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挑首饰?蒋言灵好奇地走过去,因为身边多是一男一女,两个美女位列其中很突出。
饰品柜台的设计是“口”字型,蒋言灵站在她们右侧,用手腕支着脑袋,趴在玻璃柜上观察她们。本以为挑的是项链或耳环,结果中间的柜台都是戒指,从左到右价格由高到低,她们在最便宜的那一侧互相比较,选的是低调、没有碎钻的款式。
那时订婚的戒指,男戒在左,女戒在右。她们好像看上同一款,但是不能单独出售。其实价格并不太贵,蒋言灵心想,两人姐妹情深何必要去买订婚戒指?任何一个柜台都有精巧低廉的女式单戒。
两个美女终究还是放弃了对戒,买了一模一样的素戒。付款后手挽着手袅袅娜娜走了,路过蒋言灵身边,身上散发着花香的气味。
服务完她们的柜员转而来服务蒋言灵,问她:“小妹妹,你想挑一款怎样的戒指?送妈妈的还是给自己带的?”
她只是因为好奇才过来的,说:“我自己先看一看,有需要再叫你。”
柜员和另一个柜员干脆在旁边聊天,蒋言灵假装认真地挑戒指,余光还停留在离开不远的二人身上。她听到有位雇员说:“那两个女人来挑订婚戒,是不是拉拉啊?”
蒋言灵听到这个词,耳朵都要竖起来了。她这个年纪对性取向十分敏感,特别是知之甚少又充满好奇,任何讯息都不放过。
另一个柜员说:“我感觉也是,她们挑上一对热销款问能不能只配女戒,我说一对男戒让我们怎么卖,那个高一点的把男戒戴到手上说确实不合适。”
“那肯定啦,依男人尺寸配的戒指,女人戴怎么合适?”
“所以这是不正常的嘛,一男一女天生这么配对的,全港都没一个卖女对戒的地方吧。”
原来这种现象,叫不正常。
正常的定义又是什么呢?
在嘉怡眼里,同时爱上两个男人也算正常,程施认为爱男人和女人都无所谓,蒋言灵认为爱一个人就要死心塌地,不能有二心,否则是道德上的背叛,无论男女。
三个人的观点大相径庭,却能玩在一起,看来正常的定义因人而异,她们为何能理所当然地将自己的观点强加于人,武断地断定正常还是不正常。
在蒋言灵眼里,无端议论别人是非妄下定论,才是不正常的。
柜员终于注意到偷听的蒋言灵,问她:“妹妹,你到底挑好了没有?”
蒋言灵气呼呼地走了,留下两个莫名其妙的大人。
她当然可以和程施或嘉怡去买对戒,说不定店员和老板娘并不是恋人关系呢?
一句“凭什么”便能阻挡的事事非非,在她脑海里发酵成一个循环。
时间不早了,蒋言灵往回走。殊不知外面已经下起细密的小雨,三三两两没带伞的情侣在屋檐下避雨,蒋言灵看到店员和老板娘,她们同样没有带伞。
突然,老板娘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罩在两人头顶上,店员的身子侧了一下,踮起脚尖。虽然两人被外套挡住了上身,但蒋言灵似乎能感受到,她们在外套底下短暂的接吻。
那分明是亲吻的姿势!她知道!
黑夜中反射出老板娘高举的手上,那亮晶晶的素戒光芒。
第 25 章
蒋言灵回甜品店,嘉怡已经到了。她在和程施讨价还价,让她借她抄寒假作业。
看到蒋言灵回来,程施像发掘救星一样:“为什么不抄灵灵的?”
“她正确率太高,我怕被怀疑。”
程施头疼的说:“你能写寒假作业已经够引起怀疑了。”
嘉怡说:“我已经够倒霉了,你们还要气我。”
今天和国兴一起去游乐场玩,嘉怡说太幼稚了,不想去,但最后还是和国兴妥协了。
“你猜我看到什么?我看到张文彬和他女朋友在一起!”嘉怡提高音量,“在玩碰碰车!”
蒋言灵呆若木鸡,缓冲过后说:“说不定是他妹妹。”
“你会亲你妹妹的嘴巴吗?”
“不会,”她秒答,“他发现你了吗?”
“他看到了我跟国兴,还走过来打招呼,”嘉怡气馁,“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个人渣。”程施适当补充。
“我不打算和国兴分手了,有的男人注定不属于你。”嘉怡无力地说。
但嘉怡依旧瞒着国兴与他见面,她确实喜欢张文彬,他的邀约她无法拒绝。抛弃你来我往的那套追逐游戏,喜欢便是喜欢,哪来那么多猜忌担忧。
嘉怡说:“他女朋友是他的师妹,那个女生把他倒追到手的,但张文彬是在追我,我们身价不一样。”
蒋言灵问:“他喜欢那个女孩吗?”
嘉怡说:“不喜欢,但是那个女的很有钱,他需要这笔钱帮他铺影星路。”
在蒋言灵看来,这只不过是一个出卖色相、骗女人钱的花花公子,周转于女人之间。他能同时和两个女人交往,保不准有第三个、第四个,但在嘉怡眼里那是坏男人的魅力,况且这个男人还是主动追求她,让她感觉与其他女人不同。
蒋言灵说:“你爱的男人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
嘉怡说:“他爱的女人也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
蒋言灵无言以对,她没有立场对嘉怡的爱情指责。嘉怡见蒋言灵眉头紧锁,安慰她说:“我和张文彬没有上床。”
蒋言灵失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傻瓜嘉怡。”
“过几日陪我去看电影吧,我二哥那里有原片。”
因为是还未上映的电影,一般的影院没有片源,嘉怡二哥约的是几个熟人好友,去学生自己办的实验影院观看。
嘉怡和蒋言灵率先到场,几个电影系的学生已经凑齐。二哥挑了一个醒目的位置招呼她们坐下,陆陆续续大学电影系的元老也到场了,蒋言灵发现张文彬进来,眼前一亮。
他毕竟是男演员,在普通男生之间可谓鹤立鸡群,他被嘉怡二哥引到前排的好位置,刚好在蒋言灵前面。嘉怡离开座位坐到了前排,对蒋言灵说:“暂时的,快开映我就坐回来。”
恐怕事实并非如此。
蒋言灵百无聊赖,东瞧瞧西看看,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周围的学生都在讨论镜头或者后期,其中有部分武打片,有位学长样的人物还“一二三四”列出了纰误和弊端,武打也有流派,在他们眼里,似乎并不是简单的商业片。
蒋言灵还暗自期待这样的场合,是否会遇到片场里一晃而过的漂亮姐姐,她演男主角的妹妹,是个悲惨人物。意料之中,直到最后她都没出现,但在别人的只言片语中听出,她是个模特,舞蹈系在读,正职并不是演电影。
她没出现让蒋言灵不能不说有点失望,但另一个女的出现可说令嘉怡绝望。
她刚进场就引起不小的轰动,蒋言灵听到哥哥们都叫她Ella,她不予回应,自然而然地走到前排。蒋言灵察觉来者不善,拍拍嘉怡让她回来,谁知嘉怡坐到了最后,直到Ella走到张文彬面前。
张文彬正在和嘉怡谈笑风生,看到来的是他女朋友,便让她坐到自己的左手边。
Ella说:“这个妹妹是谁?我更习惯坐你右边。”
这下蒋言灵才看清Ella的长相,凭她的外貌完全不需要金钱去限制爱情,嘉怡也被咄咄逼人的气势震吓,张文彬站起来说:“同学的妹妹,算是我的影迷。”
Ella微笑着说:“是吗?谢谢你的捧场,不过电影要开始了,麻烦坐回自己的位置吧?”
嘉怡站起身说:“那我就不打扰大嫂了,希望哥哥的电影大卖!”
听嘉怡说出“大嫂”两个字,Ella的表情明显不善,此时二哥突然说:“欢迎各位观众落座捧场!电影马上开始!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
张文彬身上散发出书生气息,朝后排打招呼。
二哥说:“旁边那位美女就是我们影方的投资人之一!……”
Ella保持笑容,温柔地拉着张文彬的胳膊,嘉怡回到蒋言灵身边,与Ella对视了半秒。
蒋言灵闻到了火药气息。
作为主持人的二哥逐一介绍了出场的年轻面孔,很多都是电影系走出去的学生,算是新老学生的一次会面。介绍完毕影片正式开始,蒋言灵并未将注意力放在电影上,嘉怡也没有。
如果视线有能量,Ella的后脑勺几乎要被嘉怡盯出洞了。
她的前面正好是那个女人的脑袋,此刻正靠在张文彬的肩上,两人亲密咬耳朵的姿态被尽收眼底,蒋言灵安慰似地捏捏她的手掌,担心她会冲动将饮料浇到Ella头上。
放映结束后有不少人找Ella攀谈,大多是希望被发掘的年轻导演或编剧。嘉怡和张文彬有了短暂的会面时间,在蒋言灵眼里,年轻貌美又大气的嘉怡显然比略显富贵的Ella更适合这个书生气的男人。
说到书生气,从那以后蒋言灵不再敢轻信文质彬彬的男人,他们的皮囊写着“我是好人”,内里却包裹着与斯文不相符的野心。
两人都明白,张文彬处于事业的上升期,他需要Ella这棵大树的扶持,Ella也正因为吃透他这一点,才视嘉怡这类花花草草如开胃小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张文彬更需要讨好他的伯乐。
两人短暂见面后,嘉怡的表情很是失落。
这对嘉怡是一次沉痛的打击,蒋言灵发现她又过上了日夜颠倒的日子。蒋言灵凑她说:“《陌路之花》在影院上映了,要不要一起再去看看?”
嘉怡回绝,瞒着她和国兴那帮人买醉去了。
很快到了四月,蒋言灵记忆中那部电影要上映了。下午她独自一人去了电影院,买了全场最后排的位置,一个人看完了熟悉的画面。但是画质比冬箐的盗录盘好不到哪里去,后来她才知道正式上映的日子应该是八月份,她是花了电影票的钱,又看了一次老板盗录的电影。
当You never can tell 的旋律响起,米亚和小背头应声起舞时,如此欢快的场面博得全场笑声,但她却哭得泪流满面。她的恋慕之人在离别的前夕给了她一丝希望,从此销声匿迹了。她若要联络自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怎能唯独让她苦苦思恋?
她也有在想我吗?蒋言灵咬着下唇,试图将抽泣声止住。
电影散场,她无声地看荧幕上飞逝而过的名单,直到片尾。
监督员打着手电才发现她,好心的领她出去。
“你是我遇到第一个看这部片子看哭的人,”他说,“你还不到十八岁吧。”
“不是这个原因,是我自己的原因。”
“只是来影院找个隐蔽的地方哭?这个年纪,我猜,是不是因为失恋?”
蒋言灵不语,她甚至还没恋呢。
“谢谢你的关心,我先走了。”
“啊,有空再来。”
她到甜品站买了个甜筒,甜食会令人心情愉悦,但她还是不知不觉走到了冬箐原来的寓所,她的旧公寓亮着灯,窗外挂的是男人女人的衣裤,花色鲜明缭乱,看似是个品味很差的住户。但是底衣底裤穿在里面又能给谁看呢?恐怕只有嘉怡才对胸罩内裤要求多多吧。
穿差劲的胸罩让人直觉她是个连自己都不愿意取悦的人,蒋言灵神经质地拉开衣服看,自己的胸罩水平还停留在小学毕业。
看来我也是个糟糕的女生,她没来由地想。
楼下的酒吧人声鼎沸,早春应是很静谧的季节,但在这条街完全没有静谧的氛围,隔不远就是菜场大妈讨价还价,这边又是年轻人花天酒地的夜场。两种不同的生活在一地冲撞,莫名和谐。她站在酒吧门口,里面的世界黑色而神秘,将她吸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