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露声色,方镜和罗叶碰了碰杯,思索道:“怎么让他活得久一些呢?给他一副神仙灵骨?”
罗叶点头:“不错,等我们事成,那些凡修的灵骨,取之不尽,足够他用到地老天荒。”
他们似乎觉得这不是什么太大的麻烦,解决起来并不困难,所以他们喝着酒,俱是一副轻松愉快的样子。
阮梦深看着他们的脸色,意味不明地笑了笑,c-h-ā话道:“两位神君考虑得这般随意,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忘了什么?”
阮梦深道:“忘了问我的想法。”
“你的想法?”罗叶与方镜对视一眼,似乎觉得这个说法很可笑。
“我们为什么要考虑你的想法?”方镜道:“你的命是我们救回来的,你要活得长或短,也该由我们决定。”
“可是活与不活,只能看那个人自己的意愿,还有强行逼着人活下去的?”
罗叶道:“先不说你现在有没有本事控制自己自己的命运,只说活着,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往后你便成了神仙,无忧无虑,自在逍遥,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事,你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阮梦深看着他:“罗叶尊者,您一向这样理所当然地为别人的命运下定论吗?”
罗叶想了想:“倒也不是,若非眼下情形艰难,谁愿意整天为别人的命运Cào心劳神呢?”
“我想知道,”阮梦深淡淡道:“在用那么多凡人的x_ing命为你们的计划铺路时,在决定他们的命运时,你们犹豫过吗?”
方镜将酒杯放在桌上,用的力有些大了,发出一声颇重的声响,他身后的仙侍立刻上前来,为他的酒杯添满美酒。
方镜反问道:“为什么要犹豫?你在救火时被一个蚂蚁窝挡住去路,你会因为可怜蚂蚁的命,不去救火里的人吗?”
阮梦深听着他的话,终于明白,这些神君才是真正的绝情,他们跟凡人不在一个世界,正如寒冰之于夏虫,彤云之于蝼蚁,彼此之间无可通之处。
他不打算控诉他们的手段卑劣,也不打算指责他们藐视人命的态度有多狠绝。
因为你没有办法为一只蚂蚁,去向踩死它的人讨回公道,跟他说什么以命抵命,在那个人看来,他的命和蚂蚁的命,本就不是一个等级。
奇也怪也,天上地下、九天三界,任凭哪里,也找不到一杆称,可以称出命的斤两,可偏偏就是有一些人,他们能够轻易地分辨出不同的生命孰轻孰重,然后眼也不眨地把那些“不值一提”的生命抹去。
罗叶放下的酒盏,疑惑道:“你笑什么?”
阮梦深摇头:“没什么,我只是突然觉得,人真是不该求神问仙,自己的命,还是应该自己去搏,神仙,根本不拿你的命当命。”
罗叶笑了起来:“你既然知道我们是这样,就不必说这些含沙s_h_è影的话。”
阮梦深颔首:“是的,我该知道,说再多亦是无用功。”
罗叶看他的目光有了些许赞赏:“来吧,我们还是喝酒。”
“也好。”
三人举起杯来,隔空一碰,各自饮尽。
“真是好酒。”阮梦深赞叹道。
他放下酒杯,对身后的仙侍道:“可以为我再斟一杯吗?多谢。”
那仙侍正拿着刀为他们削果子,听了阮梦深的请求,立刻上来,将刀子放下,为他倒酒。
酒水倒入杯中的声音刚刚响起,一声惊呼也跟着同时发出。
那柔柔弱弱的仙侍被骇得尖叫起来,她没有想到,阮梦深竟飞快地抓起她刚刚放下的刀,朝着他自己的脖颈刺去。
阮梦深这一下突如其来,动作又快又狠,没有半分犹豫。
但罗叶的仙术比他的动作更快,他的刀尖才刚刚刺破一寸皮肤,便已被罗叶隔空夺去,远远抛开,深深地c-h-ā进了镜墟宫殿的玄岩地板里。
因为他巨大灵力的扰动,桌上的仙果佳肴也被扫落了大半,零零落落撒了一地。
罗叶骤然逼近,一把将阮梦深按倒在地,他向来和风细雨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可怕的暴怒之色。
他掐着阮梦深的脖子,又不敢用力将它折断,只能咬着牙狠狠道:“你做什么?好大的胆子,想跟灵渊同归于尽?凭你也配!”
众多的仙侍俱是头一次见到罗叶尊者发火,吓得躲到了一边不敢言语,就连方镜神君都愣在了那里,叼着颗葡萄,看傻了眼。
阮梦深仰面看着罗叶怒火中烧的眼睛,心想这也真是一种折磨,明明厌恶得要死,明明动动指头就能要了自己命,却只能为了他们的计划死命忍住,手上连一分重力也不敢使。
他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嘴角勾了起来,随着嘴唇的动作,鲜血蓦然从他口中涌出,染红了他的下巴。
罗叶霎时愣了,这回倒是方镜先反应过来,他立刻推开罗叶,使了一个术法,让阮梦深瞬间陷入了昏睡。
还好动作及时,舌头没有咬断。
方镜松了一口气,凑到跟前来,掰着阮梦深窄窄的下巴细看,咕哝道:“唔,连咬舌自尽都用上了,真是态度坚决啊,你别说,我突然发现他的独特之处了。”
他把满手的血往阮梦深苍白的脸颊上抹,轻声道:“说实话,灵渊的眼光......还真不错……”
罗叶回过神来,挥开他不规矩的手,用灵力为阮梦深止住血流,沉吟道:“看来不能由着他了,稳妥起见,只能先让他这样睡下去。”
方镜看看面前的一片狼藉,惋惜道:“我好好的一桌酒宴,啧,可惜了,罗叶,你可要赔我一桌。”
罗叶示意仙侍们上来收拾残局,兴致缺缺道:“没问题,我赔你一百桌都行。”
☆、假象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