傅琅点点头,戴望一提缰绳跑到前面带路去了。她不急着往前,打量了几眼这山坳。盛夏时节山中草木枝繁叶茂,连日雨水浇灌,长得好的便叶片深绿发黑,仿佛能滴下水来;长得不好的被水冲松了根上的土,横在路中,或者即将倒伏。另一侧则是平缓坡地,下面是滚滚的桐江水。坡地绵延向前,渐渐陡峭,形成水边山崖,地势极为凶险,这就是桐江下游。
傅琅心沉了沉,知道这还是桐城令已经打捞过的河段,再往下还不知又是如何。她跟着队伍向前又走了一会,转过一条崎岖河道,戴望知道这里已经到了地势最险要的地方,桐城令手中士兵不敢冒险,还没有查探过。他领头挥手,一队士兵跟着他骑马跳下山崖。
傅琅跟前没有了遮挡,眼前随即现出一条幽狭山路,起伏向上,两侧被繁茂树木遮住,靠外的一侧树木之外即是崖壁,崖壁之下即是湍急江水。
她觉得脑中某个关窍隐然一动,仿佛被轻软的羽毛拨扫,那种脑中丝弦被拨动的□□仿佛夏日的蚊蝇在肌肤表面轻轻掠过。
她提起缰绳催动马匹,缓缓向前又走了几步。头顶的单薄天光被树荫遮挡,雨声淅沥,落到树下的却不多。马蹄溅起黄泥,粘在她脚尖上,随即有一种奇异的战栗从她的脚尖传到全身,接着又是一阵异样的酥麻。
傅琅猛然意识到,眼前景象与她连日来梦中所见毫无二致!她陡然兴奋起来,胸中抑郁被这兴奋驱散,变成了一团火,火烧之下,她结巴着开口叫道:“二、二公子!戴望!”
四野寂寂,没有人声,也没有马蹄声。只有树冠之上天穹之下绵绵不绝地落下雨,敲打在深绿叶片上,发出珠玉撞击的声响。
戴望的队伍不知何时已经走远了,跟着的人多,少她一个,一时之间也看不出来。她估摸着戴望就在那个岔口往下的地方,于是催马向来时的路走过去,拨开茂密树枝,却傻眼了。眼前桐江从此处开始分流,阔大江面分成无数条,沿江或是林木遮挡,或是巨石参差,唯独没有戴望的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诶嘿嘿,大噶好,接下来几天有事要忙,都用存稿箱发。
我居然有存稿……
第28章 第十五章(二)
傅琅猛然意识到,眼前景象与她连日来梦中所见毫无二致!她陡然兴奋起来,胸中抑郁被这兴奋驱散,变成了一团火,火烧之下,她结巴着开口叫道:“二、二公子!戴望!”
四野寂寂,没有人声,也没有马蹄声。只有树冠之上天穹之下绵绵不绝地落下雨,敲打在深绿叶片上,发出珠玉撞击的声响。
戴望的队伍不知何时已经走远了,跟着的人多,少她一个,一时之间也看不出来。她估摸着戴望就在那个岔口往下的地方,于是催马向来时的路走过去,拨开茂密树枝,却傻眼了。眼前桐江从此处开始分流,阔大江面分成无数条,沿江或是林木遮挡,或是巨石参差,唯独没有戴望的踪影。
她只愣了一个瞬间,就拨马回到刚才那条小道上。梦境中景象与眼前的合二为一,实在太过真实,真实到她胸口滚出了真实的自信,甚至还有隐约的侥幸——水中多巨石,山上却没有河流冲刷。如果裴瑟没在水中丧命,那么洪水上涨之时一定是往山上走。梦中她的确爬了一座山,一切都合得上,原来自己在梦里是去找裴瑟。
傅琅越想越振奋,本来昨晚所见已经让人寒了心,连着赤玉和戴望都是一副要去找尸首的打算。可是裴瑟一定还活着!五十三说她运气差,生来就惨,简直是孩子的傻话。她惨了这么多年,运气原来都攒在这一天!
这果然是条上山的缓坡,林木葱茏之中看不出山有多高,傅琅根本不管,只管循着直觉拨马向前。走了不知多久,她才觉得饿了,掏出块干粮来吃了几口,剩下的喂给马。这匹马是沧浪台的,平时也是有人前前后后地伺候,毛色亮滑,性情十分乖顺。被她骑了这么一路,连日奔劳,连额头上短短的毛都被雨淋得乱糟糟的。
傅琅摸了摸它的耳朵:“你也辛苦了。”棕马扭头打了个响鼻,重新轻快地跑动了起来。
转过一道山坳,前面靠外的山道上渐渐没有了树木遮挡,反而堆积了不少乱石。傅琅越走越近,看得清楚,这里的半边山道是被雨冲塌了,乱石挡在外围,下面是道陡之又陡的山崖,堆满黄泥巨树石块。从这里看去才知道,地势并不十分高,山下的桐江看起来只是有些窄。
傅琅这么想着,便催马拐过这个弯,再要向前,却听棕马爆发出一声尖厉的长嘶,随即扬起前蹄胡乱踢打起来。
傅琅有些慌了神,紧紧抓着马缰不肯撒手,可是哪里顶得过棕马用力一摆,她整个人被掀倒在泥地上,同时看清原来山间道上被雨冲下的捕兽夹正夹在了棕马前腿骨头上,生锈的利齿随着棕马挣扎,越发夹得紧。棕马反复踢打,傅琅手脚并用躲开沉重的马蹄,试图去拉缰绳。棕马竟然向后躲了一躲,后蹄猛然踩空到山崖之外。傅琅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叫,随即眼看着棕马向后落去,在满山乱石之上颠磕几番,消失在浑浊的浩浩江水之中。
变故生得太快,傅琅仍爬在山崖边,喉咙发紧,过了许久才撑着手站起来。怀里的油布包掉在一边,好在没有破。雨笠早就丢了,外面的一件雨披也被乱石挂蹭得稀烂。她把油布包重新塞进怀里,剩下的一件雨披也叠起来收好,一会找到裴瑟,不能让她淋雨。好在雨也并不很大,她刚才出了一身汗,这样也凉快。
傅琅在山道上走到天都要黑了,那种战栗的兴奋渐渐退了,剩下的只有怀疑和恐惧。这山道上又是乱石,又是滑坡,又是时不时落下的巨树巨石,又有有捕兽夹,说明还有野兽。算算时间,从裴瑟落水到现在,总有两三天了。以她的聪明,三天还没回营,那只能是回不去。傅琅不敢再想,牙齿咬得死紧,拼命抑制自己脑中划过的那些画面。
天色渐晚,道路越发黑漆漆的,雨又大了起来,傅琅反正早已浇得透湿,也不在乎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