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女人在一起怎么了?抢你老婆了?调戏你女儿了?”萧泰像打地鼠一样拍他们,“跟你们有屁的关系!我都没说什么,你们吃饱了撑得管这么宽!”
他抢过一个记者手中的速记本,刷刷几下撕成碎片,又抓过录音笔,猛地一掰,断成两截扔掉。
藏在人群最后的记者小声跟摄像师说:“拍清楚点,兵痞这是!”
萧泰推开众人走过去,一把抓起摄像机,高高地举起。“说我兵痞是吧,那就让你见识见识。”
他作势要摔,记者跟摄像师顿时苦了脸,一边一个抱住他的大腿,喊:“这是台里的!摔了我们赔不起!”
萧泰居高临下地问:“删不删?”
他们忙不迭地点头:“删!我们删!”
萧泰回身扫视众人。“还有你们!给我删干净点!”
“好的好的!”
周思渺带着保安队赶到时,就看到那群记者委委屈屈地挤在一团,哭哭啼啼地撕本子,删文件。她走过去问:“伯伯,您没被欺负吧?”
萧泰哼了一声:“谁敢欺负老子!”
他瞄了眼周思渺,发现她穿着高跟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通红的脸上满是汗。于是他移开视线去看天花板,又加上一句:“还有我家里人,嗯...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打电话给我,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哦,好,谢谢伯伯。”周思渺点点头,过了几秒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惊喜地抬头:“伯伯!您这是......”
“进去说。”他带头往病房走,关门时又朝外面的人吼了一声:“滚!”
记者们这才脚底抹油逃掉了。
萧震笑着搬了把椅子,让周思渺坐在床边。萧牧倚在床头,眼底水光亮闪闪的,酝酿半天,只喊出一声:“爸......”
萧泰很不适应这温情的场面,他别别扭扭地说:“你们好好过日子,有事别自己扛着,记得跟家里说。”
萧牧哽咽:“谢谢爸。”
“我去抽根烟。”萧泰找个借口遁走,顺便嘱咐自己妻子:“别呆太久,等会儿收拾行李,下午我们就回去。”
周思渺跟方茂源一起为萧家人送行,周思渺乖巧地将惊心挑选的礼物搬进后备箱,方茂源跟萧震、萧泰一一握手告别。
萧震拍了把他的肩膀,嘱咐:“好好锻炼身体,老兄弟,这次太匆忙,下次教你五禽戏。”
“好,慢走,常联系。”
等方茂源也坐车离开,周思渺赶紧跑回病房,想跟萧牧抱在一起欢呼。推门进去,发现萧牧在看电视。
当地城市频道的画面里,黄志平站在特警队大门口,脚踩坚实的大地,头顶澄澈的蓝天。他站得笔直,目光坚定,语气铿锵有力:
“不论一个人喜欢异性还是同性,都不能抹杀她为人民做出的杰出贡献。特警队和公安局,不会因个人私事而亏待任何一个英雄!”
孙红霞眼含热泪,看着镜头说:“队长,我们等你回来!”
然后更多的特警从院子里冲出来,坦然站在镜头前,巍峨的身体立成一座山,虎虎有声地齐声高喊:“队长,我们等你回来!”
周思渺捂住嘴,无声地落泪。她回过头,发现萧牧也早已泪流满面。她握住萧牧的手,绽开微笑。“萧牧,我们等到了。”
萧牧用力回握,笑着点头。“嗯,我们等到了。”
从不敢奢望能得到这么多祝福,但只要不松开彼此的手,或早或晚,那些试图打倒你的,压垮你的,都不再会是问题。
回头去看,你会感谢这一路相伴,庆幸路途再难,也未曾放弃。
☆、第五十一章 辞职
当天空飘落第一片雪花时,周思渺抱着保温盒站在院子里,正准备上车。
她伸手去接,晶莹的雪片在她手中化成一滴水。她笑了笑,抱紧怀中的牛骨汤,心想要赶紧给萧牧送去,不然就凉了。
她紧赶慢赶来到病房,却发现萧牧不在。铺床单的小护士说:“周副董,复健科刚才把她接走了。”
拆掉绷带后,萧牧就开始了复健。她的腿骨粉碎性骨折,加上卧床太久,肌肉有些退化。虽然周思渺说不要急,先坐几个月轮椅,慢慢来,免得留后遗症。但萧牧让她放心,说自己心里有数。
她的复健过程很慢,周思渺不能一直陪着,大部分时间,都是护工带她去复健科锻炼。
梧桐叶黄了又落,转眼秋天已过。萧牧也从只能坐轮椅,进化到能被人扶着站起来,再到能拄拐步行,上周,她已经能自己扶着栏杆小走几步了。
似乎周思渺每次去复健室找她,都能收到萧牧带来的惊喜。
她脚步轻快地爬上两层楼,轻车熟路找到复健室,扭开门把手,大声说:“萧牧,下雪了!”
微凉而干净的雪风从室外吹进来,风扬起那人柔软的长发。萧牧站在窗前,羊毛围巾跟窗帘一起轻轻飞舞。她闻声回头,绽开纯净的笑容:“我知道,思渺。”
周思渺蓦然瞪大双眼,狂喜涌上心头,她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萧牧朝她展开双臂,微微侧过头,笑着说:“我又可以骑摩托载你兜风了。”
周思渺冲过去,扑进她怀里,把喜极而泣的眼泪蹭在她的围巾上。
她的拳头软绵绵地落在萧牧胸膛。“你这个坏家伙,让我担心了这么久。”
萧牧右手环抱着她,左手拉起她的拳头,送到唇边轻吻。“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周思渺抚摸着她瘦削的脸。“吃了这么多次亏,我可不会再相信你的话了。”
“我是说真的。”萧牧看着爱人的眼,神色肃穆而真诚。“我打算辞职,思渺。”
周思渺愣住了,等了半天,确认她不是开玩笑,才问:“怎么这么突然?”
“不突然,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等我觉得够了,到顶了,就会向队里申请辞职。”她捏了捏周思渺的手,问:“如果我不是特警了,更不是队长了,你还会一如既往地爱我吗?”
周思渺好笑地回复:“当然。”
“哦,我以为你更喜欢那套制服。”萧牧跟着笑。
“我只是有一点点制服控。”周思渺环住她的脖子,用力地亲了下她的唇角。“最重要的是,模特是你。你哪怕穿着病号服,都帅得令我心神激荡。”
***
一周后,萧牧各项检查均正常,终于可以出院。
为庆祝她顺利归队,特警大队陷入了疯狂,张灯结彩,比过年还要热闹。
萧牧却将辞职申请书递交到黄志平桌上,后者脸上的笑容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吼道:“你做什么?!”
萧牧安静地看着他。“头儿,请允许我离开。”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走?”
萧牧淡淡地笑着:“太危险了。”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我不信你会害怕!”黄志平红着眼睛拍桌子。
“可是她会怕。”萧牧从衣领里拽出那枚玉佛,仔细地摩挲着。“有个人,明明怕得要死,却还硬撑着支持我追求自己的梦想。现在我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是时候帮她实现她的愿望了。”
黄志平沉默了很久没说话,再开口,声音已是哽咽:“没有人会因你的性取向而对你有不同眼光,你居然要辞职......你马上就要升大队长了,你居然要辞职......”
萧牧并起脚跟,挺直腰背,冲他敬了个标准的礼。
黄志平落下泪,定定地看了她几眼,最终还是收下了辞职信。他将信锁进抽屉,说:“下周局里会颁给你一等功,授功仪式结束后,你再走吧。我希望我的兵,即使离开,也要带着荣誉走!”
萧牧眼眶一热,仰起头,喊了声:“是!”
食堂里,黄志平向整个大队宣布了这一消息,一时间整个饭堂陷入低气压。鸦雀无声中,孙红霞的哭喊声显得特别响亮。
她抱着萧牧,捶胸顿足地喊:“队长!你怎么忍心走!你这个负心汉!我的心都碎了!我该拿它怎么办?”
本来哀伤的众人闻声扑哧笑了出来,有人开玩笑道:“萧队,你什么时候把我们的枪花采走了,怎么没跟我们打报告啊?”
“哎,你们谁有周思渺的联系方式,快打电话告诉她,萧队乱采路边的野花了!”
甚至还有人捂着心口,趴在桌上,做出喷血的表情,断断续续地说:“花......我一直默默爱着你......没想到,你心里有了别人......”
有好事者推着他的身体,嚷嚷道:“快别装死了,起来跟萧队打一架,谁赢了枪花就是谁的!”
萧牧这边抱着痛哭流涕的孙红霞,那边听到一队人的戏谑之语,心里又是难过又是好笑。
黄志平端着酒杯走过来,朝她说:“我干了,你大病初愈,喝水就行。”
他仰头灌下一盅白酒,撕心裂肺的火辣激得他眼圈泛红。他转身朝众人说:“今天破个例,不当值的敞开喝,当值的陪你们萧队喝水!”
“好!一醉方休!”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用喝茶的玻璃杯倒酒,酒瓶很快空了。厨房老师傅将存货全部拿出来,西凤酒、剑南春、汾酒、口子窖,白的不够又搬了几箱啤的顶上。
喝串了的众人很快不胜酒力,纷纷倒下。孙红霞滑到地板上,萧牧怕她着凉,跟着坐到地上把她拉进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腿。
黄志平盘腿坐在她身边,脸色涨红,维持着最后的清明,颇为感慨地说:“没想到你跟我都走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啊,呵,没有不散的......”
“头儿。”
“嗯?”黄志平迟钝地移过视线。
“警队的人来来往往,能留下的,只有一股精神。”萧牧慎重地遣词,“离开的人骨子里镌刻着它,新加入的人在洗礼中领悟着它。警队是不散的,它就在那儿。离开的人也是不散的,不论生活在这座城市的哪个角落,都被它时刻保护着。”
黄志平呆愣愣了很久,才摇了摇头,露出一个笑脸。他在萧牧肩上砸了一拳,说:“你果然是警队最出色的兵。”
萧牧跟他撞了撞拳头。“未来还会有更出色的。”
黄志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头。“嗯。”
***
授功仪式当天来了很多人,大礼堂都坐满了。萧震、萧泰、方茂源先后跟公安局领导层握了手,一起入座。秦淑红跟着周思渺,和孙红霞他们警队的人坐在一起。
孙红霞被萧家父子的军装和萧泰的军衔震住了,拉着周思渺问:“我的天哪,跟队长认识了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她......诶,你知道吗?”
周思渺回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这不公平!”孙红霞委委屈屈地说:“我才是队长心爱的宝宝......”
周思渺摸着她的头安慰:“乖,干女儿。”
“你占我便宜!”孙红霞说着说着被自己逗笑了。
周思渺笑着望向台上,萧牧站在万众瞩目的最高点,身穿藏蓝常服,脚踩长筒警靴,扎着武装带,胸口系着金色绶带。
周思渺不由得想起五年前拿三等功的萧牧,岁月并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她依然如当年那般英姿勃勃,光彩照人。
那时,周思渺就坚信,萧牧日后能成为一个无与伦比的大英雄。而萧牧,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