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李平沟以为自己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是眼睛被这正午的大太yá-ng晃花了。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再仔细一看,怎么看,那都的确是个活生生的娃娃。
而且,这个活生生的娃娃现在还张开了嘴,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李平沟没办法,总不能继续怀疑自己的耳朵也出了问题吧?他只能把这孩子抱回了家去。
洗洗干净一看,居然还是个雪白干净的大胖小子,李平沟对媳妇说:“这娃娃可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瞧得真真儿的!”
李平沟媳妇白眼他:“放屁,从天上掉下来还能是个全乎的?”
“对啊,这也真是怪事,他不是直愣愣掉下来的,是慢慢飘下来的。”
“老娘看从天上掉下来的好像是你,”媳妇骂他:“而且是头朝下掉的,不然怎么脑子都摔坏了?”
李平沟瞪着眼:“不管咋说,现在这里确实有一个娃娃,那你说这娃娃是从哪里来的?”
“谁知道你是在外面跟谁胡搞出来的?”
李平沟憨笑一声:“除了你,谁能乐意跟我,而且这么好看个娃娃,哪能是我的种?”
李平沟媳妇高兴了一点儿,抿着嘴道:“哼,这话倒没错,亏你还知道,老娘能看得起你啊,真是你李家祖上修下来的福气。”
那本来安安静静待在李平沟怀里的娃娃,像是听懂了人家夫妻打情骂俏一般,咯咯地笑了起来。
李平沟一看,心里热乎乎的:“哎呦,真是个顶乖的好娃娃,抱进门来都没哭过一声儿。”
他眨巴着眼睛去瞅床上的媳妇儿,试探着说道:“要不……要不咱养着这娃?这天上下来的,说不定是个神仙小子咧。”
李平沟媳妇虽然刚刚被他哄美了,但脑子还是清醒得很,她果断道:“没门儿,你也不掂量掂量你李平沟有几斤几两,你去看看自己米缸里的余粮,你自己的老婆孩子都要养不起了,你还有本事养别人的?”
这确实是个现实的问题,李平沟也不富裕,如今收成不好,r.ì子不好过,自家已经有了三个嗷嗷待哺的娃,实在不能再给自己添个负累了。
李平沟沉默了,叹了口气,心里知道这孩子肯定是留不住的。
他看了看这乐呵呵的傻小子,目光又落在了那块儿包孩子的白布上。
李平沟腾出一只手,拈起那块布来,感叹道:“真是块好料子,我长这么大还没摸过这么好的料子呢。”
他说着把这布朝他媳妇儿一递,道:“你也摸摸,这好像是绸子,但比我以前摸过的绸子滑溜得多了。”
李平沟媳妇一瞧就皱起了眉头,嫌弃道:“哎哟,咋这老多血呢?怪唬人的,”定睛一看,她又叫道:“哎,等等,这上头好像有字儿。”
李平沟也瞪眼一瞅,嘿,果然有字儿,只是被血染的看不全乎,而且他夫妻俩人都是文盲,斗大的字儿不认识一个,就算还有几个字能看清楚,他俩也不晓得是什么意思。
这厢李平沟媳妇就猜上了:“我估计这孩子的爹娘恐是遭了歹人了,这上头可能就写着他们的来历还有遇到的事儿,好把这孩子托付出去,也好叫人知道自己的冤屈。”
李平沟却不认同,爹娘遭了歹人丢了命,这嫩乎乎儿的娃娃还能活下来?而且他可瞧得分明,这孩子绝对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李平沟心里有了计较,道:“不想了,先留他一晚上,明天就把他送到王老廪生那里去,叫他认认这上头的字。”
“先说好啊,这娃娃你可不准留。”李平沟媳妇强调。
“唉,不留不留,我李平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谁有本事养谁养去,快睡觉睡觉。”
第二天一早,李平沟就把娃娃抱到了村里唯一一个文化人——王老廪生的家里去了,说是让他认认这白绸布上头的字。
这王老廪生已有六十多岁了,早年考取了廪膳生员,享有朝廷每月供给的廪膳,虽然这么些年再无进第,但也不愁生活,在村里算是过得好的。
而且他早年死了老婆,膝下无子,李平沟便暗地里打算着,想要劝王老廪生留下这个孩子。
趁着王廪生眯着眼睛细瞅布上的字时,李平沟又把他发现这个娃娃的过程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还一个劲儿地夸赞这娃娃是如何的听话机灵,既不哭也不闹,乖得不得了,说的好像真是神仙转世一般。
王廪生瞥李平沟一眼,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了,这孩子我留下,你放心吧。”
李平沟一听,大喜过望,他没想到王老廪生会如此轻易就答应下来,赶忙又夸赞了王廪生一番,说他真是菩萨心肠,不愧是读圣贤书的人。
王廪生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李平沟又问:“那这布上写了些啥?可有说明这娃娃的来历?”
王老廪生摇摇头,摸着胡子沉吟道:“被血迹染得太透了,实在是看不出写了什么,只能看清三个字而已。”
“什么字?”
“一个‘肃’字,一个‘临’字,一个‘渊’字。”王老廪生伸手,将这三个字一个个指给李平沟看。
李平沟摸着脑袋,一头雾水,道:“不明白,这三个字我实在是一个也搞不懂……”
王老廪生也不说什么,只有这三个字,看不清布上的全文,他也不知道如何向李平沟解释这三个字的意思。
李平沟倒也没打算细问,他还是很高兴,又向王廪生谢道:“不管怎么说,您老人家肯收留这娃娃,真是救了他的命,实在是大功德一件,我李平沟替这娃娃谢谢您。”
“不用谢我,我也是瞧这孩子有缘,你就留下他,安心忙你的去吧。”
李平沟向王廪生告了别,又对着躺在篮子里的娃娃道:“小娃娃,你如今算是有了个好着落了,我也算勉强对得起良心,娃娃,我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