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叶青番外
叶青知道隔壁的莫家搬走是莫南槿离开南山镇两天后的事情了。
两家只有一墙之隔,这两天莫家那边安静到过分,叶青就有些疑惑,平日里那边虽然也不吵,但莫家有孩子,又是两个异常活泼爱动的男孩子,笑闹的声响总是时不时就能听到的,可这两天却什么动静都没有,甚至连大小毛头都没在夜里叫过。
这天叶青从糕点铺子里回来,看到莫家依然大门紧闭,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看看手里散碎的一些白糖糕,他决定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顺便把这些点心送给两个小家伙,这小半年两家越来越生分,说起来他真是很久没给那几个孩子带点心吃了,其实他心里明白,原因主要在他,莫家的态度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起先是二少爷暗示他离着莫家远点,可以提他做账房,他是有过犹豫的,他知道莫大哥他们都是好人,对他们家也好,尤其是他爹去世这几年,里里外外的帮衬不少,可好人不能当饭吃,他有一大家人子人要养活,妻子也有孕在身,整个南山镇有几个敢和云家对着干,况且他又在云家做事,东家少爷的话,他能不听吗?
莫家今年来来往往的那些亲戚,他是没见过大场面,也不认识什么大人物,可起码的认知他还是有的,那些人和他不一样,和南山镇上的每个人都不一样,甚至和最富裕的云家也不一样,可莫大哥和他们站在一起,却感觉那么自然,一点不违和,所以他们才是一个类人吧,应该生活在他们够不到的地方,两家比邻而居这么多年,他几乎都快忘了莫家是从外地迁来的。
后来和莫家更加疏远,是因为掌柜的话,当时他已经学起了记账,如果顺利的话,很快就能成为一个账房先生,掌柜待他自然不同于一般的伙计,知道他和莫家的关系好,有一天就私下里偷偷告诉他,莫家和云家闹翻了,如果他还想在云家铺子做,如果还想在南山镇待下去,就离莫家远点,他觉得自己没别的选择。
前两天莫家请客,莫大哥还特意过来敬了他两杯酒,现在想想,虽然每次疏远他都有充足的理由,但凡事只想着自家,确实是自私吧,听说云家的事情现在了结了,二少爷也被流放了,从此之后应该太平了,他也不用再躲着莫大哥他们了,希望莫大哥不会和他计较过去的事情。
想到这些,叶青深吸口气,抬手敲了敲门,可是敲了半天也没人前来应门,“莫大哥,小莫,你们在家吗?”
没有回音,叶青趴在门缝上朝里看了看,刚下过两天雨,院子里还是湿漉漉的,桃花落了一地,看样子好像这两天都没人清扫过。
“莫大哥,小莫,你们在家吗?我是叶青啊。”叶青不死心拍着门,又喊了一声。
镇子西头有口井,这附近人家里的用水都是从那里挑的,快到晚饭时间了,莫家对门的田大爷挑水回来,看到叶青在这叫门,就停下来,说了一句:“槿哥儿他们家这两天好像出门了,没见有人进出过。”
“出门了?那天咱们一起在他家喝酒,没听他提起过最近要出门啊。”而且出门的话,一般会托邻家帮着看看门的。
“我也是猜的,兴许是有急事,没来得及打招呼吧,没准儿明天就回来了,你有事明天再来看看吧,反正就一步远。”
“也没什么要紧事,那我明天再来看看吧。”
晚饭的时候,叶青问他娘,他娘也不是很清楚,开春了地里忙,也没顾得上莫家那边,至于魏玉儿就更不清楚了,她天天在家带孩子,大门都不出。
第二天中午,叶青回家,专门看了看莫家那边,没想到真的开门了,听动静家里还有人。
“莫大哥,你们回……”叶青惊喜的笑容凝在脸上,“田大人,你来了?莫大哥他们呢?怎么没见他们家的人?”田程如今是昭阳县令,南山镇上的人都知道了。
田程正在吩咐人将这家原先的一些东西搬出来,宅子里里外外重新清理粉饰,听叶青这么问,就回道:“他们一家人搬走了,这宅子留给我了,叶青,我们以后还能继续做邻居。”
叶青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呆在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莫大哥他们招呼都没打就搬走了?
“田大人,这莫家果真搬走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打这附近经过的邻里街坊,看莫家今天的动静不同寻常,就过来看看,正好听到田程这句话。
叶青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急急问道:“田大人,莫大哥一家搬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么短的时日,应该不会搬到太远的地方吧,说不定还有相见的机会。
田程扫了一眼门口的众人,看样子想知道的人还不少,但他还是坚定地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听他的意思,好像挺远的,以后都不打算回来了。”
大家面上都露出些可惜的神色,这时才明白,那天莫家请吃酒,原来是道别的,只有叶青脸上木木的。
看到莫家的很多东西陆续被搬出来,就有人问道:“田大人,这些东西要搬到哪里去?”莫家的家底很殷实,一应的用品自然也是不错的,看田大人这意思,像是不准备要。
“莫家人临走是托付我,将这些东西送给镇上的孤寡老人用。”这么一搬还真是有不少东西。
“到底是心肠好的。”邻里街坊的也想起往日里莫家的好,这么突然一走,还真是让人心里空落落的。
“我们也来帮忙吧……”
有人挽了袖子,有人回家拉平板车。
叶青走到莫南槿原先住的房间,有人正在搬这里的桌椅板凳,窗台上的那枝栀子花败了,但因先前一直关着门窗,屋里还隐约残留着一缕花香。
田程随后进门,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给叶青,“这是莫兄托我给你的,方才在前院人多嘴杂,我也没拿出来。”
“这是什么?”叶青说着话接过来,好奇莫南槿竟然留了东西给他,打开一看,心神巨震,“是果园的地契?”
“恩,莫兄说,那些果树长势不错,好好打理,这两年就能卖钱了,养家糊口是不成问题的,还能给采青攒份嫁妆,她如今也是半大姑娘了。你放心收着,过户的手续,都是办妥的。”
叶青低着头,手一直在发抖,他懊悔地都想杀了自己,他明明知道莫大哥对他们家好,还听别人的话对他冷冷淡淡的,连镇上的人背后议论他,都没站起来为他辩护过一句,他这样的人怎么值得莫大哥临走前还惦记呢。
看到这些,田程心里叹气,莫南槿已经走了,所有的事情都不会有弥补的机会了。
叶青攥着这张地契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家的。
孙大娘刚听人说莫家悄无声息地搬走了,正在难过,又见儿子这样失魂落魄地进门,袖子揩了揩眼角,将摘了一半的苋菜放下,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铺子里没事吗?”
田程抱着头蹲在门口,一句话没说,揪着头发就哭起来。
魏玉儿听叶青回来了,从里屋抱着孩子出来,她本就是个害羞胆小的性子,见叶青这样,根本不会劝,眼泪跟着一起掉下来了,她哭,孩子也哭。
孙大娘没办法,先把孩子抱过来,拍着哄哄,对那两人道:“都别哭了,都这么大人了,像什么话,叶青,出了什么事?你先说。”
叶青坐在门槛上一抽一抽的,勉强止住眼泪,拿出张地契,一五一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孙大娘拍着臂弯里的孩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摇头叹气,该说的话她早就说尽了,可这儿子一句都没听进去过,如今知道后悔了,有什么用呢,“槿哥儿当年来这里的时候,比你现在的年纪都小,景止和行止还在襁褓里呢,也就有小宝这么大吧。”
莫南槿来的那年,叶青已经有十三四岁了,很多事情他都记得,那时候他爹还没死,家里的境况不错,他还在私塾里念了两年书。
隔壁的宅子是田家的,很不错的两进小院,他从那门口走过无数次,但没进去过,那样的大户人家和他们没什么交往,听说田家大少爷在里面刻苦攻读,将来是要去京城考状元的。
京城没去成,田家就出事了,把宅子都卖了,有一天吃晚饭的时候,他爹就说,隔壁搬来一户外乡人,主人家看着就是个半大孩子,竟然有两个小娃娃了。
他第一次见莫南槿是在一个晚秋的上午,那天阳光格外好,他爹要过去帮莫家挖个菜窖,他也跟着过去了,门敞开着,院子里站着一个青布衣袍的少年,看着年纪不大,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身体瘦弱,脸色也不大好,像是大病初愈,臂弯里抱着一个小娃娃,小摇车里还有一个哇哇大哭的,他手脚忙乱地放下这一个,去抱另一个,结果这个又哭起来,于是他只好将两个都揽在臂弯里,奇怪的是两个小娃娃一到他怀里就吧嗒吧嗒嘴巴不哭了。
“槿哥儿,你这样又当爹又当娘的也不是个办法,大叔帮着给他们找个奶娘吧?”
“孙大叔,你过来了,我也正愁这事呢,这是叶青弟弟吧?过来这边,莫大哥给你拿点心吃。”他当时就想,这人看着病弱,但笑起来真好看,就像那天的大太阳,暖和和的。
他爹去世后,他娘大病一场,他在门外听那人说:“大娘,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叶青有叔伯,还有我们这些街坊邻居,还怕没口饭吃吗?您别为这些事伤神。”
自那以后,两家更加亲近起来,渔阳嫂子来了之后也没改变,年节上自不必说,平日里也是三五不时地接济和帮忙,这一切,他怎么就都给忘了呢?
他后悔了,可是已经太晚了,那人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叶青最近听掌柜的感叹了好几回,他知道为什么,他上次和掌柜的去云州府进货,掌柜的将莫大哥送给小胖的那个古玉平安符拿到玉器铺子里问了价钱,人家当时就说愿意出三千两银子收购,三千两,掌柜的三辈子也赚不来这钱,他更知道,莫大哥有天晚上过来,掌柜的连门都没让他进,当时自己亲眼看到了。
他见过田大壮和他媳妇儿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来隔壁看一次,每次都红着眼圈儿回去。有一次他还看到了大少爷,神色落寞。
进山的路春末的时候终于修好了,军队开走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漏了嘴,于是镇上的人都知道了这条路是莫家出钱修的。
离去的人总是更容易勾起人的怀念,而怀念大多都是美好的,镇上的人现在想起莫家的时候会说,莫家当家的,那真是有本事的人,踏实肯干,会赚钱养家,而且心肠好,出钱给镇上修了进山的路,他的妻子一手的好绣工,也是一等一的贤惠之人,他们还有三个孩子,曾经就住在镇子最西头的宅子里,门口有棵梧桐树的就是。
那宅子已经重新修整过,已经不大能看出往日的样子,田大人住在昭阳,并不常过来,那宅子便一直空着,一个夏天过去院子里便长满了杂草,墙上也生了青苔,风从那里吹过,似乎都
124、困难重重
太皇太后几次去信询问过什么时候回京,于是容槿一回来,就先带着景止和行止去永宁宫拜见她老人家。
“可算是盼来了。”太皇太后的贴身女官桃娘得到消息,一大早就出来看了好几遍了,如今一看到车过来,马上就迎了上来,行过礼后,笑道:“太皇太后听说今日小容王爷带两个小殿下回京,早早就等着了。”
“麻烦苏尚宫了。”景止和行止被抱下车,容槿在南宫静深的搀扶下随后下来。
“小容王爷客气了,皇上,小容王爷,太皇太后就在里面,请随奴婢过来吧。”苏桃娘笑了笑,又福了一礼。
南宫静深点点头,苏桃娘先前引路,两个小家伙已经熟门熟路地跑进去了,他们身边有人随身跟着,容槿也不担心。
“太婆婆。”
“老祖宗。”
景止和行止乖觉的很,一进屋,看到太皇太后,一人拉着一只手臂抱住,左一句,太婆婆我回来了,右一句,老祖宗我好想你,逗得太皇太后亲亲这个,亲亲那个,搂着两个都舍不得放手。
“哀家的两个小乖曾孙孙,终于回来了,在那边家里过年好吗?路上累了吗?”太皇太后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两个孩子身上,连南宫静深进门和容槿进门行礼都没让她挪挪眼睛,只让人免礼,边上坐去。
被彻底忽略的两个父亲,无奈对看一眼,只好哪凉快去哪待着了。
原先不知道的时候也就罢了,现在知道有这么两个可人疼的,苏太后真是无时无刻不惦记着,景止和行止走了多久,永宁宫的宫人们就听她念叨了多久,今天人总算是又回来了,不用吩咐,就有人去通知小厨房着手准备孩子爱吃的菜色了。
也难怪这位苏太后会这么喜欢两个孩子,她这一辈子什么富贵没尝过,出身名门,嫁入皇室,从太子妃一路做到中宫皇后,即使唯一的儿子错失皇位,她也是唯一的母后皇太后,现在嫡亲的孙子贵为天子,她更是名正言顺的太皇太后,说她是整个大宁最尊贵的女人,毫无夸张之意。
表面上风光无限,可日子到底是怎样的,大概只有过着的人才知道,少年婚嫁,夫君对她只有夫妻之义,却无半点夫妻之情,中年丧夫接着丧子,里面多少的愁苦无法对人言说,如今年纪大了,无非是图个子孙环绕膝下,享个天伦之乐,可两个孙子,一个都不让她放心,南宫致远常年驻守北疆,一年到头,人都见不上一面,但总算是娶过王妃,育有一女,可南宫静深身为皇帝,却从不涉足后宫,更不用谈子嗣了,该劝的她都劝了,朝臣奏本也频频呈上,可这孩子丝毫不理,逼急了,竟然说出将来可以传位给致远的孩子的话,先前如果不是知道和容槿有那么一出,她一度怀疑这孩子身有隐疾,不能人道了。
各式孩子爱吃的小点心一盘盘呈上来,两个小家伙颠簸一路,此时可能也有点饿了,就安静坐下来吃东西,苏太后陪着尝了两块,又让人去取过年专程留个他们两个的礼物,现在静深后继有人,她总算是可以放心了,而且还一来就是俩,出身自然是不成问题,生身之人是容熙和南宫秋湖的孩子,天底下没有比这更贵重的身份了,况且以容槿的品行,教养出来的孩子总不会错的,只是容槿这身份怎么公开实在是个问题,历代男人入宫为妃是有的,可别说容熙和秋湖那边不会同意,光看静深的态度就知道行不通,他是断断不会委屈容槿与别人共事一夫的,可立个男人为皇后,实在没有先例,也没有足够的理由啊,如果公开生育了两个皇子,理由是充足了,可又与大宁律法不容,大宁律法可是明文规定,凡月遗男子怀孕生子者,一律处以火刑的。还真是个难题。
孩子有人服侍,苏太后亲自过来摸了摸容槿的肚子,前些日子得知他遭了难,心里也着急,如今见他一切安好,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地了,“真是祖宗庇佑,你们父子都平平安安的,现在五个多月了,你平日里要更加仔细了。”
“谢太皇太后,容槿记下了。”
太皇太后摆摆手,让他坐下,“你现在有身子的人,以后在宫里,这些俗礼就都免了,哀家挑几个得用的宫人放你身边,以后有事就吩咐他们去做,就桃娘吧,她在哀家身边四十多年了,心思细,做事也妥帖。”
容槿为难,他并没有打算住在宫里,看向南宫静深。
南宫静深收到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递个安抚的眼神,对太皇太后道:“皇祖母,小槿当年的事情还没解决,如果长期住在宫里名不正言不顺,容易招惹非议,现在就让小槿暂时和皇伯父他们住在一起吧,至于苏尚宫,她跟着您多年了,就让她留在您身边伺候吧,有她照顾您,我们也都放心。”
苏太后知道知道他这都是借口,他年前光明正大留人在寝宫里,也不怕非议,现在反倒怕了?不过容槿当年确实有案子在身,还牵扯到北原那边,这是事实,她也没法说什么,“既然这样,哀家也不勉强,不过两个孩子要留下来陪哀家住两天,这一走三四个月,哀家真是想念地紧。”
容槿不是很放心,但曾祖母疼孙儿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他也不能驳了太皇太后的面子,就笑言:“您老人家不要嫌他们调皮就好。”他知道这样的事情以后会有更多,选择进入这道宫门,就意味着很多的坚持都要放弃。
“孩子放在哀家这里,你放心吧。”
“在太皇太后这里,我自然是放心的。”
苏太后点点头,决定趁着今天人都在,将思虑了很久的那件事一并说出来商量商量,“静深,容槿,正好今天你们两个都在,哀家想说说孩子的身份问题,既然容槿这次决定留下来,这两个孩子又是正经的皇子,那是不是该让礼部准备一下册立的事情,正了孩子的身份?立不立太子,哀家不干涉,但孩子的名分是该有的。”
南宫静深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个问题等着他,此时不慌不忙道:“老祖宗,小槿的身份还没解决,孩子入族谱,我到太庙祷告祖先时,总不能说母不详吧?这事情也缓一缓吧?”
就算容槿的身份解决了,也不能说孩子是容槿生的啊,还不是一样,苏太后心里想,除非改了祖宗的律法,这可不是个小事情。她看看旁边神色平静的容槿,再向下看看他的肚子,决定将这话咽下去,这个时候可不能刺激有孕在身的人,既然大家都想当好人,她也不去做这恶人,只是孩子的身份问题终究是要解决的,逃避不得。
“暂时就依你们,一切等容槿的身份解决后再说吧,对了,当年的案子可有眉目?哀家听说当年牵涉到其中的人不是死就是失踪的,现在可有线索翻案?”
她这么说等于承认容槿是清白的,容槿自然也知道自己是清白的,但有了太皇太后的支持,事情将会顺利很多,而且这种被人相信的感觉真的是很好,他暂时放下自己纠结的心思,露出些真实的笑容。
苏太后见他这样,笑着摇摇头,心里却奇异的柔软起来,一时间很多往事悄然浮上心头,“你是秋湖的孩子,算起来也算是哀家的孙儿。以后和静深一般唤哀家便是。”这孩子的眉眼肖似秋湖,秋湖的相貌又像极了柳五,当年意气风发的柳五将军,即使后来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也很难让人去恨他,一晃神,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她也老了,谁能想到彼此的后代还有这么一段姻缘。
容槿不明显地一犹豫,很快轻声改了口:“皇祖母。”
“恩,都是好孩子,以后没事的时候,和你父亲常来哀家这里坐坐,哀家老了,就想有人陪着说说话。”
南宫静深暗下握住容槿的手,面上轻松自在,居中打趣道:“皇祖母的寿数还长着呢,以后我和小槿的孩子都送来给您老人家带。”
苏太后面现惊奇,拉着桃娘的手,笑骂道:“桃娘听听,他这是什么话,他是想累死哀家吗?”
桃娘侍立在一旁,抿嘴笑:“老祖宗,皇上这是孝敬您呢,您可不是日夜盼着皇上多子嗣吗?”
“这倒是真的,为这,哀家也要多活几年,对了,刚才说到什么地方了?容槿的案子。”
“案子的事情,我们已经有证据,现在就缺一个恰当的时机。”南宫静深回道,在路上的时候,他们就坐在一起商量过了,当初慕亚离开昭阳回北原之前曾经给过小槿一个荷包,里面描述了事情的所有经过和真相,还加盖了他的印鉴,作为证据翻案应该是不成问题,慕亚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可能早就想到了回国之后将面临什么境况,可他还是回去了,真让人猜不透,但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让小槿当年的假死变得顺理成章,而不仅仅是为了逃脱罪责,最好的结果是能将容王府的旧案一并解决了。
“这事你们心里有章程就好,只是不要拖得太久。”苏太后的目光扫过容槿的肚子,这里可不等人。
有人进来通传,太后来了。南宫静深敛了笑意和容槿一道起身相迎,两个小家伙调皮归调皮,但规矩还是懂的,点心也不吃了,从上边跑过来,站在容槿旁边。
当年的瑜王妃,现在的梅太后,进门先给太皇太后问了礼,然后示意南宫静深等人坐,照例的场面话说完,母子之间的气氛就冷了下来,容槿不是那种会暖场子的人,再说当年的事情瑜王妃插手其中,即使这人是南宫静深的母亲,他不再追究,但心存芥蒂是一定的,任凭谁也无法对曾经想杀自己的人笑脸相迎。
苏太后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她也没指望见一次面就能将多年的矛盾化解了,一步步的来吧,现在人总算是正式见着面了。
永宁宫里留了中饭,饭后两个孩子见容槿要走,死活要跟着一起出宫,点心礼物统统都不要了,容槿好说歹说,才将他们劝下。
“我会派人时刻跟着的,你放心。”小槿和皇伯父他们还是住在暮寒居里,他现在送人过去。
“恩。”上了马车,出了宫门,容槿疲累地将头枕在南宫静深肩上,他还是不习惯这皇宫,尽管所有人都没为难他,可那里就像个牢笼,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还有他一手养大的孩子。
“你要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景止和行止永远都是你的孩子,谁也抢不走。”南宫静深轻吻着他的鬓角,手势熟练地从肩背揉按到后腰处。
容槿应了,他对这个人是付出全部信任的。
“陪在我身边就好,其他的不用强迫自己去习惯,一切交给我就好。”小槿已经为他放弃这么多,他不想连这点仅有的自由也剥夺了。
估摸着时间,南宫静深推开窗子看看外面的街景,低头对容槿道:“再往前走,经过仁亲王府,渔阳和云止你要不要去看看?”他知道小槿一直不放心她们母女俩。
容槿探头趴在南宫静深身上,探头出去,想看看渔阳和云止现在住的地方,仁亲王位高权重,王府自然是占地颇广,气势恢宏的,说来也凑巧,容槿探头的同时,仁亲王府门前也停下一辆马车,南宫宁阁抱着云止下来,也许是有所察觉,云止转头,恰好看到容槿,眼睛发亮,扭着小身子就要下来,声音娇脆欣喜:“爹爹,爹爹……”
容槿回神,猛然关上窗子,隔开了云止的视线,孩子的哭喊声却依然传了进来:“爹爹,爹爹……”
“走吧。”容槿深深吸口气。
“云止就在外面呢,不下去看看她吗?”南宫静深看他难受的很。
“不看了,她现在挺好的,仁亲王很疼她,那才是她的父亲。”那是离开他近三个月的小女儿,只匆匆一眼,也足以让他看清楚,孩子还是白白胖胖的,衣饰妆扮一新,南宫宁阁脸上的疼惜也不是作假,这就够了。不是不想看,是不能看,南宫宁阁也不希望他过去打扰吧,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一点父女亲情。
后面是云止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容槿狠狠心,还是毅然决然地说:“走吧。”
125、解开心结
南宫静深将人送回暮寒居,陪着吃了晚饭,容熙和南宫秋湖还没有回来。
“你先回宫吧,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已经没事了吗?”出宫之前就见有人过来找他了,肯定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南宫静深亲自过问。
“真的没事吗?还是传徐太医过来看看脉吧。”出去这些天,朝廷上确实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处理,但小槿这样怎么让他放心,云止那一哭,小槿嘴上说走,可紧扣在窗棂上的手他掰了几次才掰开。
“不用麻烦,我就是觉得有点累,现在想睡了,你快回去吧,别忘了去看看两个小家伙,我怕他们晚上哭闹。”容槿伸个懒腰,看样子真的是想睡了。
南宫静深俯身抱抱他,说道:”那好,你早点睡,我过两天就带景止和行止回来。”
容槿点头,露出微弱的笑意,拍拍他的肩膀:“快走吧,一会儿就天黑了,路上小心点。”
南宫静深这才把他放开,“我让小莫进来陪你。”
容槿起身将人送到房门口。
“待在屋里别出来了,外面凉。”
小莫和明庭为了方便照顾,就住在隔壁的房间,此时也已经用过晚饭,见南宫静深走了,就过来服侍容槿洗漱和收拾床铺。
容槿用冷水扑了把脸,乱糟糟的脑子清醒很多,但胸口的憋闷感挥之不去,忽然一股恶心感上涌,他丢掉手巾,冲出门外。
“少爷?”小莫正在里间铺床,听到动静回头,一看人不见了,赶紧跟出门来,就看到少爷伏在廊柱那里剧烈干呕。
“少爷,你这是怎么了?吃会东西了吗?”小莫扶住容槿摇摇欲坠的身子。
容槿刚要说话,又是一阵的反胃恶心。
“少爷这是怎么了?”明庭去后厨帮容槿怀孕后端惯常喝的药汤了。
“我也不知道。”小莫看少爷一直紧紧抓着胸前的衣服,知道他心口难受,就一遍遍帮他顺着,明庭也过来帮着拍拍背。
容槿干呕许久,终于将晚饭全部吐干净了,才摇摇晃晃地直起身来,脸色惨白,却点点小莫的鼻头笑道,“怎么还哭起来了,我没事,就是有点反胃而已。”
小莫愤愤地抹抹眼泪,说道:“你这哪是没事?”明明难受成这样了,身子骨本来就不好,还怀着孩子,就知道逞强。
明庭和小莫将人扶到床上。
“你陪着少爷,我再去厨房端点清汤过来。”吃的东西全吐了,肚子里空空的,不能服药,这才第一天,以后的事情不知道还有多少呢,京城真是个闹心的地方。
“少爷,你喝点水漱漱口,再吃颗酸梅压压,今天中午在宫里吃了油腻的东西吗?”晚饭他是按照少爷的口味做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少爷现在五个多月了,按说孕吐也不会这么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