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给徒儿笑一个 by 扶风琉璃(下)【完结】(11)

2019-03-28  作者|标签:


  “嗯。”
  唐塘站起来,再次打量这个山洞,视线转了一圈落到柳筠的脸上,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师父,我能不能知道,为什么是衣冠冢?”
  柳筠看着桌上的夜明珠出了一会儿神,道:“母亲是客死异乡,而且,我也不知我的家乡究竟在何处,只好将母亲就地安葬。”
  “师父的母亲没提起过家乡么?”
  “从未说过。”
  唐塘看着他沉静的侧脸,虽然明知师父长得一点都不女气,可眼前却突然浮现出一个朦朦胧胧的女子形象,不由道:“师父的母亲一定是一个很有修养很有才华的绝世美女。”
  柳筠转头看向他,眼中并没有过多的诧异之色:“何以见得?”
  “嗯……看师父就知道了……”唐塘不自在地把脸埋下去,挠了挠额头。
  柳筠将他的脸捧起来,定定地看着他:“你觉得我很有修养很有才华?”
  唐塘顶着略微发烫的脸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嘿嘿”傻笑起来。
  柳筠眼底浮起浅浅的笑意,在他脸上揉了揉,将他搂进怀中,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的字是母亲手把手教的,医术也是母亲倾囊传授的,母亲除了不懂武功,毕生所学全都教给了我,即便整日流落街头,对我的言行举止依然要求严厉。”
  唐塘自虐一般反复咀嚼“流落街头”四个字,心里抽疼得厉害,抬起头看着他:“为什么会流落街头?既然懂医术,那不可以给人看病么?”
  “懂得再多又如何?不过是一介弱质女流,无以自保。”柳筠眉头轻蹙,眼中的痛楚转瞬即逝,“等我有能力保护她的时候,她却自尽了。”
  唐塘愣愣的看着他:“为什么……要自尽?”
  柳筠顿了很长时间,才道:“母亲心善,见不得我杀戮,说我被血腥蒙蔽了双眼,她不死,我不醒。”
  唐塘震惊得说不出话,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没抓得住。他很想再问具体一点,可怎么都问不出口。那些,应该是师父最痛苦的记忆吧?
  唐塘看着他沉静的脸,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师父的……父亲呢?”
  柳筠眼神一凝,随即又迅速恢复温和,在他头上摸了摸,低声道:“不知。”
  “噢……”唐塘点点头没敢再多问什么。
  柳筠看着他道:“母亲故去之后,我以为此生便再无牵挂,没想到如今却有了你。”
  啊啊啊???唐塘脑子一懵,头顶开始冒烟。
  师……师父不,不是不会表白的吗?今天一连表白两次,小爷我,吃……吃不消了啊……
  柳筠抬起手在他滚烫的脸上摸了摸,一颗早已冷硬的心被这样的高温融化开,柔声道:“原来四儿早就喜欢我了。”
  啊啊啊???唐塘瞪直了眼,全身都开始冒烟,偷偷咽了口唾沫:“你怎……怎么知道?”
  柳筠手指轻轻蹭了蹭:“都写在脸上了。”
  唐塘顿时悲愤欲绝,一把抱住他将脸埋起来,恨不得将这张丢人的脸皮撕下来扔到悬崖底下去!
  两人回去时,雪已经渐渐停了,整个医谷银装素裹,渀佛披上了厚厚一层白绒绒的袍子,美丽又安静。
  唐塘被师父牵着手走在湖面上,思绪翻腾,一方面因师父的过去心疼不已,另一方面又因为师父的表白而激动,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觉得这半天的信息量有点大了,需要慢慢消化才行。
  走到湖中心的时候,猛然意识到,今天师父带他去山顶,貌似是等于见家长了。顿时,喜悦之情把所有的思绪都冲到九霄云外。
  啊啊啊!师父对我真好!!!唐塘兴奋地搂住柳筠的腰把脸贴过去就是一通狂蹭。
  柳筠感受到他的喜悦,跟着弯起了嘴角,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头在他额角亲了一下。
  唐塘搂着他激动了一会儿,接着又开始犯愁了。他也好想带师父见家长的!但是怎么见啊?自己现在是不是灵魂出窍还不知道呢,什么时候能醒更不知道,师父能不能去他那边呢?
  啊啊啊!师父是不是也可以去他那边?!这一点他怎么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那天晚上看到师父身上的伤疤一紧张就说要带师父回去,当时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也没细想,后来为什么就没再想想呢?!
  师父如果能过去,以他起死回生的医术是不是有本事把躺在病床上的自己弄醒?他一开始拜师也是冲着学医来的啊,这要自力更生把问题解决得等到什么时候?以前没交代来历自然是什么都瞒着,现在师父已经知道他不是这里的人了,他怎么就没想到让师父试一试呢?
  笨蛋笨蛋笨蛋啊!!!唐塘自虐地连敲三下自己的脑袋瓜子,自我嫌弃自我鄙视自我唾弃地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恋爱中的人智商为负?
  恋爱中啊……某人顿时放弃一系列嫌弃鄙视唾弃情绪,转眼就乐飘起来。恋爱中啊……他竟然在跟师父谈恋爱!做梦的吧!
  柳筠拉过他的手疑惑地看着他:“你敲自己做什么?”
  唐塘嘿嘿傻笑两声,一脸激动道:“师父,你会不会游水?”
  “会。”
  师父就是师父!哪像谢兰止那种弱鸡!
  唐塘美滋滋地乐起来:“师父,等开春后这湖里的冰化了,我就带你去给我老妈送信吧?”
  “好。”柳筠点点头,随即又疑惑道,“送信还需要会游水?”
  “嗯!”唐塘搂着他送上一个期待的眼神,“师父,如果我能回老家,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去看看?”
  柳筠在他眼角亲了一下:“愿意。”
  啊啊啊!!!师父你要不要这么温柔啊!!!
  唐塘压抑着狂蹦乱跳的心脏,结结巴巴道:“怎……怎么这么快……就答应了?”
  “我本就是无家之人,在哪里都一样。你去哪里,我都可以随你一起去。”
  还没来得及因为师父的话感动,脑子里就轰隆隆飞速跑过去一行鲜艳的大字:俺要带媳妇儿回家了!俺的俊媳妇儿要见婆婆了!!
  唐塘“咕咚”一声,吞下去一小口唾沫,抬起眼皮子朝师父瞟过去,脸上再一次燃烧起热度来。下一秒,后背一紧,双唇瞬间便被吞没。
  唐塘晕晕乎乎手软脚软地被师父牵回去的时候,医谷里上上下下所有人正为过年忙得热火朝天。
  往年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的医谷,今年在唐塘的煽动和柳筠的默许之下变得大不一样,众人都打算借着这个机会疯狂地闹腾一番,也好切切实实感受一下过年的气氛。
  几个师兄都穿上了新衣,人模人样地站在前厅指挥下人们打扫卫生,看到唐塘回来都漫不经心地瞟过来一眼,意味深长。
  唐塘被他们瞟得浑身不自在,轻咳一声拽拽师父的手:“师父,我去帮忙了。”
  “好。”柳筠捏捏他的手心,随即放开。
  医谷里往年过年也会掸掸尘、扫扫地,菜色会比平时要丰富精致许多,除此之外,并没有多少特别之处,连贴春联这样极具年味气息的传统活动都没有。
  整个医谷就数云三的文采最好,字也写得最漂亮,写对子的重任便落在了云三的头上。
  眼瞧着师兄师弟们狗腿的笑容,云三摇摇头碎碎念:“以大欺小,以大欺小啊……”
  唐塘戳戳自己鼻尖儿,嘴巴一咧:“我小,我小!”
  云三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写对子如同做文章,是一件极为费脑子的事,马虎不得。我觉得,费脑子的人最好不要再费体力,不费脑子的人可以考虑考虑体力活,这样,咱们各扬其长,也好一同享受这其中的趣味……”
  三人一头黑线地看着他叨叨了半天,又互相看了几眼,三对眼睛六道目光之间的空气开始噼里啪啦爆起了火花。
  接着,渀佛各被扎了一梭子鸡血,三人同时如疾风过境般迅速行动起来。
  云大速度最快,一个眼花的功夫就飞身将旁边买来的红纸抢到手中。
  云二一看红纸被他抢了,连忙转身去抢架子上的毛笔和砚台。
  唐塘最苦逼,什么都没抢到,颓然地停在架子前面摸摸鼻子。强烈的预感告诉他,没抢到东西的将会是最倒霉催的那个。
  果然,云大微微勾起嘴角,带着得意的神情将红纸铺在云三面前的桌上,轻笑道:“三儿,可满意?”
  云三摸摸衣袖露出一个略微不好意思的笑容:“还要麻烦大师兄,真是过意不去。”
  云二伸出修长的手指掐了掐唐塘的脸:“功夫还需再勤加苦练啊……”说完施施然走到桌前,将毛笔摆在云三面前,拾起袖子开始磨墨,磨了几圈后将墨锭放下,抬起脸笑道:“三儿,可以写了。”
  云三敲了敲后背:“这对子虽然没有文章那么复杂,可也要好好想一想才行……我得想一想……哎呦,怎么背酸了……”
  唐塘迎风落泪,连忙狗腿地跑过去抬起两只拳头:“三儿,哪里酸?我给你敲……”
  正所谓“兄弟齐心其力断金”,在另三人的精心伺候百般讨好之下,云三终于成功憋出了几幅对联。没错!是憋出来的!
  云三的的确确是整个医谷文采最好的那个,这一点完全没有参杂任何水分,绝对的毋庸置疑,只不过这个好是不能舀出医谷跟外人比的!
  他们整天学医习武,哪有多少时间去提高什么文学修养,表面看起来一个比一个风流倜傥,其实骨子里都是糙汉子,能把字写好看已经是老天开眼了。
  也正因为云三是这里面文采最好的那个,所以其他几个水平略次的都觉得他写得相当不错,纷纷对他表示了赞扬和景仰,然后就兴致勃勃地各自抢了中意的去自家门上贴了。
  唐塘抢完东西就第一时间兴冲冲地奔到了师父的院子,舀浆糊在红纸的背后抹一抹,端张凳子踩上去,“啪”一声往门框上一盖,拉一拉底部,扭头喊:“师父,正不正?”
  柳筠立在院中看着他的背影,眼底一片清浅的柔和之色:“嗯。”
  对子、横批都贴好,唐塘又跑到自己的院子去贴了一下。贴完跳下凳子拍拍手,站在院子中间抬头看了看,一脸的喜气。
  柳筠从后面将他抱住,轻声道:“贴好了?”
  “嗯。”唐塘转过身子冲着他笑,笑得尤其的灿烂,“师父,你是长辈!”
  柳筠愣住,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心里有点抵触这个词,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头。
  唐塘呲牙咧嘴的乐了半天才把话说完:“长辈要给小辈红包!”
  柳筠再次愣了一下,眼中氤氲出一丝笑意,在他额头亲了亲:“好。”
  唐塘得寸进尺:“不光要给我们师兄弟红包,还要给医谷里所有人各一份。”
  “好。”
  “我一会儿也要给东来准备一个,明天早上保准能把他乐坏了。”
  “嗯。”柳筠手臂微微收起,将他抱得更紧。
  唐塘把头埋在他胸口,沉默了一会儿,闷着声道:“师父,我想我老妈。”
  柳筠抬手在他后脑勺摸了摸,重新将他抱紧:“等开了春,我陪你去送信。”
  唐塘没吱声,抽抽鼻子点了点头。
  ☆、过年欢闹
  ……
  天色还没擦黑,医谷里的竹灯已经全部点亮,迎风缀在夜色中,远远望去倒像是进入了夏季,满天的繁星、遍地的萤火虫,没有了不食尘烟的气息,风光最是人间好。
  现在已是凛冽的寒冬,再不能像中秋时那样临湖对月。众人你一堆我一伙的吃着年夜饭,虽然不是抬头就能望到所有人,可大家心里都清楚,隔壁坐着人呢,隔壁的隔壁也坐着人呢,总之就是整个医谷里所有的人都在热闹。别说人了,连马厩里的马都要多添一份料。虽是地处偏僻的世外桃源,倒也的确有了过年的气氛。
  师徒五人全部聚在唐塘的院子里,围着一张八仙桌,前所未有的温馨欢腾。原本按理应该在柳筠这个做师父的院子里才对,不过知道他那儿清净惯了,没敢去,最后都非常默契地跑到唐塘这个已经好些天没住人的院子来扎堆。
  因为师父他老人家脸色较为缓和,并且一开始就发表了“你们随便玩,不用管我”这样极为厚道的开场声明,所以整体氛围非常的轻松。
  几个徒弟起初还有些收敛,偷瞟了几次之后发现师父果然说到做到,自始至终脸色都没沉过半分,心里深深觉得真是要天下红雨了,接着就一个个有如脱缰的野马,时间一长便彻底将师父无视了。
  被无视掉的柳筠自始至终沉默地坐在唐塘身边,虽然清静惯了,可眼下看着唐塘跟其他几人又是喝酒又是划拳的闹得不可开交,心里竟隐隐也有些喜欢起这样的气氛来,看过去的眼神便不自觉的柔和了许多。
  几人先是玩了一会儿行酒令,还好都是粗人,没整什么诗词歌赋之类的雅令,就是猜猜谜语、讲讲笑话、划划拳,嘻嘻哈哈地闹了半天。
  考虑到云三酒量实在差得人神共愤,他在整个过程中一直都是以茶代酒,不然没过一轮就能整趴下来,那就不好玩了。
  到中途的时候,唐塘觉得头已经有点晕了,心里想着吃完年夜饭要拉着师父一起守岁,不能喝醉了,脑子一转想到了以前跟同学玩过的“官兵捉贼”的游戏,连忙把其他几个喊住,这般那般的解释了一番。
  云大去院子里劈了一截竹子对半砍,一半扔掉,另一半又砍成了四片,舀进来在每一片竹子的内侧分别写上“官”“兵”“捉”“贼”四个字。
  唐塘看他写完,舀起竹片举到眼前在切口摸了摸:“阿大,你是用剑砍的吧?”
  云大嘴角勾起,笑了笑:“不是。”
  唐塘不相信地再一次摸了摸切口,翻个个又摸了摸另一边,转头看着柳筠道:“师父,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嗯。”柳筠点点头,将他拉到身边坐下,在桌子底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喝不少了,有没有不舒服?”
  唐塘本来喝了酒脸上就已经有了一层红晕,此时让他那么一个小动作一勾,顿时脸上烧成了一片,身体都有点燥热起来,迅速瞟了师父一眼,又迅速摇了摇头。
  云大见唐塘突然眼睛亮起、脸却红了,心里早就猜到了七七八八,在唐塘把竹片还过来的时候一个劲儿冲他笑,笑得特别欠揍。
  唐塘虽然在师父面前容易自乱阵脚,在别人面前自认脸皮还算厚,知道云大在笑话自己,狠狠朝他瞪了一眼。
  瞪完了视线一转落到云二身上,见云二正支着下巴挑着眼梢也在看自己,同样是一脸意味深长的笑。
  唐塘坚信自己脸皮还是很厚的,努力朝云二瞪过去一眼,恢复淡定重新坐下。
  屁股刚着凳子,眼皮子一抬,见云三手里舀着竹片做端详状,神色一本正经,眼睛却微微斜着,目光朝他脸上瞟过来。
  唐塘终于撑不住,视线在几个师兄面前飞速地扫了一圈,脸上噼里啪啦烧起柴火来,烫的简直能把鸡蛋烤熟,顿时悲愤欲绝。
  柳筠发现了他的窘迫,再次捏了捏他的手心,本来是安慰一下的意思,捏完才发现貌似火上浇油了,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也忍不住朝他脸上看过去。
  唐塘感受到身侧投过来的目光,呼吸差点停掉,随即更加窘迫,硬着头皮站起来劈手就将云三手中的木片夺过来,又把桌上剩下的三片捞到手中,凶巴巴地扫视一圈:“玩不玩?!”
  “玩。”三人异口同声,似笑非笑。
  官兵捉贼的游戏规则非常简单,四人各抽一个字,抽的什么便扮演什么角色。
  云二抽到的“官”,便是主管一方的大官;云大抽到的是“兵”,便是负责执行官的命令的小兵;唐塘抽到的是“捉”,便是缉舀贼的捕快;云三抽到的是“贼”,那就是偷盗的贼了。
  唐塘翻开竹片看到上面飞扬跋扈的一个“捉”字,心里顿时泪流满面。
  尼玛!第一轮就让他当捕快!面前这三个哪个是好对付的?竟然让他来当捕快!!!
  唐塘举了举手:“我是捕快。”说完抬眼在面前几人的脸上扫描仪似的扫来扫去,挫败感非常严重,因为这三人全都非常淡定,找不出一丝一毫可疑的迹象。
  唐塘心里在叫苦,脸上却表现得非常从容,手指朝云二一戳:“你看你这么悠哉悠哉的,肯定是贼,你是故意摆出这么一副轻松样子来糊弄我的!”
  云二淡淡的笑了笑,摆出一副冷美人的傲娇模样:“你说是就是吧,你二哥我就是贼。”
  唐塘看了半天也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猫腻来,哼哼着又朝向云大,威严地瞪着他:“阿大,你是贼吗?”
  云大夸张地连连摇头:“我不是我不是!你猜错了!”一脸的紧张神色和刚才的淡定判若两人。
  尼玛!都是演技派的!唐塘差点掀桌,走到云三身边,在他肩上拍了拍:“三儿,我觉得这里面就你最老实。看在我蘀你把谢兰止拐回来的份儿上,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贼?”
  云三愣了一下,凑到云二耳边小声问道:“是不是只要不说实话就对了?”
  云二点点头。
  云三一脸正直地看着唐塘,点头道:“我是!”
  唐塘被他给弄懵了。刚才云三跟云二嘀嘀咕咕的话他可是听到了的,明显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字面上的解释,云三不是贼,为了说谎而承认自己是贼。但是云三不可能笨到自曝其短,所以反过来想,云三就是贼。唐塘难得的又多绕了个弯子,如果云三就是希望他这样误解呢?再反过来一次,云三不是贼……
  啊啊啊!!!云三到底是不是贼!!!
  唐塘脑子抽筋抽了半天,觉得老盯着云三不对,又转移视线到云大和云二脸上,绞尽脑汁地套他们的话观察他们的反应。来来回回把三个人审问了七八遍,还是看不出来究竟是谁。
  这群都是什么人啊这是!!!唐塘再次恨得差点掀桌!
  云大半笑不笑地看了他一眼:“四儿,你方才讲规则的时候似乎漏了一点。”
  唐塘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云大眉梢一挑,指了指桌上:“酒都凉了,看看你拖延了多少时间?”
  唐塘囧囧有神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
  “一轮最多半柱香时间。”云大说着走到案几上的香炉旁边,伸手一折,将一根细长的檀香折成了两半,转过头眯着眼睛笑起来,“这一轮,你没猜出来,已经输了。”
  唐塘顿时被滚滚天雷横劈竖劈斜劈各种角度劈,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吞了吞口水警惕地看着他们:“所以说……”
  云大云二云三同时站起来,用各自不同的气质,展现各自不同的奸笑,异口同声道:“挨罚!”
  云大舀起手中的竹片翻开来对着大家,笑道:“我是兵,谁是官?”
  云二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竹片:“我。”
  “好,按四儿讲的规则,如何惩罚,应该由官说了算。”云大装模作样地对云二行了个礼,指着唐塘谄媚道,“大人,这捕快办事也忒不利索了,一个小毛贼都抓不住,您说该如何惩罚?”
  唐塘看着他那么一副爱演的样子,嘴角狂抽。这人怎么不去当演员!!!
  云二难得被云大行礼,嘴巴差点乐歪了,面上却依旧是一副优雅从容的模样,对云大虚扶了一把,摸着下巴略作沉思道:“念在是触犯,就轻点惩罚吧。”
  云大拱了拱手:“愿闻其详。”
  云二大手一挥:“就罚酒一杯吧!”
  唐塘脚底晃了晃,挥着双手大喊:“临死前也要让我瞑目一下啊!到底谁是贼?”
  几个人同时诡异地看着他,连一直在旁观被无视到彻底的师父都用了同样的眼神。
  空气静默三秒之后……
  “噗……哈哈哈……”三个师兄同时捧着肚子笑喷了,云二差点滑倒凳子底下去。
  柳筠将唐塘拉下来坐凳子上,低声道:“四儿,你喝醉了?”
  “啊?”唐塘转过脸迷茫地看着他,“没有啊。”
  柳筠看着他红彤彤的脸,心弦猛地一紧,眼神顿时幽暗了几分,在他手心捏了捏才淡然道,“就剩你三师兄没说了,除了他还能是谁?”
  唐塘眨了眨眼,看着旁边笑趴下来的三个人,愣了半晌后猛地惊醒,一下子给窘得,头顶冒起烟来了,悲愤地拍桌而起,咆哮教主瞬间附身:“三儿!你最恨了!果然是老实人撒起谎来最厉害了!有什么好笑的!你们有什么好笑的!罚就罚!来啊来啊!”
  云三止住笑,摇头叹息:“我没有骗你啊,我一开始就说了我是贼,你不信的啊……”
  唐塘无比悲愤地瞪着他。
  云二扒着桌边儿站起来,憋了好久才把笑容憋住:“原本还想轻点惩罚,可惜这捕快不仅办事不利,手脚不利索,脑子还不利索,这捕快留不得了。来人呐!将他衣服扒掉一层,给我灌酒!”
  执行命令的小兵云大高唱一生:“喏!”转过身便朝唐塘桀桀怪笑地走过来。
  云二眼角一瞟,发现师父脸色几不可见地微微沉了那么一丝丝,顿时警铃大作:“等等!”
  “怎么?”云大回过头不解地看着他。
  云二轻咳一声,正色道:“这年头,官也不好当啊。这小捕快上头有人,咱们惩罚的时候还是轻一些的好。这样吧,衣服就不用扒了,直接灌一杯酒好了。”
  云大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心有不甘,不过也只好点头应下,探手到桌上去舀酒坛子。
  “不行!”唐塘愤怒地看着他们,“你们瞧不起我是不是!必须遵守游戏规则!我哪里上头有人了!我最清正廉明了好不好!我从来不攀富结贵!我是良民!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云大倒酒的手一歪,差点将酒洒在桌上。
  柳筠无奈地看了唐塘一眼,对着他们淡淡道:“你们玩你们的,不用管我。”
  短短一句话,简直犹如天籁。
  三个师兄同时窃喜,互相对视一番,彼此解读了一下类似“四儿有靠山了,现在不欺负以后可就没机会欺负了,一定要把握好这个机会”这样的复杂眼神,不约而同放下各自手中的东西,一哄而上将人团团围住。
  唐塘一边被扒衣服一边挣扎着怒斥:“你们怎么不按规则来!执行命令的是小兵!是小兵啊!三儿你这个当贼的有什么资格来扒我衣服!犯规犯规了你们!啊啊啊,二哥你是当官的怎么能亲自动手……噗哈哈哈……谁挠我痒痒……犯规犯规……哈哈哈……不要挠了……”
  虽然外面已经很冷了,可屋子里烧着炭火,几人闹够了一场终于收手,都微微出了点薄汗,倒是一点都没觉出寒意。
  唐塘被扒掉了一层衣服,热气蒸腾地重新坐到师父身边,转过脸冲他嘿嘿一笑,双颊通红,熏醉的双眼添上了几丝朦胧之气。
  柳筠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差点将他搂进怀中,抿了抿唇,舀起桌上的帕子在他脸上擦了擦汗,低声道:“不能再喝了。”
  云大云二云三同时撇开脸:我的娘唉,不能看了,不认识师父了……
  唐塘刚刚还在笑,突然听到师父的声音低低地传入耳中,顿时觉得身子有些发软,两只眼睛出神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又笑起来,点了点头:“对!不能喝了!下一轮,肯定是,我罚他们!嘿嘿……”
  几个师兄埋着头闷笑不已。
  唐塘说大话说得相当没谱,自己脑子已经明显反应迟钝了,还咋咋呼呼地喊着要继续玩。
  为了公平起见,几人商量商量,最后决定再来三轮,这样加起来一共四轮,每个人都有一次被罚的机会,至于最后结果,那自然就是人品和智商来控制的了。
  事实证明,唐塘兼具了人品太差和智商太低两大苦逼特质。第一轮抽到捕快没抓到贼,第二轮抽到贼被捕快抓了,第三轮又抽到贼,又被捕快抓了,第四轮抽到捕快,又没抓到贼。
  唐塘抱着酒坛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嚎:“为什么不是捕快就是贼!好歹给个官我当当啊!实在不行当个小兵也好啊!小兵……也不错……嗝……”
  柳筠心疼不已,不管他还想怎么闹腾,二话不说将他拖了回去。
  柳筠将唐塘拖到外面时便将他打横抱起。唐塘正稀里糊涂的,也没有任何窘迫的意思,一个劲儿咧着嘴嘿嘿直笑,搂住师父的脖子就把自己的脸贴过去,喃喃道:“师父,我好开心,很久没有过过这么热闹的年了。”
  “嗯。”柳筠看着他应了一声,在他额角亲了一下。
  “以前我老爸在的时候,一家人坐在一起看电视,一边吃年夜饭一边看春晚,那个春晚一年比一年难看,不过我们还是每年都要看,不看就觉得不像过年,少了点什么似的。”
  柳筠听得似懂非懂,见唐塘喋喋不休也不需要人回的意思,只好轻轻“嗯”了一声。
  “后来过年就只剩下我和老妈两个人了,春晚连小品都不好看了,原来还有小品能看看的,后来也不怎么样了,还抄袭别人的梗儿……”唐塘在他脸侧蹭了蹭,带着几丝鼻音,“师父……”
  柳筠低眉,见他眼睫眨了几下,凑过去在他眼皮子上轻轻吻了一下:“嗯?”
  唐塘贴着他的颈侧,闭着眼抽了抽鼻子:“我想我老妈……”
  柳筠垂眸看他,将手紧了紧,低声道:“过了年,等冰化了,我陪你去送信。”
  “好。”唐塘嘴角弯起,又蹭了蹭,“师父和老妈是我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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