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梦里你为什么哭?
因为找不到裴瑟,或者因为找到了裴瑟,却不是原来那个活生生的人?
傅琅抹了一把脸,湿淋淋的雨水夹杂着有点温度的泪水,发现自己真的在哭。
傅琅再没耐心爬这走不到头的山道,拨开山边树木,直到被冲松了土壤的嶙峋崖壁边,伸手抓住突出的石块向上爬去。脚尖滑了几下,她连害怕都没有,抓住石块勉强平衡,手脚并用地趴在陡峭山崖上。黑洞洞的视线在一个瞬间中被闪光照得雪亮,原来已经几乎爬到山顶,她心中一喜,又向上爬了几步,随后头顶响起惊雷似的巨响。
闷响呼啸炸开,倾盆大雨重新下了起来。傅琅已经顾不得许多,三步两步摸到了山顶平崖边,努力扳直身体翻了上去。闪电一道道撕裂墨色翻涌的天幕,雪亮刺目的电光中,傅琅直着眼睛向平崖上那座木屋冲去,推了推关得严严的木门,没有推开,她砰地撞了上去,门开之时,可怖的惊雷在身后炸响。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傅琅看清了屋中景象,抬腿就往里走。本来为防雨水淌进来,门里地上垫着卷起的稻草,傅琅被绊了一跤,人砸在地面上,停都没停,又爬起来几步冲到屋角,低头盯着躺在地上的人,眼睛一瞬不瞬,却没出声。
她刚才又是撞门又是摔跤,动静不小,躺在屋角的人被吵醒,可也不过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便重新合上眼睛。
她睁了眼睛,总算是还活着,傅琅只觉得胸口紧巴巴的一口气瞬间被抽空似的。门外闪电纵横不停,她慢慢蹲下身来,看清裴瑟自腰部起的衣衫被血染透,一直染到了腿弯,不知道血止住了没有,因为看着湿淋淋的。她咽了一口,伸出手来摸索着解开裴瑟的腰带,接着打开两襟。她浑身都在淌水,这样俯着身渐渐近了,便带下来一股湿重的寒气。
裴瑟突然睁开了眼睛,又是那种凉飕飕的眼神。傅琅不知道她的意思,其实也并不知道治伤的程序,只好停了手。只听背后有人说道:“你认识她?”
傅琅回头一看,身后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拄着根树枝做拐杖,正往火盆里添柴。她刚才压根没注意到这个人,想来是跟裴瑟一起落难的村民。那孩子见她点头,指了指:“你把水滴她身上了。”
傅琅这才意识到有水滴沿着她袖口滴在了裴瑟衣服上,染湿一片衣襟,刚才大概是碰到了伤口疼处,难怪凉飕飕瞪了自己一眼。她收回了手,从怀中掏出那个油布包打开,把赤玉给她带的一堆药摆了出来,有药丸也有药粉,分门别类用纸包着,不知道都是做什么用的。她只认识金创药,打开纸包,见并没有被雨水浸湿,不由得松了口气。正要给裴瑟用药,却想起自己连头发尖都在滴水,总不能在裴瑟身上擦干净了再用。况且看神情,这人多半还不想见到自己,想必被自己碰更是不能忍。
她讪讪递上药,“小孩儿,这是金创药,你会吗?”
那小孩道:“我?”
傅琅心想:总不能我来,别一会她没病死反而被我气死了。嘴上却没说什么,只是指了指自己一身的水。
小孩接过药便蹲在裴瑟身边熟门熟路地拨开裴瑟衣衫,露出腰间肌肤。傅琅在一边装作挤着衣服上的水,一边偷看。那片伤口有些吓人,看不出是怎么弄的,只看得到血肉模糊,也没有止住血,却也没有流太多血。小孩把药粉洒了一遍,又从油布包里找出布条来裹好那道伤口,总算是有些赞许地看了傅琅一眼。傅琅心里憋屈,却也忍不住赞美了一下在远方的靠谱到了极点的赤玉。
那小孩处理完裴瑟腹部的伤,又掀开裴瑟的袍子。裴瑟右腿上的衣物被撕开了,用几根木棍固定着小腿,也是血淋淋的。傅琅心里一跳,忍不住问道:“腿……腿怎么了?”
小孩道:“捕兽夹。”她抬头看了看傅琅欲言又止的神情,补了一句:“不知道断了没有,别问了。”
傅琅别过头去不再看。
傅琅在火盆边蹲了一会,直到袖子有些干了,才抽了抽鼻子。谁能想得到裴瑟居然弄成了这样,比死还惨。
她也不管裴瑟愿不愿意了,走过去伸手便摸了摸裴瑟的额头。她额头上都是汗,傅琅一猜就知道她大概是疼得厉害,不想说话。腰上伤口还没止血,腿上的看着已经发炎了,大概只敷些药粉也撑不了多久。傅琅轻轻叫她,“裴瑟,你是不是疼得睡不着?赤玉给你带了这些药,你看看该吃哪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时光机
第29章 第十五章(三)
她也不管裴瑟愿不愿意了,走过去伸手便摸了摸裴瑟的额头。她额头上都是汗,傅琅一猜就知道她大概是疼得厉害,不想说话。腰上伤口还没止血,腿上的看着已经发炎了,大概只敷些药粉也撑不了多久。傅琅轻轻叫她,“裴瑟,你是不是疼得睡不着?赤玉给你带了这些药,你看看该吃哪一样。”
裴瑟这下连眼睛都不睁了,傅琅怀疑她真是睡着了,试探着去摸她藏在袖子里的手腕,想探探脉搏。一摸才知道,她藏在袖子里的手都在微微地发抖,被傅琅一碰,像被火燎了似的往回抽。傅琅一把抓住了,把那手腕捏在手里,捏了半天,才说出话来,“裴瑟,你就今晚不跟我生气,行不行?明天我就带你回去,然后我就走,以后都不让你讨厌了,行不行?”
裴瑟仍不说话,傅琅继续道:“戴望和赤玉都来了,但只有我在这里。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是眼下没有别的办法。明天带你回去,就让他们跟你说,你现在先吃药,行不行?赤玉给我带了好多,可是我都不认得。她担心你,一夜都没睡,又不能来找你,说是身上带着要紧的东西。你别让她白担心,裴瑟?就今晚不恨我,不行吗?”
傅琅看着裴瑟脸色白得像鬼,仍然是好看的人,可是怎么能倔成这样。傅琅哪像裴瑟是个好脾气的人,轻声细语这么半天已经是把知道的好话都说了个遍。她脾气憋了一晚上,早就忍不住了,又说得口干舌燥,最后从牙缝里咬着说道:“裴瑟,你是不是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