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已经被扑灭了,陈凫也惊魂未定,他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何迎,自己走到关郁面前坐下,说:“她会不会死?”
“不知道。”关郁砸人时只想把人砸晕,可情急之下,也管不了那些了。他说:“别怕。”
“嗯。”陈凫说:“没事就好。”
关郁:“我让你别动你为什么要上去?”
陈凫:“情况那样我脑子里已经想不到别的了。”
许乐则再一次煞风景地充当直男角色:“行了吧你俩够了啊都给我去医院检查一下,救护车都叫了,不过还是我开车带你们过去吧。”
到了医院检查、处理烧伤皮肤、见了警察,等到晚上两个人齐齐留院观察。病床都挨在一起,护士姐姐把中间的帘子拉上,让他们好好休息,随后关上了门。
病房里十分安静,虽然许乐非常执着地要留在这,还是被关郁赶了回去。
陈凫自己一个人闷在被子里,听见关郁模糊的声音,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掀开被一角透气,结果猛地看见了一张脸,差点直接给陈凫吓瘫在床上。
关郁把被子掀开一半,坐在病床边上说,“我刚才就在想现在你应该又在哭。”
陈凫擦了擦眼泪说,“我也不想啊。”
泪越擦越多,他小声说,“但又忍不住。”
小时候就有的毛病,一疼就哭,受了委屈还哭,明明在小辈面前是冷静有耐心的,同辈中有亲和力,晚辈眼中踏实且让人省心,事实上分明软得不行,泪点极其诡异,看见狗狗赛跑冲刺时甩着舌头的努力模样都能掉眼泪。
今天被吓了一大跳,还疼,不哭就真的奇怪了。
他哭得令关郁有些不安,说话声音都有些变了,“疼吗?”
“不疼。”陈凫抽噎着,“哭、哭会儿就好。”
关郁也不坐着了,和他挤到一张病床,无奈地叹了口气。
“拿你怎么办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人搂在怀里。
陈凫终于哭得更凶,这让关郁想起来一些其他的小朋友,跌倒时父母不管还能拍拍土站起来,如果要问他宝宝哪里疼或者说宝宝别哭了,肯定哭声震天,轻易都不会停的那种。
关郁本着求真原则说了句:“宝宝别哭了。”
陈凫停了几秒。
眼泪汹涌而出。
关郁:“还真是。”
他继续说:“你是不是长不大了?”
有关郁在,陈凫哭都不能专心,他嫌自己哭得丢人,强行止住,胸口塞得不行,止不住,哭完才算。
等他哭得差不多了,关郁拿着纸巾要给他擦,被陈凫全抢过去,转身自己擦去了。
“我就是……吓到了。”陈凫尽量平静地说着,“她、一上来就要同归于尽的架势,真是,不知道有什么仇。”
关郁:“许乐说她情况不太好,应该要手术。但即便手术也活不长,她得了癌症。”
“想到了。”陈凫说,“之前何皎皎就说过她有问题。”
关郁:“你们聊得还挺多?”
陈凫:“就是有次说了几句……”
关郁将话题带回去:“嗯,她可能太恨我,恨我爸,眼看着女儿永远进不了关家才这样。”
“还好没太伤到你。”陈凫说,“要是她带了个炸-弹过来……”他都不敢往下想。
关郁问:“那你是打算和我一起死吗?”
陈凫不经思索地点头,眼看着又要哭。
“我不问了。”关郁简直是服了这个哭包,立即闭上了嘴。
陈凫近距离看着关郁的脸,他认认真真说,“如果有那个机会,我是会和你一起死的,在以前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他本以为自己人生前二十几年黯淡无光,困在噩梦里出不去,直到终于找到了出口,见到了光亮,才知道人生如此可贵,就连感情都真挚可爱。他因此感受到盲目与胆怯、感受到欣喜与自卑,感受着人们的喜怒哀乐和奇怪的占有欲,明白真诚的力量,尝过欺骗的代价,到最后还发现自己确实没有长大过。尽管他思考那么多哲学问题,看过那么多书,在与人j_iao往上实在是空白一片。
迟来的感情如溪流,到最后也轰轰烈烈,莫名有了一往无前的气势,奔向遥远的大江大河,他不能拿关郁与他人作比较,他甚至也清楚关郁并非十全十美,有缺点有不足,而当今天打火机“啪嗒”一声响起时,他还是不想让关郁受一丁点伤。和愧疚毫无关系,也并非补偿,时间不会消磨感情,反而让他看得更清。
不会后悔。
永远没办法后悔。
关郁问:“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烧傻了?”
“知道。”陈凫点点头。
关郁笑了一下。
“因为什么?”
陈凫冷静时还能思考,现在刚哭完,只能被关郁牵着鼻子走。他似乎知道关郁想听什么,故而也鼓足勇气说:“因为喜欢你。”
陈凫警告了自己可不能再没出息地哭了,抓住关郁的手,强行与他十指相扣。他要凶起来,要证明自己也是个男人,要提升自己的地位!要表白,被人拒绝也要洒脱,关郁说不行就再试试,被讨厌就等下再试试,虽然不知道要试到什么时候但基本决心还是要有的,如果实在不行,那也要洒脱地离开不能苦苦纠缠,丢了大老爷们儿的脸!
而关郁则凑近了他,亲吻他的额头。他闻着两个人身上烫伤膏的味道,又觉得自己这情况实在是有些惨了。但好在并无大碍,不然又该如何原谅自己。
随后,陈凫听到关郁清楚地说了一句,“那也巧了。”
在这么长的时间内,并非只有他一个人在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