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大早,我就向荧雪询问京城里哪座寺庙最灵验,她想都不想就说是法华寺,我自然就万般央求她带我去拜佛了,不过她要是提前知道我为了求道符会在这里一跪就是一个时辰的话,估计打死她都不会带我来。
於是荧雪只好在我求符的时候围著法华寺开始散步,她每转上一圈就跑来问我是否已求好符,在得不到答复後她就又去转圈,直到在她转完第二十五个圈之後,我终於求得了符,跟她出了寺庙。
在回家的路上,荧雪一脸懊悔地告诉我,她这辈子绝对绝对不会再带我去寺庙,然後就绷起脸不再理我了,我知道荧雪是累著了,毕竟绕著法华寺连续转上二十五个圈是蛮辛苦的。
看到荧雪一肚子的怨气,我没敢再去招惹她,回到摘星楼後,我就一个人跑到後院抱著小龟坐在凉亭上看风景。
现在已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了,坐在凉亭上吹吹春风是件很惬意的事,如果再有个说话的人就更好了,可是小青和小城最近好像都把我忘了一样,谁都不来看我。
想起以前和他们一起玩耍的日子似乎就在昨天,却又觉得已过去了很久很久。
午饭时二公子并没有回来,饭桌前就我和荧雪,柳大哥三人,这让我有些失望,我本来还想早点把护身符给二公子的呢。
吃完饭,我向荧雪问道:“那个……荧雪,我们的绣庄是不是离摘星楼很近?”
“是啊,跟这里就隔著一条街……咦,小飞,你问这个干什麽?”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道:“荧雪,我的病都好了,这样成天无所事事的也不好,我想到绣庄那边帮忙呢。”
“帮忙?你会绣花吗?”
看到荧雪一脸的不屑,我只好跟著解释。“我当然不会绣花,不过一些粗活我是可以做的嘛,我也想跟著长长见识。”
其实在三公子身边也好,在二公子身边也好,我都像是聋子的耳朵,当摆设的,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一天到晚就是吃跟睡,那和猪有什麽区别?
还以为荧雪又会笑话我,没想到她在听完我的话之後,低头沈思了起来。
杀人无赦 52
“这样啊……”荧雪沉吟道。
“我看也是,小飞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孩,整天关在家里无所事事的也不好,我下午正好去绣庄,小飞,要不要一起去?”柳大哥在旁边插了一句。
“好啊好啊。”
一听说可以去绣庄,我忙用力点点头,却不料荧雪跟着就在我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然后对柳大哥说:“这样好吗?公子会不会生气?”
“不过是去绣庄转转,浣花也在那边,不会有事的。”
听柳大哥这么一说,荧雪便点头应了下来。
柳大哥,你真是太好了,从没发现你也这么帅。
我兴奋地跟着柳大哥身后出了摘星楼。
不知是不是怕我走丢的缘故,柳大哥自出府之后,就一直拽住我的衣袖让我和他并肩而行,我仰头看看他那张一直阴沈的脸,便问道:“柳大哥,你最近有去找过小青吗?”
柳大哥白皙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悦,冷声道:“找他做什么?”
听柳大哥的口气,恐怕他在小青那里吃了不少闲气吧?
“我知道你喜欢小青的,为什么你不去跟他说清楚呢?”
“这些谣言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再胡说,小心掌你的嘴!”
我翻了个白眼,还否认?那些喜欢的话明明就是你自己亲口说的嘛。
“柳大哥,小青那个人虽然嘴巴有些刻薄,不过他心肠很好的,他把你当自己人时,才会骂你……”
“闭嘴!”
柳大哥一声大喝吓得我立刻乖乖闭上了嘴。
好凶啊,算了,本来还想帮你的,这么凶,不管你了。
我闭上了嘴不再说话,柳大哥也没有再出声,我们两人就这么沉默着来到了玲珑绣庄,在绣庄门前,我隐隐听到他轻声叹了口气。
“笨蛋柳大哥,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光在这长吁短叹的有什么用?
咦,临渊羡鱼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词?
这个疑问只是在脑里一闪而过,我立刻就被玲珑绣庄门上方那块金光闪闪的牌匾吸引了过去。
“好气派啊……”
我仰起头,刚发出一声赞叹,就觉袖子一紧,已被柳大哥拉进了庄里。
玲珑绣庄看上去要比摘星楼大好多,走进门去,里面是青石板铺成的宽阔庭院,正中及左右两边各耸立着三栋阁楼,柳大哥指着阁楼告诉我。“正中是专供织绣的大厅,左边是进货出货的柜台,右边是账房,浣花应该就在那里。”
“我们的生意是不是很多呢?”
对于我这个无知的问题,柳大哥报之一笑。“活计多得根本就做不完,订货的人最快也要三个月后才能拿到绣品,连皇宫内院的好多织绣也是摘星楼呈贡上去的。”
“好厉害哦!”
没想到二公子竟然把生意都做到了皇宫内院里去,我不由歪起脑袋开始想像他做事时那帅帅的样子。
“别在这发花痴了,慕容现在又不在,你要崇拜就到他面前崇拜去!”柳大哥不由分说,拉着我走进右边阁楼的账房里。
苏大哥正坐在柜台前打着算盘,他抬眼看到我们进来,不由笑道:“哟,小飞,你怎么会跑到这边来?”
“是我带他过来的,这孩子吵吵说家里太闷,想到这边来找事做。”
“歆风,这种事你也敢作主?”
“那有什么,小飞是个人,又不是关在笼子里的小家雀……”
我听着他们在那边闲聊,便一个人好奇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四下观望。
靠墙是高达天井的帐柜,帐柜的抽屉上分别贴着不同的字标,而苏大哥面前的柜台也有我人那么高,我跑到柜台里面,爬上苏大哥身旁的一把椅子上坐好,便开始随便翻动摆在台子上的一摞摞账本,可惜上面写的我一个字都看不懂。
“你看到了,他是来干活的吗?明明就是在家里呆烦了,想跑过来玩玩的。”苏大哥在旁边说道。
好像是在说我呢,我忙抬起头说:“我是来做事的,苏大哥,你有什么事就都交给我做好了。”
“交给你?这些帐我都做了一上午了,还以为会有人来帮我呢,要你这小鬼来,你会做帐吗?”
“……”
明知我不识字,这话不是明摆着在挤兑我嘛,我撅撅嘴,嘟囔道:“我可以把你整理账本嘛。”
苏大哥刚要说话,只见一个老人家匆匆走进来,禀道:“苏公子,柳公子,诚王来拜见。”
苏大哥和柳大哥对视了一眼,苏大哥道:“王伯,请诚王到大厅里用茶,我们马上就过去。”
待王伯下去后,苏大哥回头对我说:“小飞,我跟柳大哥出去会客,你呆在这里别乱跑。”
“噢。”我津津有味地翻着账本,头也不抬随便回了一句。
“把账本全部放到你身后那个打开的柜里去,一会儿王伯会把点心给你送过来。”
“好啊。”
只要有活干就行,我把摞在柜上的账本合好,然后归整到一起放回身后的抽屉里,那些账本好重,我连着搬了好几回,才把它们全放回原处。
这时王伯走了进来,他把盛满茶水点心的托盘摆到桌上,冲我笑眯眯地道:“飞少爷,请用点心。”
我吓了一跳,忙跳下椅子说道:“王伯,你叫我小飞就好了,我只是个小厮,不是少爷。”
“要得要得,飞少爷请用。”王伯笑着说道,他帮我斟上茶,并端到了我面前。
我吓得向后连蹦了几步。
老天,我是来做事的,又不是来享受的,怎么能让一个须发斑白的老人家来伺候我?
我双手把茶接过去,道了谢,然后问说:“王伯,你是这里的管家吗?”
“是的,飞少爷。”
看着王伯恭恭敬敬立在一旁回话,我心里蛮不是滋味的,于是道:“王伯,我还没见过大家是怎么织绣的呢,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去绣坊转转总比在这里被人伺候的好,说不定我还可以帮上什么忙,二公子如果知道我在这里做事,一定会夸我乖的。
“好的。”
得到了允许,我便顺手拿了块点心,随王伯出了账房,跟着便有人上前将房门锁上了,看来这里管理很严啊。
王伯把我领到正中大厅的绣坊里,正对着大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万里江山图,一山一水都绣得很清晰细致,我记得二公子书房里也挂着同样的一幅绣图,不用说它们都是出自玲珑绣庄的手艺了。
宽阔的厅堂里林立摆着百张长桌,女孩子们分坐在桌前低着头绣个不停,她们手上银针飞梭,全部心神似乎都贯注在织绣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到来。
“哇,绣坊好大啊……”
我有些咂舌,这里的绣娘足有一二百人吧,就这样刺绣还是供应不下,那订货的客人岂不是数都数不过来?
王伯忙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悄声对我说:“刺绣是件心平气和的事,由不得半点喧哗,公子最不喜别人在这里吵闹。”
我吐吐舌头,小声问道:“王伯,这里就是绣坊的全部吗?”
“这里只是刺绣的地方,出了绣庄,不远还有几家绸缎铺子,那边也摆着一些成品织绣,飞少爷要是喜欢,我们就一起去看看。”
“好啊好啊。”
我们悄声说着话,来到一名绣娘的桌前,她正在绣一幅百花飞鸟,下面的几朵牡丹都已经绣出了大致的轮廓,花瓣上滴着的水珠晶莹闪亮,似乎随时会滚落下去一般。
好神奇啊,像真的一样呢。
我正看得起劲,王伯突然小声说道:“飞少爷,我有事去去就来,你先在这里看看。”
“嗯。”
见王伯随一名仆人匆匆离开,我便又把眼神移到那幅绣品上,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我在绣坊里边看边走,转了一整圈也不见王伯回来,抬头看看楼上的房间,有些好奇上面是做什么用的,便轻手轻脚的走了上去,王伯说过,不可以大声的,那会惹二公子不高兴。
杀人无赦 53
我走到楼上后才知道这里是会客的地方,因为里面隐隐传来苏大哥的声音。
“王爷,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坊里有些绣品要赶著呈送进宫,所以王爷订下的织绣还要再等上几天,耽搁了王爷的使用,还请王爷海涵。”
刚才王伯说是什诚王来拜见的,看来苏大哥此刻是在和他说话。
我好奇心起,看到门旁的一扇窗是半开著的,便手脚来到窗边,偷偷探头看去,只见屋里正中端坐著一位年约四十虎背熊腰的男子,一张棱角分明的方脸,眉宇间隐隐有股桀驁不驯的气势,锦衣玉带,气度不凡,看来他就是诚王了。
我怕被发现,只偷偷看了一眼,就缩回了头不敢再看,不过他们的对话声还是间断著传到我的耳里。
只听一个很威严的声音冷冷道:“果然是店大欺客,还真是没说错,我这批布一个月前便送过来了,没想到过了这久,你们绣庄才刚刚开始织绣,苏公子,你不要告诉我就这点活也要三四个月吧?”
“王爷,实在抱歉,不过当时尊府的管家来订货时,我们就已经说过最快也要两个月之上,现在我们已经在赶工了……”
“苏公子,你的意思是在说我强人所难了?”
“不敢。”
“是吗?我看是慕容静从来没把我这个王爷放在眼里吧,他现在在皇上身边是红得很,不过也不要因此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诚王在说二公子的坏话呢,他堂堂一个王爷说起话怎这不讲道理?订货也要有个先来后到吧,这跟皇上王爷有什关系。
柳大哥接口道:“王爷,我们摘星楼对任何客人都是一视同仁,更不敢对王爷有半点不敬之心,这批织绣我们必当尽力赶工出来,不耽搁王爷使用。”
“那样就最好了!”
我正听得起劲,忽然肩头被人轻拍了一下,我回过头来,见是王伯,他冲我摆摆手,然后拉起我悄悄下了楼。
“飞少爷,你怎跑到上面去了?那位诚王脾气最是暴烈,他要是发现你在外面偷听,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他现在已经在大发雷霆了,嫌绣品赶不出来,王伯,诚王到底是什人啊,为什苏大哥他们都要对他恭恭敬敬的?”
“诚王是皇上的亲哥哥,他为人一向都是这样的,飞少爷,你不是想去店铺看看吗?我这就带你去吧。”
本来是很想去的,但看到大家都这忙,我哪里还好意思再添乱,便对王伯说道:“我不去了,我看我还是回摘星楼好了,王伯,你回头跟苏大哥他们说一声。”
“那我派个人送飞少爷回去。”
“不用,就一条街的路,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我向王伯告辞出来,往摘星楼走去,谁知刚拐过一条街,便见一人迎面走了过来,那张久违的冷峻面容让我的心突然一滞……
三公子!!
在摘星楼的这段日子里每天过的逍遥自在的,我很少想到三公子,更没想到会在大街上遇见他,而显然他此时也看到了我,那美目倏然一亮,跟著嘴角泛出一丝微笑。
我很少看到三公子笑,其实他笑起来真得很好看,只是这张容顏看上去比前段日子清瘦了一些,眉宇间也有些憔悴。
“小飞!”
随著一声呼唤,就见三公子快步向我走了过来,我想都不想转身撒腿就跑,要是被他抓住,不知会不会又打我一顿,我这小身骨可架不住那样的拍打。
“小飞,小飞……”
那唤声越急,我就跑得越快,幸好我身子小,在人群里穿来穿去,很快就把三公子甩了开来。
我拐进一道僻静的小巷,回头见三公子没有追来,这才松了口气。
方才三公子的神情好像很憔悴,不知是不是生意做得不顺的缘故,虽然我差点被他打死,但看到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还是有些心疼。
还记得除夕那晚那牵著我的手回家的粗厚手掌,还记得在我昏迷时把我紧抱在怀的坚实胸膛,我以为那是疼惜和爱,却原来那都是施舍。
鼻子有些发酸,我用力眨眨眼睛,忍住了将要流下的泪水。
和三公子的偶遇让我心情突然变得不好起来,我转身默默离开小巷,谁知刚走了几步,就觉眼前猛地一黑,一个麻袋将我当头罩下,不知道出了何事,我立刻挣扎著大声尖叫起来。
“救命,救……”
后脑被重重一击,剧痛传过来,让我不由自主陷入了昏迷。
脸上好热,似乎有人在我面部不断的揉捏拍打,那种火辣辣的痛让我很想挣扎躲开,可惜全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只是隐隐听到有人在我耳边低声轻笑。
“这样的一张脸保管没人再能认出了吧?到时候还会有谁再想著你,再在乎你?你敢跟我争,我就要你粉身碎骨,万箭穿心,死后连魂魄都难以归乡!”
那声音柔柔传来,温婉动听中却透著沁人心脾的寒意,是谁这恨我,恨得到不仅要我死,甚至死后还要魂飞魄散?我怎这倒霉……
这声音好熟,我听过的,可怎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了,是谁?是谁?
脸不像方才那热了,感觉到有只手温柔地抬起我的头部,将带有些许甜味的水缓缓灌进了我的嘴里,让我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是哪里?
我揉揉眼睛坐起身来。
四周一片昏暗,让我一时看不清身边的景物,只觉得手触到的地方是些杂草,还有一阵阵的阴湿之气传到鼻子里。
我茫然地看了半天,这才看清自己现在是身处在一个很大的牢室里,周围还有好多人分散著半坐半躺在各处,每个人都用木然的眼神冷冷看著我,像在看一只怪物,我的眼神滑过他们,落在他们的身后那铁栏围成的大门上。
到底发生了什事?我怎会被困在这囚室一样的地方?……
惊慌让我的头开始隐隐作痛,我记得自己为躲三公子而跑进了一条小巷,接著就被人用麻布袋罩住,然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一直不停地笑,不停地笑……
可是,我又怎到了这里?
二公子如果发现我不在,一定担心的不得了,我要回去,我不要在这里!
我猛地爬起来,挣扎著扑到铁栅栏前用力摇晃著它,并大声叫道:“我不是囚犯,你们抓错人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好像有什不对,我在愣了好久才注意到,除了铁栏的摇晃声和一些古怪的呃呃声之外,我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叫喊……
我惊恐地掐住脖子,用尽气力想叫出声来,可是根本没用,我的喉咙间此刻烧裂般的灼痛,别说发出声音,就是每声呼吸都让我剧痛难当。
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我顾不得喉咙的疼痛,又开始继续大声喊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然而不断传出的嘶哑呃呃声让我终於明白了一件事。
我哑了,再也不可能说出话来……
杀人无赦 54
“别费力气了,你的嗓子给人弄哑了,再怎使力也不可能发出声音。”
冷冷的话语让我猛地回过头,说话的是个身穿大红囚衣的男人,他的手脚都扣著重铁镣,正背靠在墙边,单腿支起,冷冷地瞧著我。
他的左脸上有条很深的刀疤,伤疤紧贴著左眼上方从额头一直延伸到角,使他本来就很粗旷的脸显得狰狞可怖,乱发胡乱散在肩上,一双眼睛在昏暗的油灯下发出野兽般幽幽的光芒。
不会!不可能!我不可能会哑的,我要见二公子,我要见他!!
我慌乱失措的四下张望,这才发现牢房里好多人都被著手镣脚镣,有些人身上还穿著和那人一样的大红囚衣。
我急忙扑到刀疤男人身边,紧紧拽住他的衣袖,拼命打著手势,希望他能告诉我这是什地方,我怎会在这里?我的嗓子因为激动而不断发出急促的呃呃声,让本来就火烧般的喉咙更加剧痛难熬。
男人不耐烦地甩开我,冷笑道:“你是不是想知道这是哪里?”
他在看到我连连点头后哧的笑了一声。“这里是诚王关押猎物的囚室,我们都是他的囚犯,看你的样子应该是谁被拐来的吧?”
诚王?对了,就是在玲瓏绣庄里大发脾气的那个王爷,他拐我来做什?
心慌加上焦虑让我的头更加的痛,我拼命扭掐著自己的嗓子,极力想发出声音,可是除了嗓子越来越痛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变化,我不断重复做著相同的动作,直至到绝望。
我真得变成了哑巴,永远都不能再说话……
腿一软,我摔倒在地,却见刀疤男人把头仰起,看向牢房墙壁上方一个很小的天窗,好久才说道:“你知道外面是什地方吗?”
我瘫软在干草上,根本无力去做回答,除了想变回正常之外,其它任何事情我都没有兴趣知道。
刀疤男人自问自答道:“外面是诚王狩猎的牧场,诚王经常会和他的朋友属下来这里狩猎,当他们厌烦了狩猎野兽,他们就用人来代替野兽来围剿,猎人比猎兽要有趣多了,看著被狩猎的人在林子里亡命的奔跑,看到他们眼中的恐惧,绝望,不干和临死前的挣扎,求饶,这些人所表现出来的感情要比野兽多得多,所以还有什比狩猎人能更让人兴奋的?”
平缓的声音将事情平缓的道来,却让我吃惊的抬起头看向这个处之坦然的人。
只因为诚王厌倦了猎兽,便要把人当猎物来围捕?难道对他们那些贵族来说,人的生命比野兽还不如吗?
刀疤男无视我的惊讶,他靠在墙上,嘴里叼著一根麦!,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道:“也不是非死不可,你只要有本事跑出牧场的围栏之外,就算是逃出生天了。”
“我不要死,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一声凄厉的叫声突然从身旁响起,我闻声回头,只见一个麻杆一样瘦的男子发疯般跳起来,扑到铁门前大声叫喊,他的头还不断向栏门上撞著,鲜血顺著他的额前慢慢流下,而他好像根本不知道疼似的,仍嘶声力竭地叫喊不止。
“你看,这个人也跟你一样,不知得罪了谁,就莫名奇妙的被带了进来,你还真是倒霉,长得丑也就罢了,居然还被人毒哑了又关进来当猎物……”
丑?
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的上好看,但绝对是不丑的……
一阵莫名的冷意从心底传上来,我颤抖的双手慢慢摸向脸颊,随著触摸,我的手就抖得越来越厉害。
怎会这样?不会的,这不会是真的!
这张胖如圆盘,肿大如斗的脸怎可能是我的,甚至每触摸一下,皮肤就会随之软软地陷下去,整张脸都木木的没任何感觉,而且眼皮,鼻子,嘴唇都肿胀成一团,怪不得刚才我总觉得看不清东西,原来是这样……
这副模样不要说其他人不会再认得我,恐怕就是我自己也不会再认识自己的脸,究竟是谁这狠毒,把我弄得又哑又丑之后,还扔到这里来做猎物?
脑海里立刻浮出那张邪佞的脸孔。
慕容远!
一定是他,除了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做得出如此阴险毒辣的事,我不明白他为什会这恨我,恨的到连我的魂魄都不放过?
我无力地趴在干草上,脑里一片混乱,耳听著那个麻杆青年的哭,那撕裂的哭喊不断地提醒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传了进来,几乎与此同时,牢房所有的人都兴奋地扑到了门口,见我趴在草堆上动都没动,刀疤男人上前踢了我一脚。
“开饭了,吃饱了才有力气跑,你不吃,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我都已经这样了,跑出去又能怎样?没有人会再认识我,也没人会再记得我。
这个念头在脑里一闪而过,紧接著二公子那温雅的脸庞便在眼前浮现了出来。
我如果死在这里,就再也见不到那张笑顏了,不要,我要见二公子,哪怕他不再认识我……
我猛地跳起来,连滚带爬的扑到门口,伸手抢过一份食物,也不管是什东西,就拼命往嘴里塞。
刀疤男人说得没错,有力气跑才有可能活下来,我还没死呢,为什要这快认命?不管怎样,活著才有希望,我要见到二公子,说什都要见到他!
也许是肚子饿了的缘故,那顿饭吃得好香,尽管喉咙疼得厉害,不过我还是坚持吃了两个大馒头,还把所有的菜都吃的一点儿不剩,看到我这狼吞虎咽的架势,那个刀疤男人倒有些惊奇。
“看不出你这小小的身板,倒挺能吃的嘛。”
吃完饭,我在刀疤男人旁边坐下来,手伸进怀里,竟发现那张贴身藏著的护身符居然还在,这本来是为二公子求的护身符,没想到我会先用上,有了它在身边,我就又多了几分信心,此刻我的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要怎样才能逃出去。
每看到窗口外的天空一黑一亮,我就知道是过了一天,算算在这阴暗的监牢里一呆就是三天,牢房里除了潮湿和酸臭外,倒没有其它难以忍受的地方,一日三餐的伙食更是丰盛的不得了,我听段一指说,那是特意给我们烹制的菜肴,吃的好,身子才能强壮,才有力气奔跑,对於狩猎的人来讲,猎杀拼命顽强奔跑的猎物总比一射即倒的猎物要有成就感得多。
段一指就是那个刀疤男人,他在告诉我名字的时候,还把左手伸给我看,那只手没有小指,这就是他名字的来源。他说他以前是江洋大盗,一生不知杀了多少人,所以这次不管是生是死,他都不亏,可是他说这话时,眼神有些闪烁,让我感到他其实还有话没说出来。
在牢里呆著无聊,我便比划著手势向段一指打听牢犯的事,原来关在这里的人大多是跟他一样的死囚犯,都是诚王派人将他们从府衙大牢移到了这里作为猎物来喂养的,对他们来说,在这里毕竟还有一线生机,而且吃住都比府衙要好得多,所以大家自然也能处之坦然。
唯一是被拐进来的就只有我和那个麻杆青年两人,那个削瘦的青年似乎一直都不能接受事实,几乎每天都会来上几段天崩地裂的哭喊,我开始还蛮同情他的,但很快就麻木了,甚至说有些厌烦,因为这个人的哭闹和孟女哭长城有得一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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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牢房呆了几天,我的嗓子已经不疼了,尽管仍旧无法说话,脸变成了什麽样子我无从得知,因为我根本不敢去触摸它,可能我已经习惯了脸大如斗的感觉,所以最初因肿胀而带来的不适已渐渐消失。
这天中午,我们刚吃完午饭,就听外面走廊传来一阵说笑声,跟著眼前骤然一亮,有两个灯笼照了过来,随之几个身著华服的人走到了牢房的铁栏前。
“萧先生,你看这次的猎物怎麽样?每次你都是匆匆来匆匆去的,这一回可一定要好好狩猎一番啊。”
这是诚王的声音。
我躲在段一指的身旁偷偷向外望去,发现除了诚王外,慕容大公子竟然也在,而被称为萧先生的那人居然是萧紫衣,他不是温文尔雅的说书先生吗?怎麽也会对这种血腥的事感兴趣?不过大公子和诚王混在一起倒不稀奇,他是武官,对牧场狩猎自然是喜欢的。
看到萧紫衣锐利的眼光在我身上一闪,我心里一跳,忙躲到了段一指的身後,跟上次相遇时的感觉一样,觉得他的眼神真的好熟,我讨厌见到这种眼神,却又说不上来是为什麽。
萧紫衣却轻笑了起来,向诚王问道:“王爷,怎麽在一群老虎旁边还有只小兔子?”
“哈哈,当然是各种强弱猎物都有,狩猎才会有趣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