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没事吧?”肖清抬起头问他,这时才想起一直被遗忘掉的司机,那小伙子他应该也见过一两次。
“他没事,那小子比我好多了!”祁晧低头在他眼皮上亲了亲,委屈道,“我才是最惨的,我手里的测试仪有个利角,被车门一挤,把我胳膊划了!一般最惨的都是副驾驶……”
放在他腰上的手一抖,紧跟着把他搂紧了,肖清的肚子紧紧顶着他,他总觉得里面的小东西也跟着颤了颤。他后知后觉地想到可能说错了话,只好沉默地慢慢抚摸、安慰着。
又过了一会儿,肖清渐渐有些迷糊了,耳边听见祁晧呓语般地说道:“当时,我们的车明明好像失灵了一样,不过大车撞上来的时候,它突然快速往路边靠过去,虽然轮子卡住翻车了……不过,我总觉得,它不想让我死……你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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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感觉没有错,在发生碰撞之前,避险模式已经被启动了!”大头狠狠把屏幕扭过来杵到祁皓面前,他从出事到现在还没有躺下睡过觉,表情狰狞,眼神亢奋,头上的j-i窝随着他沙哑地叫喊肆意颤抖,他说,“我们的无人驾驶模式没有失灵,它之前只是没有‘看’到。”
那天出了事故之后,他和祁皓一起被送到医院,不过确实如祁皓所说,他几乎可以算是毫发无损。祁皓呲牙咧嘴被按住缝针的时候,一个小护士十分不屑地递给他两根消毒棉签外加一块创口贴,告诉他“你自己擦擦”,然后就再也没管过他。
小梁助理跟着跑来跑去忙得团团转,关键是电话就一直没断过。一开始都是在紧急安排公司内部的应急处理,后来媒体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大头眼看着他在自己跟前转来转去,一边陪笑脸一边揪头发。
后来,祁皓一时还不能离开医院,两个人商议了一下,让小梁助理先回公司和公关部的人紧急开会。见他还傻坐在一边,祁皓说:“你在那儿发什么呆呢?还不快点回家休息休息,对了,你可得去买个彩票,绝对是要中大奖的节奏啊!”
大头听了点点头,起身往外走,手里那块创口贴被他揉捏得快要烂掉了,整个事情发生得太快,虽说有惊无险,但他到现在都没有什么真实感。酝酿了几个月的科技版头条,突然间变成了社会版,这是什么魔幻现实大戏吗?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低着头慢慢走着,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当时发生的事。大车快速左转,他们的车像是没有识别到一样继续右转……视野没有遮挡,怎么可能识别不到?于是,他只好紧急切换人工控制系统,然后系统没有反应,刹车、转向,他的一切尝试均告失败,极度恐惧中他大叫起来,然后辆车相撞,他们的车翻了。
撞击中他一头砸在安全气囊上,然后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片血红,但是想象中的剧痛却一直没有来。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因为只有死人才会没有痛苦,直到从车里被人拖出来,又擦净了倒流进眼睛里的两管鼻血,他才隐隐意识到自己好像没什么事。
坐在他旁边的祁皓明显没有他这么好的运气,GoGoWIDE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好运气,明天的新闻会是什么标题?他有点不敢想。搞无人驾驶这行的人都清楚得很,无人驾驶出事故,大概十次有九次都是人类的锅,而他,就是那个人类。
短暂的后怕过去,他心里只剩下窝囊,甚至愤怒。把揉成一团的创口贴丢进垃圾桶里,他又翻回头去,没走两步,差点撞上急匆匆往外跑的小梁助理。
“Lane,你是要回公司吧?”他一把拽住险些失去平衡的倒霉助理,急切地说,“我跟你一起回去!”
祁皓第二天一早吊着半条胳膊来到公司,初步的事故分析已经做了大半。技术团队的人,尤其是测试组基本都已经加班了一夜,一帮人神情凝重,一个个熬得像是要集体猝死,看到他的凄惨模样,气氛似乎更加沉重了几分。
“各位,我没事,就是点儿皮外伤,这个,缝了6针……”祁皓满不在乎地挥了挥那只绑了绷带的手,用他一贯的轻松语调抱怨道,“我拿的那个破盒子吧,上面豁开一个角,一下给我划了个大口子。这东西太锋利了,我那天还看新闻,说是一个PS塑料的一次x_ing勺子都能当刀片使。”
静默三秒,无人捧哏。祁皓干咳了一声,只好放弃活跃气氛,仔细去看已经导出的那些记录。直到大头在旁边嗷唠一嗓子,一屋子人才算是终于恢复了点生气,纷纷围了上来。
车内监控和无人驾驶系统的记录两相对比,就能看出,货车车头快到近前时系统才感应到,并做出紧急避险的动作,只是为时已晚。而在此之前并未识别到有车辆靠近,确切地说,那辆货车在此之前均被识别为“天空”,即没有障碍。
“那辆货车的车身上大面积覆盖了白色反光材料,而测试车上的雷达位置更靠近前方,所以那辆车当时正好进入了感应装置的盲区。”大头无力地靠回椅子上,眉头紧锁,一边回想一边说,“类似的事故其他公司发生过,我们之前测试的时候曾经测试过多种材料,我们现在感应器一直是很灵敏的……”
这个结论还无法让任何人感到轻松,预料之中的报导已经铺天盖地涌来了第一波。祁皓头痛地发现他暂时还无法向任何人提供一个“完美”的解释,包括数小时之后要紧急开视频会议“召见”他的投资人们。
三天后,他才后知后觉,老秦自从出事后就没有再出现过。
祁皓忽然有了一个十分不好的猜测,事已至此,他还是求了家里的关系去查这几天的出入境记录,果然此人已经举家离境去了美国。
等到祁皓胳膊上的伤口能拆线的时候,肖清终于被允许回家修养,不过必须继续卧床。大概是j.īng_神紧张的缘故,在医院的这几天,他胃口一直很差,徐阿姨换着花样给他做了好吃的送来,也就只能吃下去几口汤汤水水的,勉强多吃一点,总觉得积在胃里不消化,过一会儿就脸白得直冒冷汗,非要全吐了才舒服些。
吃不下东西,只好加营养针。钟大夫怕他这样下去,要变成神经x_ing胃炎,给他做了几次心理疏导。肖清j.īng_神状况倒是还好,但是他隐隐觉得自己对医院的心理y-in影更严重,可怜兮兮地跟钟大夫“谈判”,红着眼睛说:“医院里有死人味,我闻了想吐……你这里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