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避开你们......如果说出来真正原因的话,你们所有的人都会崩溃吧?像我这样将道德伦常都全部毁灭的家伙,让家中迎来前所未有的风暴的家伙,你们怎么可能还会疼惜我?
你知道你在家里养病的时候我在做什么呢?我将你的丈夫压倒在你们平时所睡的那张床上为所欲为的做爱,进入他的体内,想和他合二为一,疯狂的想要将他从你身边带走。那时候我应该什么都没有顾虑,只是想要霸占你的丈夫而已,想要将他从你身边拖离,让他抛弃你抛弃时叶,让他只想着我一个人而已。
就连现在之所以见你也只是因为你是他最亲密的人,唯一能分享他一切的人而已。
你是托了他的福所以才能在这里见到我而已。
你的弟弟早在你结婚之前就贪婪的吞噬掉你丈夫的身体,并且在之后漫长的八年内还在卑鄙无耻地觊觎着机会再次的来临。
你看到的只是我伪装出来的表面,你对我一点都不了解,这样的你只会让我觉得更加污秽,更加恶心而已。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也不了解,你完全不知道你在这里哭而我的脑袋里想了些什么。
我的痛苦,我的悲伤,我的挣扎,我的污秽,我的感情,你一点也不知道。
姐姐,你一点也不了解我。
想到这里,卯月的身子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强烈到让自己都无法承受的负面情感好像漩涡一样涌过来,将自己吸入深深的水底,找不到回去的道路。理加子在床边轻声的啜泣着,卯月却只是将头侧过去看着什么都没有的白色墙壁,努力将胸中的嫉妒还有对她深深的愧疚压抑下去,将所有的一切都努力遗忘掉。
直到理加子说出"我明天再来"而离开之后,卯月一直都盯着那洁白的墙壁,胸口中因为纠结过多、无法负荷的情感几乎堵塞住气管,让自己因此而险些窒息。
好想逃离这里......
不想再见到家人,谁都不想见到,哪怕是姐姐都不想见到,事实上如果现在见到天野的话,自己一定会受不了这种痛苦而选择自杀吧?当爱情已经死亡,再也没有挽救余地的时候,就干脆选择自我毁灭好了。
在心中清楚的知道这件事,随后等到白神过来的时候就向他提出想要出院的事,白神虽然面色不善,不过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就会办好出院手续,随后自己就可以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至于复健或者是照顾的事,卯月知道白神打算为自己请私人看护和医生......对于男人的体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卯月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如果可以的话真的很想就这么消失在谁都不知道的地方,让谁都见不到自己,谁都找不到自己。
抱着这样的想法意外的睡着了,等到卯月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从窗帘中透进来的白蒙蒙的光芒。白神坐在自己身边翻看着一本法文书籍,交叠起的长腿看起来格外潇洒。卯月撑起身子男人就弯腰将他抱起放在轮椅上,虽然很讨厌这种四个轮子的工具,但是卯月却完全没有选择。
男人将自己推出了病房,在走廊上缓缓滑动着,卯月在路过其他病房的时候觉得胸口一痛,而在听到身后男人略显沉重的步伐时心口更是痛楚起来。忽然间想要去看看鸟羽的情况,一起出了车祸之后自己还没有去看望他......虽然知道他没有像自己这么凄惨,但是却一直没有亲眼看到他的情况。
"我想去......见鸟羽......"
在突兀的说出这个请求之后,卯月可以清楚的感觉到男人握住轮椅把手的手指猛的收缩起来,不过白神却什么都没有说就只是将他推到了正确的病房。
没有进去房间只是在门外向里面望着,本来以为鸟羽清醒着却看到他躺在床上,这让卯月在无形中松了一口气。如果鸟羽清醒着的话,如果和他面对面的话,卯月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而事实上如果鸟羽向自己道歉的话,卯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心中的复杂感情。自己现在应该是恨着他的,恨他让自己发生车祸,但是潜意识之中却觉得是自己罪有应得,这是老天给自己的惩罚......种种思绪在脑中盘绕不休,这让卯月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怔怔的在门口看了半晌,直到男人不耐烦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时,才猛地回过身来。
"回去了。"
怎么可能不知道白神的顾及?
卯月轻轻"嗯"了一声,任由男人将自己推离病房门口。
虽然已经是四月初了,但是早上的风还是让卯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伸手将身上不算是太单薄的衣服拉高一点,白神将他推到医院门口比较避风的地方,自己就过去发动车子。
卯月一个人坐在轮椅上,昂起头来就看到垂枝樱和江户彼岸淡粉色接近纯白的花瓣随风飞散而下,旋转着落在自己发上还有肩膀上。三月下旬就盛开的樱花到了现在已经差不多开败了,樱花枝几乎是随着吹来的风一阵颤抖之后,就会奢侈的洒下大片的花瓣来。
......如果没出那件事的话,自己想必现在应该是坐在樱花树下和家人聚会吧?
忽然察觉到这是以前觉得是麻烦而以后绝对是相当奢侈的事,卯月在被风吹散的粉红色中闭上眼睛,感觉着初春清冷的风吹拂脸颊,也让弥漫在双眼之中的酸楚感强行驱散一些。却不料等到再睁开双眼的时候,就看到站在对面樱花树下略显清瘦的身影。
那双吞噬一切的黑眸静静的望着坐在轮椅上的自己,天野没有丝毫表情变化,只是静静的站在树下,只是静静的看着完全愣住的卯月而已。
卯月呆呆的望着那个男人,完全不知道天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跑来看自己,他不是应该......恨着自己的么?他不是应该厌恶着自己的么?既然如此又为什么......
短暂的惊愕之后就是下意识的举动,卯月慌张的想要逃离男人的视线,高傲的自尊心不想让天野看到自己这幅狼狈的模样,更不想看到天野的脸上流露出或同情更甚至是幸灾乐祸的表情!自己亲手摧毁了他想要建立的关系,想要拥有的幸福,他恨自己是应该的......但是,但是他的这种表情却可能让自己粉身碎骨!
慌张的想要逃跑,却在只剩下一只脚的情况下完全无法做到,想要推动轮椅离开,却因为不懂得操纵方法而翻倒在地。重重的摔在地上的感觉让卯月几乎呻吟出声,手臂撞击地面的结果就是让人几乎昏厥过去的疼痛!他听到男人的脚步声向这边移动过来,在了解到天野想要跑到自己身边的意图时,卯月勉强撑起双臂,就算是要用爬的也要离开。
他听到脚步声在自己身边戛然而止,知道再也逃不了的时候忍不住将眼睛闭上,不想看到男人因为自己残缺丑陋的身体而流露出来的同情,或者是对自己遭遇的幸灾乐祸。毕竟自己伤他那么深、那么深......他会仇恨自己也是理所应当的。
为什么天野会在这里出现呢?他是来看自己的笑话么?还是说......
感觉到男人的手指抓住了自己的肩膀,卯月仍然是紧紧的闭上眼睛,不敢睁开。一股熟悉的香味飘入鼻端,那种味道和姐姐身上擦的香水味有些相似,同时也混杂着小孩子的奶香。可以感觉到男人将自己的身子扶住,并且吃力的抱到轮椅上。
男人肌肤的温度温柔到奢侈的程度,喷在自己后颈上的热气炽热到让人难以忍受的程度,而抱住自己上半身的手臂也是如此用力,痛楚的感觉也不像是做梦。
但是卯月却一直不敢睁开双眼,直到男人伸手将他凌乱的长发揽到一边整理好,随后脚步声响起并逐渐远离而去。直到这时卯月才敢睁开双眼,侧过头来就看到樱花纷乱之中男人略显消瘦的身影,这让卯月脑袋中一团烦乱。
意想不到的嘲弄或者是别的什么厌恶情感,男人都没有表现出来。天野仅仅是将慌张摔倒的自己扶上了轮椅,用那么温柔的动作......他到这里来的原因怎么想都只有一个而已,这让卯月的心脏一阵狂跳。
他是来看望自己的么?而那种温柔的态度......他对自己......
越来越狂妄的幻想让卯月再也难以忍耐的捂住双眼,在感觉到眼角湿润的同时,心中的希望之火也熊熊燃烧起来,难以熄灭。明知道不该有幻想的,明知道男人对自己而言也许只不过是奢侈的同情而已,卯月就是无法阻止妄想的大树疯狂的抽出枝干,快速生长起来。
"卯月?你怎么了?"
白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友充满了询问的话语却只能让他的泪水更加汹涌而出。
尽管是错误的,尽管现在已经变成了这种凄惨情况,为什么还是无法放弃那份情感呢?
6
在被温柔对待的那一瞬间,所有纠缠在身上的丑恶黑影瞬间飞散的干干净净。
别人不管做了多少努力,自己无论做了多少努力,都似乎完全比不上天野近似于施舍一般的温柔,这让卯月自己都觉得分外不可思议。
于是在心中那株欲望之花再次缓缓绽放,就算卯月清楚的知道那个男人不会属于自己,却还是无法制止花朵的盛开,以及对下一次见面的期待。任由比之前的黑影还要浓稠的暗紫色的感情纠缠围绕过来,就连卯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做些什么,应该做些什么。
这样的自己丑陋到不知羞耻的地步。
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取消了出院的打算,对此白神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按照卯月的意思去做。对此卯月既心存感激却又觉得格外愧疚,虽然知道白神对自己抱持着什么心态,也知道他对此毫无怨言,卯月却还是觉得对他有所亏欠。
但是不管如何感觉到愧疚,卯月现在却还是无法去见鸟羽,心中尽管已经对那个人不再有恨意,但是目前还是无法坦然的面对他。只要一看到自己身体上残缺的部分,卯月就无法确定自己在那个男人面前能笑出来,可是如果自己没有笑容的话,鸟羽他就只可能更痛苦而已。
所以为了彼此都好,卯月清楚的知道现在还不是去见那个男人的时候。
但是却不能离开这家医院。
如果离开这家医院的话,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天野了。
这种想法强烈的冲击着全身,尽管知道这是偏激的想法,但是卯月真的很希望在自己如此脆弱的时候能够再见到那男人,不管是出于什么情绪都好,想要见到天野的想法让全身发疼,难以抑制。但是同时却又不希望天野看到如此狼狈的自己,这种既想见到却又害怕见到的想法不停的折磨着卯月,到了最后为了能再次在天野面前站起来,卯月犹豫了好久还是选择了复健。
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凄惨的模样,所以在对白神说出不用他继续照顾自己之后,对方虽然还是很担心,但是却也非常明白卯月的自尊心不容许他在一旁看着。在短暂的告别之后,卯月昂起头来,面对着一直以来和自己一样痛苦挣扎的人,自然明白也是该将对方从魔咒中解放出来的时候了。
"所以虽然我现在不能说我对鸟羽没有芥蒂,此刻也不能坦然面对他,但是我相信我总有一天可以对着他笑出来......我毕竟是重视着他、喜欢着他的。如果可以的话,请先不要和鸟羽说,请等我能够独立站起来之后,我再去见他。我想等到那时候,我可能也能坦然的笑出来了吧?所以......请等我。"
白神没有说话,只是快速的转过身去向门外走去。卯月自然知道男人在想些什么,现在的心情却是相当平静。自己并没有权利去管白神接下来会怎么做,以及想些什么,自己现在所能做到的就只有重新站起来这一点而已。
为了别人,也是为了自己,不坚强起来的话是不行的。
在做了一定量的复健之后,卯月装上了之前厌恶到死、现在也很讨厌的假肢,并且开始试着站立起来。先在残肢上涂上滑石粉,套上残肢袜,再将自己看了都反胃的右腿穿进假肢接受腔内。因为是悬吊和固定装置的大腿假肢,所以必须先束紧腰带,然后将吊带的松紧调整到适当拉紧的位置,试验着先走几步,再慢慢调整到合适位置。
适应完全不属于自己身体部分的义肢是相当痛苦且残忍的事,自从装上那东西以后,每天都要坚持做着适应义肢的锻炼。在平行杆内所作的训练就让卯月痛苦的难以忍受,受伤的部位明明已经痊愈了,可是从心理作用上讲只要一碰触到坚硬的东西就觉得一阵几欲让自己昏厥过去的痛。
但是尽管如此,卯月还是强行坚持着忍耐下去,和肉体的痛楚相比心灵上的痛苦要远远大的多,也正因为不愿意让那个人看到自己坐在轮椅上的模样,所以才能如此努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