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川一推门,就看到云念跪在自己大哥脚下,心跳猛地失速,心说难道云念承受不住压力,将自己卖了?无论如何,他要确认一下,于是脚步未停地走了进来,问道:“大哥,出什么事了?怎么又罚又跪的?”
云思川此刻正抓着云念的胳膊,很明显就感觉到手下的人身子一僵,但他并没动声色,“摔碎个茶碗而已,云念,你下去包一下伤口吧。下午先不用过来伺候了。”
“谢大少爷体恤。”云念双腿发抖,低着头没敢看云青川溜着边儿出去了。
“二弟坐吧,我正好有些事情和你商量。”云思川招呼完他,走到旗哥儿和英齐面前道:“你们两个先回去,和你娘说一声,午饭我就不过去了,你们自己吃就行。”背对着云青川,将旗哥儿手里的荷包接过来,塞到自己的袖筒里。
旗哥儿很聪明,知道爹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就没出声,牵起弟弟,说道:“爹,二叔,那我们先走了。”
“去吧。”云思川点点头,看着孩子们离开,自己的心也微微沉了下来。
“大哥,你刚才说有什么事和我商量?”云念这么一走,什么都没说,云青川有点摸不着底,就试探开口。
云思川笑了一下,以闲聊的口气道:“你回来也有好几天了,我一直在外面忙,咱们也没能坐在一起好好说说话,上次来信不是说京城的事情忙得脱不开身吗?怎么突然没打招呼就回来了?”
关于这个问题,云青川早就想好说辞,很快就答道:“从云州铺子里调过去的两个老掌柜年后已经过去了,还在京城里请了一个熟悉各种门道的二掌柜,铺子的章程他们都熟悉,有事情,应该能处理的,我就想着过年没回来,现在好不容易得了空,赶紧回来看看老太太和爹娘他们。还有三妹托我捎回来的东西。”
“都见过了吗?”云思川问道,小丫鬟将地上的碎渣子清扫,另有人上过新茶后,他让人都退出去,将门带上。
“我到家的时候,爹和我娘已经去了清水县的舅舅家,还没见着,老太太和大娘那边都去过了。”
“原来这样,你既然回来了,就在家多待些日子吧。”说到云紫意,云思川问道:“三妹妹在郑家怎么样?”
云青川笑道:“挺好的,现在也是当家的夫人,一屋子婆子丫头伺候着。”
云思川又问:“三妹这是第一年,郑家也没说带她还门吗?”在大宁,新娘子第一年年后回娘家是一个很重要的礼节,这个大家都知道的规矩都不讲究,他实在很担心三妹妹在郑家的处境,他当初是不同意这门婚事的,家里的生意是重要,但姐妹们的一辈子也不能一点不考虑,大姐和二姐虽然也是嫁给了有生意往来的人家,可好歹是明媒正娶的正房夫人,不像三妹妹是个填房,但他只是长兄,上面还有父母和老太太,这婚姻大事,也轮不到他做主。
云青川低头喝了一口茶,说道:“兴许是太远了,京城和云州离得也远,一来一回总要大半个月的时间。”
云思川不能接受这样的借口,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也不好管太多,“你在京城,多去郑家走动走动,三妹妹一个人离家这么远,别让人欺负了去。”
“这个我知道的,大哥。”
云思川见他态度有些敷衍,有些放心不下,就说道:“毕竟这是你牵的红线。她过得好,咱们都放心。”
云青川最厌烦别人数落他,但说话的是他一向敬重的大哥,少不得还是耐着性子回了一句:“大哥,你放心吧,我会常去看看她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大哥,我临时想起有点急事,如果你没别的事情,我想出门一趟。”他现在就想知道云念是不是已经将所有的一切都捅了出去,也好做下一步的打算。
云思川掀掀眼皮,瞅他一眼,笑道:“什么事情这么急,我话还没说完呢。”
“大哥,那你先说吧,我听着。”云青川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借口,就重新坐定,但心里七上八下的,实在是定不下心来。
云思川也不追问他,将桌面上的账本推到一边,摆出促膝长谈的架势,“下面说的才是正事呢,上次我让三弟捎去的话,你都清楚了吗?”
“关于莫南槿入股咱家生意的事情?”
云思川点头,“这事,你是怎么看的?”
云青川想也不想地答道:“我不同意。”
云思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这个二弟对莫南槿有莫名的敌意他也发现了,但不知道原因在哪里,“给我个理由,青川。”
“大哥一定要知道?”云青川总觉得今天大哥的态度有些不对,他怀疑云念真的说了什么。
“是,我今天一定要知道,你为什么处处针对他?”云思川回答很肯定,他想看看自己这个弟弟到底糊涂到什么份上。究竟对莫南槿多大的成见才能让他连是非对错都分不清楚了。
知道今天是逃不过去了,云青川索性就摊开来说:“大哥,你不能因为对莫南槿起了别样的心思,就拿云家的产业当儿戏,这样的话,不要说我不同意,就是父亲也不会同意的。”
对莫南槿起了别样心思?云思川一愣,转而明白过来,拍桌而起,勃然大怒道:“你在胡说什么,别说我和他都已经婚娶,就是没有婚娶,我与他都是男人,能起什么别样心思?”他这个弟弟成天在想什么。
“难道大哥不是因为喜欢他,才拿着云家的产业去可以讨好他吗?”云青川见此,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一直以来,难道自己都看错了吗?
“你只当别人都如……”云思川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及时察觉,随即摆摆手,道:“我礼遇莫家有很多原因,但绝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我和你说过很多次,莫南槿的身份绝对不一般,我们就算和他不交好,但也不能得罪他。你怎么就是不放在心上?”
长久以来的担心和害怕今天得到证实,云青川整个人掉进冰窟窿一样,麻木到所有的知觉都消失了,掐地自己手腕生疼,才勉强找回一点神思,抚着唇角哂笑:“大哥,你果然是知道了我在云州府的事情。”他就说大哥怎么突然非要让他离开云州呢,他还有过幻想,只是巧合。
“我什么也不知道。”云思川下意识否认,他一点都不想知道云州太守竟然是自己弟弟的入幕之宾,郭守忠都和他们的父亲年纪相当了。“我只问你,最近莫南槿是不是来过,你是不是对他做过什么事情……”
“莫南槿,莫南槿,你心里除了那个莫南槿,还有什么?你只会觉得我不堪,给云家丢人,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和那个老东西上床?”云青川第一次打算自己大哥的话,而且是很大声的。
云思川叹口气,说道:“二弟,如果你愿意说,我会听着,但我希望,过去的就让他过去,过些日子大哥为你寻一门好亲事,以后这事就不要再提了,至于郭守忠那边,我想他也不会对外宣扬此事的。”
云青川垂下眼睛,先是不语,接着竟低低笑了出来,“大哥,你不用费心了,我根本就不喜欢女人,我天生就喜欢男人,改不了了。如果大哥没事,我就先下去了。”
他说这话,云思川不知道该怎么回他,但事关重大,不得不喊住他:“等一下,青川,你果然没见过莫南槿吗?”
云青川咬咬牙,红着眼睛道:“没见过。怎么,大哥非要逼着我承认,我将他害了不成?”
“那……没事了,你先去休息吧。”虽然知道事情有蹊跷,但见弟弟这样,云思川不忍再多做逼迫。
一出房门,拐过弯去,云青川停下,背靠在墙上,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冰冷的空气让他木涨涨的脑袋暂时清醒下来,看来大哥还只是怀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现在必须要让云念继续闭紧嘴巴。
云青川走后,云思川瘫坐在椅子上,越想越觉得不对,急忙招了云家暗下里的那部分人去查,莫家这番动静,是不是莫南槿出事了。
*
这边云州守备张仪领兵是在半夜到南山镇的,得到命令在镇外两里处安营扎寨,稍事休息,天一亮就带着工具进了山,对外的宣称是救灾,南山镇的百姓本来还在愁,塌方堵了路,开春进山怎么办,没想到军队开过来了,送饭谁家也没那么多余粮,但挑些热的米水送过去还是可以的,普通的百姓们跟着瞎乐呵,而略有些见识的大户人家如田家之类的,这时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事有蹊跷了,那里听说过这么不大不小的塌方就出动军队开路的,简直闻所未闻。
田程在张仪手下做事,这次自然也跟着过来了,和守备一起住进了田家。他现在入朝为官,又是一州太守的乘龙快婿,田家老爷不敢惹他,只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儿子,让你去田程那里打听,你打听出什么事情来没有?”田家老爷问刚进门的胖儿子。
田方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进来,大冬天的一脑门汗,随手拿起腰间的扇子刷的挥开,呼啦呼啦扇着,接过丫鬟奉上的茶水灌了两口,这才慢慢道:“爹,你别说了,问了白问,我在他那坐了半天,他一句实话别说,什么都推说不知道。”
田老爷捋捋胡子沉思:“看来还是记恨咱们。”
其实这倒是冤枉田程了,这件事情,张仪被下了封口令,除他以外的人确实都不知情。
“不过,爹,我听下人说在街上看见子楚表哥了。”
“哦?他怎么突然过来了,到家了吗?告诉你娘,让人将他常住的那个院子打扫出来,拨两个伶俐点的小厮丫头过去伺候。”沈家可是云州府的大户,沈子楚是沈家最小也是最得宠的儿子,当时学武下山归来,死活不肯娶太守家的二小姐,最后还不就那样不了了之了,话又说回来,如果当沈子楚肯娶郭家二小姐,后来也就没田程什么事了。田程还当是个宝,其实还不是人家不要的,田老爷恨恨的想。
“没,还没进门,下人说看见往西边去了。不知道去哪里了。”
*
沈子楚在家里年还没过够呢,就接到他师兄顾十三从京城里传来的消息,让他来南山镇帮忙,他心想肯定和莫南槿有关,春天里的时候,他就被师兄踢来南山镇,说是暗中保护一个叫莫南槿的人,虽然他是不知道莫南槿是什么人了,但他师兄是什么人,他还是隐约知道的,这样想来,莫南槿的身份估计跟最上面那人得沾点关系。这次一来果然如此,人丢在山里了。好吧,他功夫是不如师兄,但有项攀山的本事无人能及。
沈子楚在莫家用了午饭,下午找来猎户林贵问了深山里的大概地形,又准备了些工具绳索和食物,只等着第二天一早就单独出发从悬崖一侧入山了。莫家有异常,他早看出来了,但不该知道的事情,他才懒得问呢。
这是莫南槿失踪后的第四天,景止和行止眼睛都哭肿了,饭也不肯好好吃,原本活泼爱闹的两个小家伙现在每天一醒来,话都不说,就坐在那里吧嗒吧嗒掉眼泪,把家里大人的心都揉碎了。
山下的雪已经停了,但深山里的雪还在洋洋洒洒的下个不停,莫南槿和苏未央每天早上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门口的雪,一天不清理,到晚上就能将门堵个小半截。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光靠屋里的那点食物显然是不行的,两人每天都到林子里走走,下雪天也不敢走太远了,就在附近转转,两人都有些狩猎的经验,但那是在狩猎场,与这深山老林还有不同,加上冬天猎物活动少,他们运气好的时候,能逮住两只野兔野鸡,运气不好就只能空手而归了,就像今天。
“总归是还有个住的地方,现在也饿不死。”莫南槿很想得开,进门时从屋外抱了一捆柴进来,屋里的篝火坑的火已经熄灭了,但白灰下面还发红,放进去木柴很快就烧起来了。
苏未央笑着过来帮他将披风除下,问道:“你说的都对,咱们晚饭吃什么?”
“吃杂粮饭,炒个萝卜丝怎么样?”莫南槿抬抬头,任他解开披风的带子。
“好,我去外面打水。”
莫南槿答应一声,蹲下来将木柴放到篝火坑里,然后倒了点温水洗洗手,准备做饭。
苏未央的眼中笑意加深,他知道这样想是不对的,山下还有很多人在等着阿槿回去,阿槿每天也在担心孩子们,但他无法抑制地想自私一下,这雪可以多下两天,即使什么也不做,即使明白终究要失去,但这样多守着他两天也是好的啊。
红薯,南瓜切成块,放在米饭里一起煮,昨天熬的鸡油炒了一大碗萝卜丝。两人围着篝火吃完饭,趁着坑热乎,早早铺开被窝上床靠着,聊聊这些年分开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有时候也会说到小时候,好像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沈子楚是在第五天的下午找过来的,带来了山下的消息,让他们不要着急,就在这里等着,并说上山的路很快就能挖通的。
容熙和南宫秋湖一直等在山下,直到看到山上炸开的烟火,两个人才重新活过来一样。
“还好小槿没事。”南宫秋湖直到这时候才感觉身上有些发软,自从小槿失踪后一直绷得紧紧的那根弦突然就断了。
容熙扣住他的腰,将人揽在胸前,不停说道:“我就说小槿会没事的,多少大难都挨过去了,老天不会这么狠心从我们身边夺走他的。”
“这件事情,我绝不会让它就这么过去的。”
“好,都随你。”容熙收紧双臂,把他圈在怀里,这就是他的秋湖啊,作为父亲最柔软的一面过去,作为当权者的冷硬理智又出来了。
*
挖通山路的过程中竟然挖出了三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很多人都亲眼看到了,镇上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的,小镇平静太久了,这种事情别说见,听都没听过。连县里的老爷和衙役都来了,就暂住在云家。
云思川让人查的事情这时也有了眉目。
“……在莫家门口守了两天,进进出出的人不少,但一直没见过莫南槿……二少爷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三个陌生人……家里的老李是二少爷的心腹,一同失踪了……那天在书房伺候的只有云念一个人……”
听完了这些,云思川心里已经有底了,但意外地却很平静,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情要坏了,谁也阻挡不住,云家百年基业就要在他们这辈毁于一旦。
115、终于出来
负责调查的云家护卫队长杨奎禀报完毕,见云思川不语,就静静的立在一边等下一步的指示。
云思川书房所在的这个院落平日里少有人走动,很是清净,雪后晴朗的日光透进来,映地屋里明晃晃的耀眼,云思川向后靠在椅背上,伸手遮了遮眼。
云思川维持这个姿势小半个时辰,一动没动,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脑子里嗡嗡嗡地响,一大片一大片的全是空白。
杨奎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出声劝解道:“大少爷,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云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还指望着您呢。”他明白大少爷为什么会如此,这大半年,他被命令暗地里调查过莫家很多次,始终没有任何头绪,虽然也没遇到什么阻力,可就是什么都查不到,这样才是最可怕的,那说明对方的势力根本不是他们可以仰望和企及的,大少爷费尽心思,事事周全,谁能想到二少爷突然犯浑来这么一下,大少爷先前的努力全都前功尽弃不说,还为云家招惹来了灭顶的灾难。
“你去将云念找来,就说我有事问他。”
杨奎应了一声出去了。
云思川这时才揉揉眼睛,起身拧了把湿毛巾擦了擦脸,是啊,现在不是消沉的时候,莫南槿是死是活还没有定论,云家并不是一丝生机也没有,不管莫南槿的背景多么深,只要没有足够的证据,云家就有翻身的希望。
云念的膝盖伤地挺严重,这两天在家里养伤,棉裤没穿,只套了一件宽松的夏天单裤,盖着被子,歪在床上正和小妹一起搓玉米粒。
云念他娘正在棚子里煮饭,见有人进门,就招呼了一声,听说是大少爷找人,也不敢耽误时间的就带人进屋了。
“娘,是谁来了?”云念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是大少爷让人来找你有事呢。”云念他娘应了一声。
“大少爷?”云念疑惑了一下,他这两天在家养伤,大少爷是知道的,怎么突然差人过来了,是有什么急事吗?虽然这么想着,他还是赶紧让他妹子出去,自己曲着腿将棉裤套上了,“等一等,我马上就好了。”
“大少爷让谁来的?”云念下床一瘸一拐地迎出来,看到堂屋里的人,嘴角的笑容僵住,这个人他认识,是云家暗地里养的护卫的队长。大少爷轻易不会让他们露面的。
“走吧,大少爷还在等你。”杨奎站到他的身边。
云念的脸色很难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请求道:“让我和我娘说两句话,我马上就跟你走。”事情暴露了,他心里很明白。
“大少爷还在等你。”杨奎不带感情地又重复了一遍,对于背叛的人,从来不需要留什么情面。如果没有云念的刻意隐瞒,事情也许不会到今天的地步。
“我知道了。”有今天的下场,他怨不得别人,“娘,大少爷找我有事,饭,你和妹妹先吃吧。”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云念觉得自己应该是笑了一下,说道:“这个没准儿的,什么时候事完了,就什么时候回来,你好好照顾娘啊,以后嫁人了也常回来走走。”
“哥,你说什么呢?”云念妹妹还小,听到哥哥说这样的话题,还很羞涩,不让人讲。
“好了,先不和你说这个了,我走了。”
云念在书房里一见到云思川就跪下了,不等人问,就痛痛快快将那天事情的经过全都讲了出来。
“二少爷果然是让人将莫南槿扔到深山里去了?”这就难怪那些军队要开通山路了。
“我听二少爷是这么说的。”云念答道。
“莫南槿见到二少爷了吗?”
云念回想了一下,确定答道:“没有,二少爷进来的时候,莫少爷已经晕过去了。”
云思川手指扣扣膝盖,将事情重新捋顺一遍,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去了四个人,找到了三具尸体,不好,杨奎,你带人去追查一下,那天有没有出镇子,无论如何将人找到,如果不能将人活着带回来。你们就酌情处理吧。”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对云家不利的证据能毁灭一点是一点。
“是,大少爷,我知道该怎么做。”杨奎心里很明白,这样的事情他们不常做,但也不是没做过。
“让你手下两个人将二少爷看起来,别让他节外生枝。”
杨奎面有难色,但据实禀报道:“我听下人说,二少爷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好像是去……云州府了。”
云念跪在地上,稍稍抬头,看到大少爷放在膝盖的拳头青筋暴起,他赶紧低头,不敢再看,轻声道:“昨天二少爷有来找过我,说是让我闭紧嘴巴,说他会有办法,一定会没事的。”
估计昨天的试探让他察觉到什么了,云思川想,他这个弟弟有时候真的很聪明,可有时候偏偏天真地要命,周围的人哄抬两句,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郭守忠那样老奸巨猾的人,会真心帮他吗?真是笑话,不过是拿他当个比娼妓高等一点的小玩意儿哄着,话不好听,但就是这么个道理。“
“二少爷那边先放放,你现在立刻去找人。”
杨奎下去了,云思川看看还跪在地上的云念,面目表情,他知道现在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将这人也灭口,可毕竟跟了自己这么久,感情还是有的。
云念遍身冷汗,脑袋一下下的磕下去,“大少爷饶命,我真的什么都不会说的。”
“云念,我明白你是被迫行事,但结果是一样的,你们闯下了滔天大祸,害的云家大难当前。”能担起一个家族的重任,云思川再和气,又怎是一个拎不清轻重一味心慈手软之辈,如有必要,他会选择牺牲云念来保全云家,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大少爷,我知道错了,大少爷饶命……”
有人敲门,云思川示意他静声,转身走了出去,“云叔,什么事?”是府里的大管家。
“大少爷,昨天挖出来的那三具尸体,其中有一个,有人认出来是府里的老李。”
云思川做出些惊讶,说道:“怎么会是他?这事我知道了,你替我去好好安抚他的家人,告诉他们有什么困难就来府里说一声。”镇上认识老李的人太多,他如果阻止人认尸,反而会招来不必要的嫌疑,索性这事就由着它去了,反正县里的官差都借住在他们家里,随时知道案子的进展不是难事。
“那我知道了,大少爷。”
“对了,云叔,最近镇上来了军队,又死了人,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平,你管束好家里的下人,不要让他们跟着去传些闲话,没事的话就少出去。县太爷那个院里有什么需要,就来和我说,不要短缺了东西。”
“是,大少爷,我会让人时刻留意那边的。”作为云家的大管家,这点眼色他是会看的。
云思川见他明白了,就说道:“好,你先去吧。”
“大少爷……”云念已经哭得脸上模糊一片了。
“你先去后院的石屋里待两天吧。”说是石屋,其实就是云家的小地牢。
“谢谢大少爷饶命,谢谢大少爷饶命……”云念以为自己躲过一劫。
云思川摆摆手,让护卫将人带下去了。
他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确认莫南槿是死是活,莫南槿如果没死最好,那这个事情多少还有缓和的余地,可如果他不死,就肯定知道云家有人在害他,就不是杀一个云念可以解决的。可如果他真的死了,他背后的那股势力必然会追究到底,那到时候凭云家的实力真的可以将这事永远压得住吗?这样一想,云念的死与不死好像并没有很大的区别了。不管怎样,先将云念藏起来,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南宫静深只带了顾十三是在第七天天黑后赶过来的,收到消息后,做了必要的部署,紧接着赶到南山镇,一路上只用了五天多的时间。
“父皇,父皇。”景止和行止一见到南宫静深进门,就哭着扑到他怀里。
南宫静深蹲下来,一手一个抱住,搂在怀里,看到两个小家伙哭红的眼睛,实在心疼,“乖,别哭了。父皇在这里呢。”
“父皇,爹爹不见了,他被坏人抓走了。”行止趴在南宫静深的肩上哭诉道,尽管没人和他们说,但是他就知道爹爹一定是被人抓走了,要不然爹爹不会不要他们的。
“父皇,你去把爹爹找回来吧。”景止将自己的大脸贴在南宫静深脸上。爹爹不见了,他晚上睡觉很害怕。
“好,好,不哭了,父皇很快就把爹爹找回来的。”南宫静深给他们擦擦眼泪。
“景止,行止,来爷爷这里,让你父皇先休息一下。”南宫秋湖见他们这样,心里也难过,好在沈子楚已经回来,说小槿没事,苏未央一直在他身边陪着。
“伯父,没事,我抱着就行。”南宫静深扯了披风丢给顾十三,抱着他们坐下来,一条腿上放一个。
两个小家伙攥着外袍,紧紧的靠在南宫静深怀里,像一对儿刚找到栖息处的小雏燕,可怜兮兮的样子,好不惹人疼。
南宫秋湖将现在的情形和他说了,并说如无意外,明天应该能清理出一条可通行的小路来。
来的路上就知道苏未央在小槿身边,南宫静深也稍稍放心了一点,他知道那人对小槿的喜欢不比自己少,“我明天亲自去山上接他回来。”
容熙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一反先前的敌视,这次什么都没说。
*
“没想到这次的事情闹这么大。”莫南槿揉着手里的南瓜饼子,贴到锅沿上,现在米不是很多了,他们现在尽量掺和着吃。
“能解决的总是小事。”就像六年前,如果来个几千人的军队就能解决了,就不会有后来的很多悲剧了。
“话是这么说。”也是他一时大意了,“柴少点,火旺,汤干地太快。”锅子里炖着一只大肥兔子呢,他都闻到香味了。
“你现在做饭还真是像模像样了。”苏未央坐在灶火口,捡了几块细点的木柴扔进去,他们这几天的吃食全是阿槿在做,看这熟练的姿势,也不像是短时间练就的。
“这还是没什么东西的情况下。”莫南槿一点不懂客气的笑出声,大方接受别人的夸赞。“等下去了,给你做一桌好吃的。”
“好,我等着。”苏未央知道没什么相处的时间了,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他们就该分开了。
“但愿南宫静深不要来凑热闹。”他不想因为这么点事,让他又跑一趟,现在京城那边也是紧要时候吧。
“可能已经在路上了吧。”那人听到消息不可能不来的。阿槿同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少主动提起南宫静深,这还是第一次。
莫南闻言,轻啧了一声,“那还真是很麻烦了。”接着身子一晃,手里没揉好的南瓜饼掉在汤里。
“阿槿。”苏未央及时将人抱住,“阿槿,你怎么了?”
莫南槿捂着肚子蜷缩起来,肚子很疼。
“阿槿,是肚子在疼吗?”苏未央将人抱到床上。
莫南槿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微微点了点头回应他。
“好,我知道了,你不要动了。”苏未央眉头死皱,伸手搭搭脉,他懂一点医术,但只是最浅显的,看个头疼脑热还行,至于孕事他真是一窍不通。
莫南槿疼过那口气,微带喘息道:“别着急,未央,给我倒点水喝吧。”
苏未央赶紧倒了一碗热水,喂他喝了,拍拍他的背道:“好点了吗?实在不行,我们连夜下山找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