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题在现代人看来并不算什么难题,但给这些没有学过逻辑推理的古人来做这道题还是有些难度的, 而安子承虽然文采比不上别人,可他脑子活, 再加上平日里写小说,陆徵觉得这道题应该难不倒他。
一炷香之后, 交卷的人寥寥无几,陆徵直接就现场改卷,除了几个乱写一通的, 还有纯粹蒙答案的。陆徵许诺了以后还会有这样的招聘, 那些群情激奋的秀才才满意地离开。
最后答对的只有五个人,倒是与他告示上所说的进入面试的人数是一样的,好在安子承不负众望答对了,不然陆徵还要苦恼怎么把他塞进面试。
而在这五个人中,答得最好的却不是安子承, 而是一个叫做顾缃的秀才,这人就是先前在报名处眼巴巴看着包铮的临县秀才。据他所说,他一直很仰慕陆徵,所以一听到陆徵要招募文书,立刻就雇了马车跑过来了。
陆徵第一次直面自己的迷弟,尴尬之余不可避免的还有一点小骄傲,可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板着脸道:“一会吃过中饭以后,你们五人依次进行面试。”
陆徵也没打算搞得过于形式化,就在后衙的会客厅。
这种考试方式太过新颖,众人都有些战战兢兢的,第一个进来的是本县的一个秀才。
他一进来就是拱手一揖:“学生程凯见过陆大人。”
陆徵摆了摆手道:“程秀才不必太过紧张,先坐。”
程凯连忙道:“大人面前,学生如何能坐,这不合体统。”
“没事的,你坐吧。”
程凯这才犹犹豫豫地坐下。
陆徵虽然不曾当过面试官,可看到程凯的行为也忍不住皱眉,如果他真是打算用公开招考的方式来找雇员的话,程凯这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他第一时间就会把他给PASS掉。
等到程凯坐下了,陆徵才说道:“面试的第一题是:如果本官将一份工作交给你和包铮去做,但包铮仗着资格老对你的工作指手画脚,导致事情没有做成功,你该怎么办?”
这一道题应该算是现代公务员面试题里人际关系一类的题目,而且算是比较基础的题目,现代已经有了一套可以回答的模板,可放在古代来这还是比较新鲜的,刚好用来考察人的情商,果然程凯立刻就张口结舌,答不出来了。
等到面试时间结束,程凯垂头丧气地走出去,在外头等着面试的秀才们脸色一白,有人想要向程凯打听一下面试内容,却被包铮重重地咳了一声,给吓了回去。
第二个进去的是顾缃,他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听完题目之后,他只是稍作思考,便侃侃而谈道:“承蒙大人厚爱,对学生予以重任,学生是新进,本就当多学多看,包捕头既然愿意教导,学生感激不尽,若事情没有做好,也是学生才疏学浅,自然会向大人请罪,并虚心听取大人的意见,日后定当多加学习,以图报答大人。”
陆徵眼睛一亮,顾缃的回答已经称得上可圈可点了,更何况他的态度还如此诚恳,至少说明这人情商很高。于是陆徵又问了第二道题:“本县有一无赖名张生,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一日勒索一名老者,不慎将老者打死,过往一名义士愤而杀死张生,案子闹到县衙,你若是本官,你要如何判案?”
这一次顾缃思考的久了一些,最后答道:“张生杀人,罪无可赦,然已抵命,可作结案。义士杀人,情可悯,罪难恕,其义行需嘉奖,其罪行应实判。”
这本是一个法理与人情相矛盾的题,但顾缃将案子一分为二,条理分明,足以见得他在这上面的天分。
陆徵有些惋惜,他是真的很欣赏顾缃,可惜这次注定没有办法将这人留下来了。顾缃答完后,又过了两名秀才才轮到安子承。
既然决定要录用安子承,陆徵也没打算问太难的题,安子承是个人精,一听陆徵的问题就知道这所谓的考试有鬼,却装作不知道,顺利地答完了题。
陆徵公布了结果,安子承不掩得意地向众人一一拱手,其余人都没答出来,自然只能憋着气离开了,只有顾缃表情有些失落。
陆徵心中也对他十分愧疚,本想上前去安慰他两句,却不想顾缃直接走过来,诚恳地对陆徵道:“学生所学不精,有如此结果也是心服口服,但学生来之时盘缠未带够,如今难以归家,还望大人暂且收留,让学生跟随大人学习,听候差遣。”
陆徵一怔,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个名词——临时工。
顾缃尚且不知道自己身上已经被安了一个背锅侠的身份,仍旧十分执着地看着陆徵。
陆徵本就心中有愧,他既然这样要求了,自然无不可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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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徵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安子承,并让安子承保密,安子承自然应了,他也知道自己这个身份得来的言不正名不顺,倒也暂时收敛了他邋遢的作风,暂时跟着顾缃去整理往年的案卷去了。
陆徵用了这一手直接打乱了背后观望之人的视线,反倒让人看不清他的意图,可此刻他也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如今案子陷入僵局,若想要破案,只怕就要去见那位卢夫人,可这卢夫人的身份实在敏感,陆徵也怕自己露出蛛丝马迹,反倒被人发现。而如果他不破案,只怕这案子就要以卢恩善杀兄结案,先不说杀人是重罪,长兄为父,杀兄更是罪加一等,不仅卢恩善性命不保,他的妻妾子女都会受到牵连,这却是陆徵不能容忍的。
陆徵左思右想,最后只能使了一招拖字诀,他相信这幕后之人比他更希望尽早结案,他们如果有所动作自然会露出马脚,只有知道这幕后之人的身份,他才好继续接下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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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陆徵为这些事焦头烂额的时候,远在北疆的容禛收到了第一封从南夏郡送来的密信。
容禛轻轻地叩着桌面,信上说那穷凶极恶的海龙王,幕后竟隐隐有着魏王的手笔,当初容禛在江南之时,就觉得这盐政之事并不简单,他大张旗鼓明面上是惩治贪官,私底下却在暗暗探查,却发现似乎有神秘势力在暗中操控此事一般。
后来的此刻一事,容禛也是将计就计,没想到竟然引来了梁珏,这才让他起了警惕之心,如果对方的势力已经浸透如此之深,他们却还对始作俑者一无所知,那可就危险了。
直到羯人宣战,再加上宋之意查探回来的消息,最终让容禛确定,魏王容侑并没有死,不仅没有死,他还利用二十年的时间在大夏朝中织起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确认此事之后,容禛果断改变了自己的计划。羯人士兵顿时感觉原本势均力敌的对手一时之间变得极为凶猛,难以招架。
苏依兀牙原本野心勃勃想要大破北疆军,逼得永宁帝与他谈和,如今却不得不面对对手突然凶狠的攻势而焦头烂额。
如今战事平稳推进,容禛才能抽出功夫来关心夜枭查到的最新消息。在看到南夏郡的消息时,心中却是一提,他记得陆徵就在青溪县做县尉,只希望他不要掺和进这些事情里才好,不过就算有事,他留下的几个暗卫应该也能够保证他的安全吧。
虽然这么安慰自己,容禛还是叫来聂止疏,聂止疏一身铁甲,颊侧一道刚刚愈合的伤疤,一身煞气仿佛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聂止疏直接说道:“主人若是问辛罡毅那叛徒,属下已经把人杀了!您若是要罚属下,属下自甘受罚。”
辛罡毅就是先前背叛他们的北疆夜枭头领,容禛到了北疆之后,很快就掌握了战事的主动权,聂止疏痛恨辛罡毅叛主,自动请缨去追杀他,辛罡毅逃了许久,最后还是被聂止疏抓住机会砍下了头颅。
容禛却道:“辛罡毅罪无可恕,他既然死了,就将头颅挂到城墙上,以儆效尤。”
聂止疏心中奇怪,容禛虽然治军严厉,却从不用人头示众这样的法子,如今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不过他还是应了下来。
容禛沉思了一会,平平淡淡地开口:“去叫宋之意和苏岱来,当初埋的棋子可以动了。”
聂止疏眼睛一亮:“主子是说……”
“苏依兀牙胡闹的够久了,羯族还是换个人做主吧。”
第八十三章 反试探
陆徵的等待很快有了回报, 这天他刚起床, 正准备洗脸刷牙吃个早饭, 就看到马县令一脸铁青地闯了进来。
“马大人,不知清晨造访有何事指教?”陆徵故作不知问道。
马县令却直接道:“卢恩光的案子陆大人查的如何了?”
“哦,这个我正想找您说一说, 这案子中间尚有不少疑点,我觉得……”
“陆大人!”马县令不悦地打断他,“这案子已经如此清晰明了, 就是卢恩善不满兄长娶妻, 酒醉之下杀了人,还有什么疑点?”
“话可不能这么说。”陆徵道, “先不说卢恩善这种跑两步都会喘的胖子如何让卢恩光毫无反抗地被杀,就是卢恩善若是杀了人居然不跑, 还能在一旁一觉睡到天亮这一点,大人您觉得该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