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到头,那人领着癞子去了村头的宗庙。
宗庙那里早已是人山人海,癞子到时,来人高吼了一声。「小天师到啦。」闻言,村长从庙内走出,见到癞子真是险些差点哭起来。「小天师,你昨夜可是去了哪里,叫我们好找,你可知昨夜那狐妖又出来害人啦!」言毕,众人皆是垂头丧气复胆战心惊。想起昨夜癞子也不敢多加细说,只问道。「那狐妖又出来害人了么?这次害的却是谁?」
无人答话,只将手指向庙内?
庙内,癞子疑惑不解,想不出会是何人遇害,莫不是昨日里撞见的小和尚和大师傅。陡然而惊癞子冲将进去。
庙内,血气冲天,一排泥像倒倒歪歪,那每尊泥象上侧俱挂着尸首一具。左起至右,不多不少整好八具,俱是容颜枯损,体干肤残。但奇的是这次死的却不是村内之人,一排而下,僧衣道袍,尽是些外来捉妖之客。悚然一凛,癞子冷汗直冒,符咒在手却念不出一个道字,只仰首看那庙墙,白底红笔,用血而凝成的几排大字。
参禅......悟道......识魔......
诛佛......弒祖......唯魔......
端的嚣张狂妄,又妖邪尽现。不出一言,癞子容色惨白,只沉声而问「这是昨夜何时之事?」
「大约子时。」材长回道。癞子却是痛悔万分,子时,自己子时却醉在那梦里虚无。又恨又恼,直将手中符咒挫骨扬灰。
「妖孽,我留你不得!」当下,行事如风,出得庙去沙场点兵。
「诸位,这妖狐一日不除,尔等就难保一方平安。今日,吾奉师命下山,为的就是除魔卫道。还望诸位与我齐心合力同诛妖魔。」
这番话,意气风发,豪气升天,众人无不叫好,叫好之余却有一人阴测测的笑开。「小小道士口出狂言,量你何德何能捉那妖狐,只怕你的修行不够定力不稳反被那妖怪迷了。」定神看去,那说话之人正是天龙寺的方丈戒空和尚。癞子不喜他言行,只将脸沉了下来问道。「却不知大师有何高见?」
「高见倒是没有,只是洒家不放心将师徒性命交于黄口小儿手中。」冷哼一声,戒空也是一脸倔傲。二人势均力敌,剑拔弩张眼看就要翻脸,这时村长上前适时解围,只赔笑道。「二位息怒,莫伤了和气,大家都是为了捉那狐妖而来,不若拋却彼此成见,一力一心可好。」
他二人见得村长上前打合,均拉不下脸再次斗气,只对视一目,复拂袖而去。天暮,癞子在村头摆了祭坛,领着众人上香示天,之后,便一径直上那妖气冲天的后山。
坐以待毙不如先毙。
如是打算,癞子观得天象,见那后山,八宫流气复逆行,星气流转却穷尽,显是妖合聚居之地。因此,领了众人上山捉妖 。
天暮时分,由昼转夜正是阴气极盛之时,这一行上山,一路怪滕枯树,林深叶茂,繁花点影,荧荧灭灭不尽妖邪又不尽阴森。
噤声失言,各人心中均暗自打鼓,怕是有去无还,唯有癞子例外,他这一心里想的尽是那夜所见的狐妖,心心念念恨不得将他置之死地方休。
凝神静气,癞子手握长剑,掌着罗盘行于众人之前,随他之后却是那戒空和尚和他一行的弟子。
倒不是戒空认输,只因那戒空掐掐算得这妖狐也盘踞在后山,不输人前,也领了众弟子上山捉妖,因此这才与癞子聚到了一块。
不消说不得,二人相顾无言,唯有跟了戒空同来的小弟子至心,见到癞子后,仍向他偷偷笑了笑。忆起昨日庙中所见,癞子厌他淫乱,只回了白眼却不将理他,那小和尚不知何故,便委屈的红了脸,这时,戒空却在身侧怒吼。
「至心,还不随了为师过来,你怕是想那狐妖吃了你不成。」被吼得一愣,至心后怕地瑟缩着跟在戒空身后。
这时,后山红日坠空,似悬非悬,便如血色漫天浸染,那余晖躲目茶光,直将逼得生生睁不开眼。怪道害怕。众人暗惊,却见得林中阴风乍起,黄叶舞天,一方红巾辟天盖地而来。便闻得一阵狂笑。
「何必事事问道法,仰法指天唯我尊。」
闻声看去,那林间高树上不知何时坐了一身红衣的少年。
黑发乱纷,顾盼生辉,艳丽无匹。却正是那夜的红衣狐妖。
「妖孽,你终于现身了。」怒火填膺,癞子喝骂,那红衣狐妖却吃吃笑了起来。「小道士,你可是要捉我去成亲?」「休得胡言。」癞子大窘,只得再次喝骂,那狐妖也再次笑开。
「何须再捉,只消你开口,我便与你鸳鸯双栖,长长久久。」
「妖孽!」不忍再听,癞子抽出符咒,只念得一声急急如律信,那符咒便化做一只秃鹫直朝那狐妖飞去。那狐妖也不躲,衣袖轻翻,顿将秃鹫收时囊中,却在下刻变做漫天乌鸦盖顶而来。
那乌鸦个个精瘦枯干,张着大口不住叫唤,扑天而来,附体嗜咬闻得血气便更是兴起,直将众人咬得乱哭乱叫,慌忙见之无暇做法,唯有癞子与戒空。
屏息静气,再将出手。那戒空,向空拋出法杖,化做万形在空中左挥右舞,驱赶乌鸦。癞子也不落后,又是一张符咒,急急如律令,化做万支利箭直射乌鸦。
又是翻袖,狐妖笑将起来,「二位好法力,小道士,人间至情,我对你真心一片,你却待我如斯,也罢,今日不与你多做纠缠,待我收拾了众人便再来会你。」言毕,长身飞天,红袖翻飞,只喝道。「诸地树妖,听我号令,还不速速与我灭了此间人等。」
这一声令下,红光弥漫,烟雾丛生,那些个枯藤老树,竟似活物一般动将起来,将众人团团围住,又抽枝牵条捆绑缠绕。不消一刻功夫,诸多人等俱被缚手缚脚。
又是一声冷笑,那狐妖再次喝道。「连地成一线,厮物皆不见。」便是漫天阴风漫天血光,纵横批驳了............迷了眼,癞子只来得及骂了声妖孽,便在那一片血光中昏睡而去了。
待幽幽转醒,却见得自己躺在一处幽僻,空旷的草地上。周遭早无人影,来时同伴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下骇然,癞子挣扎着起身,在周围搜寻一遍,仍不见人,当下万念俱灰,跌坐在地。
此时,夕阳日暮。满山空寂,幽僻之至,只闻得风声鸟鸣。又是怅惘,又是害怕,癞子看了那落日余晖呆呆出神,这晌,他却听到了响动。回首一瞧,见方才空地的草丛中探出了一个脑袋。
「道士哥哥,我......我好怕......」
癞子看去,那瑟缩匍匐在草丛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戒空的小弟子孙,小和尚至心......
第四章
见到至心,癞子却是不喜,他只是暗下疑惑,这一场恶战,分明是损兵折将大败而散,同行诸人均不知其踪,却为何单单多留了一个他。又是疑,又是惊,癞子只是原处看着至心而不敢贸然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