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修长结实的腿白白净净,别说疤痕了,连个茧子都找不见。他肤色素白,细皮嫩肉的,那伤口印在上面,竟然也显得触目惊心起来。
魏青玉见他脸色不好,以为他是嫌恶这伤口,劝解道:“你不如先去吃点东西,我这里一会儿就好。”
谁知祈声竟然呆呆地看着他,倏忽掉下一滴泪来。
那滴眼泪不偏不倚掉在伤口上,魏青玉疼得差点没跳起来,还得咬牙忍着安慰祈声。费了好半天功夫,总算是劝得祈声出去了,这才腾出手来给自己上药。
祈声出了门转头就把脸上那点伤感一扫而空,将藏在指甲里催泪用的姜汁洗掉了,整个人笑得y-in森森的。一想到魏青玉明明疼得龇牙咧嘴还不敢露出半分,只顾着一个劲地安慰他,他心里就一阵快意。
这眼泪掉得值了!
第四章
所为扬州,指的其实是江都郡的江都县城,只是比起江都县的名字,世人更爱扬州这个称呼罢了。
扬州城地处江河海相汇之地,以风光秀美著称于世,山色温润,水色柔美。扬州城气度底蕴或许比不过三朝古都的玉京城,但别有一番绰约风姿。这里水运亨通,财运也亨通,南北行商都少不了在此处落脚,朝廷特许不必设市管制。故而街上店铺鳞次栉比,道路两旁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式货物,沿街叫卖的小贩也不在少数,比起玉京还要喧哗热闹许多。
水云间位于涘水畔,是座建筑别致的四角楼,各层四角都悬着风铃,清脆如泉水叮咚的风铃声终年连绵不绝,很是风流雅致。这里在六年前忽然崛起,如今已是扬州城最有名的烟花之地,无论是江湖豪客还是名门士族一掷千金者不在少数,民间甚至有“不到水云间,枉向扬州行”的说法。
魏青玉虽是初到扬州,却早已打听了沿途风物,除去正事之外,预备着去水云间长长见识。只是身边跟着一个年纪不大的祈声,一时便给绊住了。
今日祈声似乎有什么私事要办,一大早给他在客栈柜台留了个条子便出门去了,正中他下怀。
魏青玉换了身看得过去的衣服,找了家朔通钱庄从白门的户头支了一笔银子出来。他们白门人丁单薄,所幸有无辜山一座物产颇丰的祖产,手头还有几家经营的不错的铺子,因此银钱上倒还算过得去。天天胡天胡地或许耗不起,偶尔去一次烟花之地到也不算太奢侈。
他此行本因担忧他几个师弟方才下山。他二师弟蔚予纵在九人中功夫最好,心思缜密,脑子也灵光,是众师兄弟里最早下山的一个。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上个月他师叔收到消息说近几年广屠白道高手的“白骨枯”身份水落石出,正是蔚情蔚予纵。
这消息砸得魏青玉头晕眼花,不知道自己师弟怎么就突然成了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他放心不下,不顾他师父师叔阻拦执意下了山,一路往扬州而去,暗中走访收集了些消息,发现恐怕蔚予纵不是被冤枉的。
谁知走到半路得知七窍玲珑心的白无异也遇上了麻烦,不仅和号称黑道第一的夜不周纠缠在了一起,还被卷进了云鹤山庄的云绫罗案。
这下子,魏青玉才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匆匆给在金华与人交游的江宿墨修书一封,叫他赶紧把乱七八糟的事情放下,到扬州打探一下被关在四相门的蔚予纵的情况。
谁知这一打听,又打听到了“风烟令”现身濯风派,武林大会召开在即的消息,牵扯出一连串的江湖旧事。
魏青玉一下山便被一系列意外弄得昏头涨脑,其中半路撞见祈声又被缠上,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他此次去水云间倒并非抱了什么寻欢作乐的消息,而是秦楼楚馆一向是人员混杂、消息灵通之地。魏青玉刚刚下山,人生地不熟,给江宿墨的书信纷纷石沉大海,不得不这样打探消息。
若说魏青玉这边的事情是“剪不断,理还乱”,祈声这边便算得上是行差踏错,粉身碎骨了。自从进了扬州城,祈声拿魏青玉取乐的事情就少了很多。第二轼和申允图都知道他和他师父如出一辙,x_ing子孤僻古怪,向来独来独往,所以他特意搭上魏青玉,拿着魏青玉遮掩身份,倒确实是很好用。
进了扬州城,有四相门坐镇在此,就算千秋峰发现了他的身份,也调不进来大批高手围杀他。更何况隋天河已得知法君身死的消息,旁人至多拦他一时半刻,他必须亲自走这一趟。
法君隋君奇既是隋天河的义父又是隋天河的师父,他一身本事全是隋君奇手把手教出来的,因此隋天河对隋君奇极其敬慕。九昙会是法君身前最重视的事,这是第一次交到隋天河手里放手让他c.ao办,加上他派花卿卿来拦了他一次,隋天河立时脱不开身,必然会专心c.ao办九昙会。待九昙会事了,定然要回冠月峰找申允图和第二轼报仇雪恨。
今天乃是九昙会最后一天,最有分量的珍宝都放在今天拍卖,少不了隋天河在幕后坐镇。
祈声乔装改扮一番,打扮做了一个女子混进了在万钧阁举办的九昙会,所幸他缩骨功练得不错,不至于让身高引起旁人怀疑。他仗着一张娃娃脸,只上了一层淡妆,连眉毛都没剃,就这样坐在席间也招来周围不少目光。
送走了第三茬上来搭话的闲人,九昙会拍卖终于开始了。祈声在心里冷笑一声,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跑,竟然调戏到本座头上来了。他也不想想是他自己扮作了个娇憨俏丽的女娃娃,又毫不遮掩,免不了有人春`心大动。
只可惜不仅一片春`心付流水,还得担忧一下自己的项上人头,我们祈左君从不和人讲理。因为无论有理没理,祈左君不高兴一概打死了事,一力降十会。
第一件珍品乃是辟水剑,夏国黄公的佩剑,传说黄公治水时曾用此剑分金辟水。不过黄公一介文人,佩剑装饰作用居多,这剑拿在现在不过是件稀奇点的古董罢了,没什么实用价值。祈声瞥了一眼就没再看了。
后面跟着的雨花霜雪丸、天外陨铁、千年萸茯Cao之类的东西他都没什么兴趣,直到鹤骨摆上了台。
名笛鹤骨乃叶公遗作,叶公一生制笛,无一不是精品,鹤骨乃是他的巅峰之作,也是他的人间绝唱。当日他拜访旧友,借住在浮玉山,答应为其制一笛,便是鹤骨,引为平生佳作。熟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当夜浮玉山地动山崩,叶公不幸身亡,其子为其收敛时发现此笛被他护在怀中,毫发无损。叶公故交深受感动,一曲《浮玉山吟》响遏行云,盘桓三日不绝,自此著成了名笛鹤骨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