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 作者:党凤田【完结】(19)

2019-03-28  作者|标签:党凤田 都市情缘 强强

四个“仙女”紧随锣鼓节奏,迈动细碎舞步。前俯身躯,扭动纤纤细腰;濯濯素手,摇彩绸羽扇,好似踩云驾雾。

“仙女”为御船拉纤。四人动作和谐,舞姿柔美,爬高上坡,哈腰弓背,急步直上,步履艰难。下坡碎步,轻捷如飞。遇大风,低头,侧身,脚步沉重,纤绳好似崩崩紧。四人频频拭汗。一会儿又顺风,轻松愉快,你戏她笑,八只脚在长裙下绣鞋急趋,好似随水漂移的八朵硕大鲜花。突然间,他们左躲右闪,像遇到什么可怕妖魔,伸头蹑足探视,哈腰,引领,慌恐之态可掬,啊,原来是一只癞**。有的挥手跺脚轰,有的鼓腮嘬嘴吓唬,有的抓土扬,有的拿石头投……

“拉花船”煞是赏心悦目。小伙子们凭仗用不完的力气,打着口哨,嚷着,闹着,潮水般向前涌;前边的妇女、小孩子被挤得吱吱呀呀,有的掉了鞋子,有的掉了帽子,有的开了腰带,有的倒在地上,喊、叫、骂、哭,搅成一锅粥。

云英和四个亲戚,手拉手,臂挎臂,团结奋斗竭力挣扎,汗水满面,热气腾腾。笑着、挤着,非常兴奋,非常激动,非常快活。

节目负责人,费了吃奶的力气,才打开了场子,让观众后退十米蹲下,围一圈场地。

观众前呼后应:“花船继续来! 花船继续来!”

锣鼓一响,四个“仙女”又以诱人的媚姿徐徐入场。一个小伙子,不知是献殷勤,还是出新点子,将一盒凤凰香烟扔在场地。

“仙女”大概不喜欢人间“烟火” 。 第一次看见并未理睬。第二圈转来,却似发现了珍奇。显出惊疑、探询的神情。她们作出优美的舞姿,迈动轻盈的舞步,看着,转着,猜想着。红衣“仙女”双臂轻摆,长裙漫旋,秀腿交叉,蹲身,哈腰,素手轻轻一点,“凤凰”香烟捞在手中。曼舞中,打开烟盒,取出香烟,一根根向观众撒去。人海中无数只手挣抢、跳夺。

“皇帝”恼了。他不容许妃妾把“宝物”分给百姓。他挥动“鞭子”抽打她们,动作夸张滑稽可笑。

“仙女”互相瞧了瞧,挤挤眼儿。突然如矫燕展翅,双袖挥舞,长裙飘动,四“仙女”脚如离地,飞速前进。“皇帝”刚露出得意的笑容,花船却骤然停下,“皇帝”差点弄个狗啃地。没等他发作施威,花船又流星般前驶。旋间,又是急刹车。“皇帝”被弄得晕晕乎乎,歪歪斜斜,前仰后合,狼狈地从花船内栽出来……

节目散场了,人们潮水般四下散去。卜氏子女和编外市民云英,夹在人流里,兴致勃勃,比手划脚,热烈地议论着每一个节目。

然而,晚上的烟火龙灯,对他(她)们有着更大的吸引力。

第12章 秋雨淅沥促人愁

淅淅沥沥的秋雨,紧一阵,慢一阵,一连下了三天。卜宁的小院积满了污浊的雨水。他昨天在屋门口垒起一道高高的土埝,防止雨水灌进屋里。屋地比院子低半尺,水要进去,小屋便成了养鱼池了。

外面下,屋里也陪着下。墨染般的屋顶,被调皮的雨滴穿透变成黑色的“珍珠” 一串接一串地跳下来,敲得下面的盆碗叮叮当当响,简直是“大珠小珠落玉盘。”

维持一家生活的神圣职业,卜宁的维修工作被下雨耽误。矮小的卜宁愁眉苦脸,显得个头越发矮小。

七个月的小女儿彦芳,拳头大的小脑袋顶着几根绒毛般的黄发,瘦弱得像一幼猴。她一副厌世的样子,老是咧着小嘴嘤嘤地哭。

省城有钱人家坐月子,每天吃鸡、吃肉、喝牛奶、吃苹果、吃鸡蛋。人家的奶水整天啧啧像喷泉;盼弟坐月子吃了三天馒头,十个鸡蛋,一斤芝麻盐。每天总是靠半斤玉米面制造奶水。母亲的瘦骨嶙峋,造成了女儿的骨瘦如柴。

云英每顿饭给自己定量。玉米面窝窝不超过一个,稀粥不超过一碗。或许这对她倒是适宜的。足以保持窈窕身姿。

几个月实践证明,卜队长指教的“饭店拾遗” 并不是脱贫良策。卜队长的煤菜赒济也只是杯水车薪。

云英为甥女小彦芳细心做着小褂子,这又是用盼弟的旧衣改做的。她曾用心看过商店的童装,记住了不少童装的样式。云英姐妹对女红是灵通的,她们看两眼,就可模仿做成。她决心在这小褂上施展本领,拿出看家本事,尽量做得样式新颖美观,一旦小甥女穿出去,人们一定会大吃一惊:这件衣服比买的还好。

云英一门子心事,就是伺候好姐姐、姐夫和小彦芳。姐姐坐月子出血过多,营养不良,不是腰酸就是腿疼,整天膀眼皮肿脸儿,病恹恹的。每天三顿饭、洗衣服、洗尿布、里里外外杂活儿,都是云英干。整个家全管了起来,这给了盼弟很大安慰。

可是爹的来信,姐俩不得不认真考虑。要过秋了,今年承包的十亩责任地,农活很多,五妹和爹干不过来。彦芳七个月了。她应该回去,老住亲家不是长久之计。

多半年没回老家,倒很想回家看看娘和五妹。这一回去,很可能就把她拴在那十亩承包地上,再也难进省城。熠熠有神的眼睛里,噗嗒噗嗒掉下泪来。她对小彦芳,对姐姐古老的小屋,对省城,对华新大饭店,对长长的华新大街,对好心卜队长,都有无限的眷恋之情。

十八户她呆够了。它没给予她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除了村南那老杜梨树,村内连株树也没有。冬春两季到处是白花花的盐硌巴,清寂得像座坟墓。夏天庄稼动不动就被旱死,碱死。耕地离村那么远,一去二三里,要带着干粮下地。队长像个闫王爷,他骂骂咧咧,像赶羊群把社员们往地里轰。每天最多八分工,每个工最多八分钱,干一年分不到红,她家年年是欠账户。队长为了保住官,虚报产量,八两粮食分到社员手里,往往减成半斤。有人说:“吃的鸡食,干的牛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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