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看你换衣服,你觉得我像变态吗?”
“不觉得……”
她心软了,因为第一面,她也因女生的装扮而先入为主。抛开这个芥蒂,两人火速到球馆集合。
出乎意料,那个女生竟然是她们羽毛球班的领队,负责和老师沟通的,蒋言灵也察觉到她和嘉怡一起过去的时候,女生的视线一直在嘉怡身上停留。
领队和老师说了什么,接下来开始做热身运动,老师叫住蒋言灵,她可以不必跟着跑球馆热身。
“谢谢你,”同学绕着球馆跑,蒋言灵对领队说,“谢谢你跟老师说了我月事的事情。”
“没事,我叫Miky,程施,施工的施,你呢?”
“蒋言灵,你可以叫我灵灵,我们好像一个班。”
“对。”
两人无言,程施思考一下开始说:“你朋友好像对我有误会。”
“呃,她……没有,你多虑了。”
“那就好,我感觉她在躲我,但我并没做错什么。”
队伍跑回来了,蒋言灵匆忙说:“你不要多心。”
她归队,老师开始上课。
第一堂课讲的是行为准则,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很枯燥,打消新生的积极性。知道做了几个动作后同学们的注意力才回到课堂上,蒋言灵盯着后面的柱子发呆,嘉怡在旁边拱她。
“诶,我觉得那个领队还是一直有在看我。”
蒋言灵换了个方向,并没发现。
“哦,她刚刚跟我说你好像对她有误会,我叫她别多心。”
“什么别多心!就是有误会啊。”
她不知道如何规劝这位朋友,闭口不言。
接下来是同学分组,会打的站一边,不会打的站另一边,两人都站在小白那一对,基本是2:1的阵容,一人带两人,开始分组合作。
嘉怡看到领队正慢慢朝她走来,拉着蒋言灵的手说:“我们主动去找其他人好不好?”
可能嘉怡身后有一个保护神,在提醒她这个女生很危险吧。蒋言灵点点头,两人立马锁定一个看上去“非常女生”的女生。她叫洪金燕,人很好,没有过问原因就成了两人的“师傅”。分组后的蒋言灵还看了一眼短发的领队,她眼里有落寞。
然而嘉怡并没有读别人情绪的习惯,也不屑去读,分到球拍后就找了一个远远的地方开始练习,远到看不到程施的位置。
洪金燕很负责,每一个动作都贴身指导,像是老师的翻版,她的前胸贴着嘉怡的后背,两人的衣服都稍微被汗浸湿了,但是嘉怡没有异样,如果她身后是程施,恐怕就要大变脸色了吧!
“灵灵,不要发呆,我已经学会发球了,你也过来!”
嘉怡喝她,俨然像个小教练,两人一起教初学者蒋言灵,可她的运动细胞都被文艺细胞侵蚀了,拿着拍子的手很呆板,也怎么都对不上抛出去的羽毛球。
嘉怡心生愧疚,是她擅作主张选的羽毛球,完全没有料想蒋言灵是个球类白痴。
“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其他小组都开始玩球了。”
“教练,我们来对打吧。”
嘉怡很有天赋,第一节课仅仅是看了别人如何玩,就已经能上手了。蒋言灵好生羡慕,两人乐此不疲,她只好自己找个地方偷偷练球。
“自己练球?”有人在身后说话,是程施。
她的声音有独特的磁性,音调不高,像是可以压低了说话。长大后应该就是梅艳芳那种粗哑的女声吧,她暗暗想到。
“太笨了,学不会。”
“我教你。”
她以为领队要上前贴身指导,像洪金燕那般,无意识后退了一步,程施眼底闪过一丝失落,恼火的是这也被蒋言灵看到了。
她很烦躁自己这么在乎别人的情绪,既然看到了,心里不可能不多一层芥蒂。
“打球很简单,只要把注意力放在球上,手自然而然就会挥出去。”
程施终究还是在旁边示范,没有手把手教她。然而她的每次示范都是成功无比的,但是蒋言灵偏偏打不中丢出去的球,更不要说接球了。每回乱飞的球都是她捡的,倒成了名副其实的捡球运动。
“算了,我跟你一起捡吧。”程施放弃,仿佛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学不会羽毛球的人。
“你为什么打球那么厉害?”蒋言灵问她。
“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爸爸一起玩球,羽毛球、排球和篮球我都很OK。”
“哇,我就不行,我基本没有碰过球。”
“这都是靠日积月累的手感,你应该培养对球的感觉,而不是技巧。”
“怎么培养感觉?”
“球丢出去的时候,你要知道它的方位,感知它和你的距离,然后出手。”
“我每次丢球都像往大海里丢钱,明明知道接不到,就是会心痛。”
程施被她的比喻逗笑了,蒋言灵没想告诉她,嘉怡觉得她很“变态”。
“怎么想着留小学的发型?”
“怕走丢了妈妈找不见。”程施一本正经地说。
“啊,那很可惜,如果只是因为……”
“哈哈哈哈。”程施在一边笑,让蒋言灵明白自己是被娱乐了。
“你这人很坏。”她忿忿地说。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开不起玩笑的人。”
蒋言灵也笑了,证明她也是在开玩笑。
嘉怡边跑边说:“灵灵你原来在这里!啊,你怎么跟她……跟领队在一起。”
“我不会打球,你又跟洪金燕打得很开心,只好找她学球。”
“我们先走了!”蒋言灵对程施说。
嘉怡恨不得一秒钟逃脱,她不喜欢程施的外表,不喜欢她从头到脚大量的眼神,总之就是不喜欢,因为她是程施。
蒋言灵心底的天秤有些偏移,她觉得程施是好人,也不如嘉怡说的如此龌龊,如果教球的时候程施贴上来的话还有疑惑的一点点可能,但她没有。
为什么女生会认为女生是变态呢?她们又没有性犯罪的能力,可能嘉怡某方面比她更早熟吧。
“灵灵,你不要再跟程施接触了,我在嘉禾的聚会上看过那种人,她们是gay。”嘉怡小声地说。
“gay?你是说她是男的,也喜欢男的?”
“不是啊灵灵,女孩子喜欢女孩子也是gay啊。”
“可是我也很喜欢你,我也是gay吗?”
“你怎么可能是gay!”
“但是我一直都没有谈过恋爱,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你不是喜欢隔壁班的国文老师吗?”
蒋言灵心滞了一秒,她以为是秘密,但是嘉怡为什么会知道?
“不要这样看我啦,灵灵看人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啊,你看国文老师的眼神就是很崇拜的,和看杜治华一样。”嘉怡又顺便提醒他一句,“哦,你知不知道杜治华在隔壁男校读三年级啊?”
“啊……啊?我不关心啦。”
蒋言灵把换下来的衣服包进洗衣袋里面,两人说说笑笑地走出休息间。结果门外是刚好要进来的程施,三人目光对视一秒又立刻移开。
“她真的很像男孩子啊。”
嘉怡轻轻地说。
这个插曲就这么过去了,三人是同班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自从那次运动课之后程施的目光没有第一次那么强烈,但若有若无的还是存在,被两人直接忽略。嘉怡的排斥也没有那么明显,只要她没有用“那种眼光”看自己,还是可以交朋友。
第 8 章
中午嘉怡和蒋言灵在食堂吃饭,半晌走道旁的座位落座一个人。嘉怡惯性扫了一眼,小声说:“诶,那人来了……我们要不要换个位置。”
蒋言灵侧目,呆呆地被发现了,程施含着勺子跟她们打招呼,斜斜的薄刘海差点盖住眼睛,眼神也是慵懒又敏感,蒋言灵觉得如果她是男生应该挺帅的,还有一点张国荣的小忧郁。
“嘿。”蒋言灵小声说。
嘉怡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大概是责怪她为什么要打招呼。
那顿饭吃得很仓促,蒋言灵的饭还有四分之一就被嘉怡拖走了,她走的时候还回头望了一眼,程施的眼神始终追随着她们。
她困惑了,到了中学又遇到爱情的难题。
小学时代她总以为世界上的男人都爱女人,善信是保守中立的学校,没有教他们那个年代男人还可以爱男人,女人可以爱女人,就和爱情小说里描绘的那般,他们一起生活、逛街、上床,在外人眼里亲如兄弟姐妹。
兄弟姐妹不能接吻、不能相爱,他们可以。
程施是天生的吗?还是因为后天的环境改变了她的取向?身边出现了一个“异族”,蒋言灵不想对她敬而远之,天性驱使着好奇,她想了解她,想对这个爱慕女人的女人一探究竟。
她的青春年少并不丰富,父母的久未谋面也够不成她对颠沛流离生活的憧憬,冥冥之中她隐隐有些期待程施的故事,正如她第一次读到凯鲁亚克的《在路上》那般,知道生活亦是可以多姿多彩。
可惜她没有车,也不能开车。
更可惜港岛的地方就这么大,她如何逃离远去终究不过是这一亩三分地。
暗下决心去接近程施,可不能让嘉怡知道,不然她会恨死自己。
这种莫名的喜悦如同偷欢的恋人,为暗无天日的长情而在死不辞,欢愉比成绩的成就更猛烈,她在想什么,她的生活如何,她怎么看待女人,一切都是未知,一切都令人狂喜。
中学的嘉怡没有更多时间留在学校,起因是隔壁男校的一个同学总是堵截嘉怡,让她当他的马仔。和电影里演的那样,他可以带她去飙车、去饮酒、去跳的士高,接吻和上床。
嘉怡感受到了羞辱,她红着脸拉蒋言灵离开,男生总觉得披着头发的女人是成熟的,而扎着头发的是多么不近人情,让人恐惧。蒋言灵的马尾高高扎起,这仿佛是一道屏障,将坏男人的视线阻隔在外。
“那人是谁啊嘉怡,每天放学都看得到他。”蒋言灵的胳膊被扯得生疼,但嘉怡似乎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并未察觉。
“国兴啊!你没听说过吗,他跟兴发那□□被追杀到学校,转了两个学校才转到这边,中四都读了两年了。”
好像是个很危险的人物。
“你看看真心和阿发谈恋爱的下场,我绝对不会和这些人在一起的。”嘉怡小声说。
余光扫到国兴要追上来了,蒋言灵抓着嘉怡的手就开始跑,长裙和短裙飞扬,仿佛慢一点嘉怡的下场就会和真心一样,丝毫不敢懈怠,跑回车上的时候嘉怡的手腕被抓青了。
“对……对不起。”
“没事,甩掉他就好了。”
国兴只是跟了一段路,并没有追上来,他若是全力以赴哪里会赶不上两个女生的步伐。
蒋言灵抓着嘉怡的肩膀说:“不论他对你说什么甜言蜜语,你都不要答应。”
琼瑶的小说里男欢女爱的情节层出不穷,她不想嘉怡像里面的蠢女人那样被骗。
“我知道啦……”
“一定哦,也不要害怕他靠近你,要是害怕就踹他那里。”
“噗……”嘉怡笑着说,“你从哪里看来的这些东西,好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