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那儿的警察这下问题也没法儿再问,张了几次口都不知该如何继续问话,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单向玻璃外的同事。
那两个警察刚接到医院那边发来的消息,正面色凝重地交谈着,突然便看到了审讯室里的警察投来的目光。
其中一个下意识地冲他招了招手,才反应过来他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便走上前去,推门进去示意他出来。
“何警官。”那个喊他出来的警察还没等他开口,便低声跟他说。“医院刚才发过来消息,说被害人伤势并不算太严重。但是……”
“嗯?但是什么?”他问道。
“但是受伤的那个孩子,是几年前市局殉职的那个特情的独生子。”
这个消息不一会儿便传遍了派出所,又马不停蹄地传到了市公安局。
原本正盯着手下人连夜查监控的市局缉毒组组长孙国全听到这个消息,手底下的活儿也顾不上管,喊来了个副组长交代了几句,便赶到市医院去了。
季爸爸以前是他的上级,他刚出警校那会儿,就是跟着季爸爸出的外勤,被季爸爸带出来的。
后来季爸爸没了,把儿子过继给了小舅子。那会儿孙国全还总跑去看梁景行,关心关心他的学习生活。
孙国全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是想为老领导再做一些事。
可是他一个外人,在一些人眼里,总这么朝人家家里跑是挺招人烦的。没去几次,梁江峰的老婆就觉得他讨人厌了。
“你要是觉得季景行在我家会受委屈,就赶紧把他接回你自己家里养着去,别天天跑我们家来,你这是演给谁看呢?”
于是,从这以后,孙国全就很少来见梁景行了。再往后,他当了缉毒组组长,组里面的工作忙得没日没夜,便渐渐地顾不上老领导的孩子了。
这便出了大事了。
孙国全一路上都觉得特别内疚,脑袋里过的都是当年季爸爸带自己那会儿的往事。
说起来,他对梁景行并没什么监护的责任,可是原本季爸爸待他就像是对待亲兄弟一样,季爸爸去世了,没办法照顾自己的孩子,可是自己这个生者……却是一样的无所作为。
孙国全内疚得不得了。
他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梁景行的伤才处理好,被从手术室推到了病房里,医生把乔纪明叫出病房,在过道里交代着病情。
“……没有伤到内脏,可是伤口太深了,凶器上面也非常不干净,虽然已经处理过,可是还是会有发炎的危险。还有患者的颈后还有利器的擦伤……”
孙国全才找到病房门口,便听到了医生的话。
“大夫……”他走过去正准备细问,便被乔纪明扯住了胳膊。
“警察同志,”乔纪明手劲儿挺大,扯得他面向自己。虽说乔纪明脸上的神色并不是很蛮横,可是口气里完全是不容置疑的颐指气使。“这件事情已经非常严重了,我希望你们在量刑上,一定要严惩凶手。”
孙国全愣了愣,不知道这个叱咤市里的企业家在跟自己说什么事情。
一来他没处理过刑事案件,二来他怎么也想不到梁景行跟乔纪明会有什么关系。
他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乔纪明说的是什么。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没来得及换下来的警服,又去看乔纪明:“您是……?”
还没等他问完,乔纪明就大剌剌地亮出了身份:“我是受害者的家长。”
孙国全:??
梁景行哪儿又冒出来的爹?
两个人说了半天,才弄清楚这错综复杂的身份。
“我说这个孩子看起来品行端正,还优秀。”乔纪明不由得夸奖道。“没想到是英烈的后代。”
孙国全光含糊地说梁景行的父亲是局里殉职的警察,没提特勤的事儿。
听到这句赞叹,季爸爸一手带出来的孙国不由得骄傲地附和道:“是呀,随了他爸爸了。”
继而,孙国全又问道:“那季……梁景行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刚做完手术,麻醉应该还没有过。”乔纪明回道。“倒是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要休息好些时间了,孩子还受罪。”说到这儿,乔纪明又旧事重提。“那个把梁景行捅伤了的犯人,一定要让他……”
“也是个孩子。”孙国全跟这护短又高傲的商人不一样,还是心软地说道。“才刚满十六岁,不懂事。”
“——都是我儿子认识的那些狐朋狗友!”知子莫如父,一听也是个孩子,乔纪明便大概知道了是怎样一伙人。“我都还没问他怎么回事!这个小子,成天在外面瞎混,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反而祸害了这么好的一个孩子……”
说着话,乔纪明就愈发地生气,推开了病房的门就走了进去。
孙国全也跟着进了病房。
病床上,梁景行可怜兮兮地趴在那儿。匕首是从他腰后刺进去,伤口正在他的背后,而他后颈上还有那啤酒瓶砸出来的伤,刚被医生挑出玻璃渣。
所以梁景行从脖子到腰,都没法儿躺着睡。
乔易年穿着那身皱巴巴的白色连帽衫,身上粘了好些梁景行的血,没声没息地坐在床边盯着梁景行发愣。
听到门口的动静,乔易年条件反射 地从床边上站起来,眼眶通红地盯着乔纪明,急切又怕吵着床上人地低声问道:“爸,医生怎么说?”
看着乔易年这会儿的模样,乔纪明虽说攒了一肚子火,却也心疼得不知道怎么发了。他抿了抿嘴,说道:“医生说没什么大事。你今天在外头跑了一天,明天还得上课,你这会儿先……”
“爸,我等梁景行醒了再走。”乔易年道。
乔纪明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拒绝的话,只纵容地点了点头:“我一会打电话给你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