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君脑中嗡然作响,怎么会这样?阮家的人已经……那阮梦深岂不是也出事了?
正在慌神间,忽听得奎老厉声嘶喊道:“小心!”
他还没反应过来,元彭左手的利刃已经刺进了他的腹中,那短刃闪动着熠熠红光,赫然正是奎老那斩神杀器。
灵渊君霎时脱力,那刀刃一入血r_ou_,竟似要将他一身的灵力都吸走一般,随之而来的,是如火烧虫咬、抽筋剥骨的剧痛。
元彭神君退开几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道:“现在这犯法的比执法的凶残,公差难办啊,不得不耍一点儿小手段,灵渊君,抱歉了。”
一位神官赞道:“元彭神君果然好计策,避免了与这邪魔一番恶斗。”
原来他方才被灵渊君夺走的那把短刀,分明就是假的,真正的杀器一直藏在他的左袖之中,正好趁其不备,一击即中。
元彭挥挥手,示意那神官不要多说,他伸手取过斩神令,朝着灵渊君一抛,道:“你自己的罪状,拿着上路吧。”
奎老眼见这一幕,目眦欲裂,他怒吼一声,一身灵力暴涨,竟将两个阻挠他的神官逼退了数步,他飞身上前,揽起灵渊,急急飞出了大殿。
神官想要上去追赶阻拦,袁鹏制止道:“不必,这东西我已在死牢寒狱中找罪神试过,必死无疑。”
奎老抱着灵渊,落在玉灵渊的玉阶外,正在这里急得直打转的小狼立刻迎上前来,看见灵渊君成了这副样子,霎时哀鸣不止,一双前爪使劲扒拉着灵渊的手臂,想唤他起来。
灵渊君剧痛难当,断续道:“阿涅,你怎么……怎么成了这样……”
灵狼仰头哀嚎,一声凄鸣后,喉咙一抻,狼嘴里生生呕出口血来。
灵渊君紧紧攥着那白绸斩神令,口中伤口里涌出的鲜血已将那布染红大半。
奎老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取出了刀刃,却已无法修复这杀器造成的巨创。
要斩神,而且是他这样的天诞之神,当然不能留有余地,这利刃上淬炼着所有神仙都惧怕的剧毒与煞气,更不用提其中凝聚的熔岩淬火之力,那正是玉石灵胎的克星。
为什么自己要相信那狗屁的传言,奎老看着痛苦难当的灵渊,悔恨j_iao加。
灵渊君望着他,艰难道:“老疯子,你……你这也……太狠了,我不过……骂、骂了你几句,你竟要……我……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他说一个字,便呕出一口血,竟似要将满身的鲜血都吐出来一般,原本白皙的皮r_ou_也慢慢显出烧灼的痕迹,脸颊上甚至已显出玉色的骨骼来。
奎老从来没有想象过,这个杀器有朝一r.ì会真的用在灵渊的身上,更没有想过会是这般惨烈可怖的画面。
他碰都不敢碰他,只觉得自己眼前一片模糊,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灵渊勉强挖苦他道:“老……老疯子,你可千万……别对着我……哭,我会……会恶心到……下辈子的……”
奎老使劲擦了擦眼睛,突然看见灵渊怀中有什么东西亮了起来,他伸手一探,是一块缀着黄穗子的传情玉。
对,灵玉,他快急昏头了,险些忘了这个,他赶紧取出一块锁灵玉,贴在灵渊的伤口之上,收住他正在消散的灵元。
这时灵渊却动了动,烧焦般露出骨架的手一把抓住奎老,如玉的眼睛里亮起点点微光,他残破的嘴唇动了动,奎老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赶紧附耳过去,只听他喃喃道:“阮梦深……没有死……我却要……食言了……你帮我……救……救他……”
说完这句话,他便再没了声息,唯独剩下奎老的呼喊和灵狼的悲鸣。
与此同时,玉灵渊殿外的玉桂树,竟也都在一瞬间突然枯死。
玉桂落叶纷飞,那玲珑剔透的叶子刚一离梢,便立刻化作纷纷扬扬的玉屑,一时之间漫天玉碎,仿若缤纷雪舞,将整个玉灵渊笼罩在一片晶莹之中。
元彭神君等人正从殿中出来,刚好看见这一幕,也忍不住惊叹不已。
元彭神君望了这景象一会儿,对身旁的神官道:“灵渊已死,我们即刻回去复命吧。”
☆、雪中借灵
阮梦深赤着脚在雪地里蹒跚,冷雪似寒刀,毫无遮拦地切割着他的脚底,让他寸步难行。
区区一具r_ou_体凡胎,如何能抵御这砭骨的酷寒?
他走了没有多远,也许几十步,也许一百步,总之他很快就倒下了,倒在了一片白茫里。
我就要死了。
倒下的那一刻,他居然只有这一个想法,其他的一切,好像都已想不起来了,先前的愤恨痛苦,突然也没关系了。
死,比起毫无希望地活下去,要容易得多了。
在走出那座破庙前,在靠近死亡之前,阮梦深心中燃起过复仇的火焰,那恨意怒火是如此的猛烈和炙热,给他的虚弱病体带来虚幻的力量,似乎能支撑着他活着走出这片雪原。
但那只是似乎而已,他终究不是神仙,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还是个身娇r_ou_贵的凡人,他怎么可能抗过这样恶劣的境地?
没有希望的。
他的希望在向灵渊求救无果时消散了一半,在踏上雪地之时完全消失了,复仇的火焰已经冷却,变得跟雪一样凉。
阮梦深的脸埋在积雪里,冷意像千万根细针直往他皮r_ou_里钻。
他本该就这么躺着,等待着寒冷夺走他最后一声心跳,但他又突然努力地挣扎了起来,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爬起来,把自己僵硬的身体拗成一个向南方跪拜的姿势。
如果有人来到这里,如果他的尸体没有被积雪彻底掩盖,后来的人们会惊讶地发现,这茫茫荒原雪地里,竟会有一座面朝南方跪拜的雕像,雕像的神情还那么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