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怕也只有柳红嫣与金缕自己才晓得,比之剑神君亦然,金缕才是十岁入出尘,十五成宗师的当今武道第一大才!
为何薛琉儿刺杀柳红嫣无功而返?为何胡安生自以为已然杀了出尘境的雏鸟薛琉儿,那女孩却能悄然刺出致命一击?为何小竹儿常常道薛琉儿不是好人?——能与地狱恶鬼较量,非得要宗师境神仙方才能够应对自如,薛琉儿是何人不言而喻!
一道通天龙卷拔地而起,大雨村外邪王教兵卒扯着嗓子叫喊撤退,本想痛下杀手的薛琉儿被这突如其来的飓风卷上天际,于空中同陈小咩贴身厮打,被狂兽咬住肩膀,扯下一块皮肉。
灰黄色的狂风拔起地上巨树房屋,犹如天上漩涡吸纳起地面土壤,众人四散,被这晚来的龙卷带向沙漠的深处……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一只肤色通红的野兽从凌乱沙粒中钻出,抖了抖浑身皮毛,恶毒血眸向四周张望。
一位病弱女子无故出现在沙海,她自行摇着轮椅缓行,一袭黑色衣衫掩不住高挑纤瘦的身躯,头戴一顶黑纱斗笠遮掩面目,右手捏着一块白色布帕,于咳嗽时抵在嘴边,取下后上头沾染着一块新鲜血渍,可见这位女子的病入膏肓。
那瞧不清面貌的女子未携带任何行李,背后沙地沿着车轴留下两道浅浅痕迹,沿着车痕,通红巨兽狂奔而至,自背后悄无声息扑向那自寻死路的女子,黑衣女子一手正自怀中取出白色锦帕咳出一口殷虹鲜血,一手转动车轮缓缓回身,沙漠浊风撩开面纱让狂兽瞧清了她的面容。
狂兽扑在空中距离那古怪女子尚有一丈,却猛然止步哀嚎,咬牙自喉中发出颤声嘶鸣,好似瞧见了这世间最可怕的东西,站立原地供着背脊做出罕见的防御姿态,恶毒目光低垂地面竟是不敢直视眼前的黑衣女子。
风儿止歇,黑衣女子依旧隔着黑纱瞧不清面孔,过于苍白、沾染鲜血的薄唇轻轻一抿,道了声:“跪下。”——哪怕宗师境的玄生和尚都难以对付的那头畜生,竟当真便成了听话家犬,五体投地在了女子跟前。
黑衣女子声音极是冷漠,平缓语气好似不带丝毫情感:“你这头畜生怎得这般冒失,现今还未轮到你们出场,怎敢这般胡来?给我滚回地狱去。”
狂兽发出一声呜咽,接着躯体如冰慢慢消融,血红液体极不自然的没入沙地消失不见,留下了昏迷的陈小咩一具酮体。
黑衣女子滚动轮椅来到昏迷不醒的陈小咩跟前,伸长手臂按在陈小咩心口,极其修长的手指如穿透平静湖面、轻而易举没入了陈小咩体内,拔出时昏迷女孩身躯更是匪夷所思的毫发无伤,黑衣女子食中二指夹着半块剔透泛光的玉指环,张嘴便即吞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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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小咩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了自己变成了野兽,她迷迷糊糊中只想拼命保护玄生和尚、王丹霞与薛琉儿,却抑制不住嗜血的快感,张口咬在薛琉儿肩头,扯下了她的皮肉。
狂风中陈小咩的身体轻飘之极好似不受重力,最后自高空重重砸落在地,疼得几乎便要成为一滩肉泥,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晓得自己渴望吞吃人类的血肉。
无限烧灼的地狱火使她身躯迅速复原,钻出沙地的她四足狂奔,老远便瞧见了一位黑衣女子于沙地中吃力翻滚轮椅。
那人约莫是逃不掉了,那人必将用来填补陈小咩的饥饿,如此想着,身体却早已自行狂奔起来,后来……后来?——后来的事儿陈小咩却没了印象,于梦中猛然惊醒时天色已然昏黑,寒冷荒漠中,一个温暖之极的躯体拥抱着她,隐约竟有着那位白发女子的气息,让陈小咩慌乱惊恐的心缓缓安定,继而再度沉睡、一夜无梦。
隔天清晨,当陈小咩发觉自己赤身酮体,身旁坐着一位头戴黑纱斗笠遮掩脸面的黑衣女子正自打理衣衫、扣上衣扣,哪怕平日里脸皮颇厚的陈小咩都不禁尖叫出声,哭丧脸孔自语着“对不住仙尘”、“没能为你守住贞洁”等等诸如此类悔恨抱怨,瞧着眼下怎么看都是一副“事后”的模样,陈小咩捂住脸容埋头呜咽。
那陌生的黑衣女子天生便是冷冷清清,淡然道了句“别哭了”,接着不紧不慢唤出了陈小咩的名字:“陈小咩,背我走。”
陈小咩脸孔泛红,屈膝抱住自个儿□□的身子不愿松开,抬头向那陌生女子眨了眨朦胧泪眼,噘嘴询问女子是谁。
黑衣女子没有回答,略一思索便即脱下身上衣衫抬手披在陈小咩肩头,接着取下脚上绣鞋递给陈小咩,平静言道:“你可想知道白仙尘的事儿?听我的话我便告诉你。”
陈小咩伸臂擦抹泪眼,满心狐疑穿上女子刚好合脚的黑色绣鞋,又将单薄衣衫裹得不能再紧,瞧着女子脱下鞋儿后、那好似玉雕的漂亮双足不觉发愣,悄然压低身子意图瞧清黑衣女子该是副如何面容,那女子却手掌撑地,趁势攀附到了陈小咩背后。
陈小咩只觉背后触感温柔,心想那女子胸前必有锦绣,否则压在背上怎能如此舒适?
黑衣女子一手扣住陈小咩身体,另一手轻轻一指,向全然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沙漠一头道了声“往那走”,声音并不如何响亮,但掷地有声极其悦耳,如清风似流水,引得陈小咩未加以深思,便顺着黑衣女子指向大步前行。
沙海白日里无比灼热,背后女子的身躯却如玉人似得冰凉,与之肌肤贴近非但不觉燥热反倒让人无比舒适。
想起自己一梦醒来,便莫名其妙独自一人来到了陌生地方,又莫名其妙没了身上衣衫,更莫名其妙与一位黑纱遮面、知晓自己与白仙尘姓名的古怪女子结伙,于是陈小咩涨红脸容含蓄问了至关重要的第一个问题:“那个……我……我怎得是这副模样?姑娘可曾瞧见过与我同行的几人?”
背后女子道:“你在沙地上昏迷不醒,我瞧见你时便是‘这副模样’,可没瞧见别人。”
陈小咩张嘴又再闭合,犹豫着想问女子可曾对自己“下了手”,否则她为何会没了衣衫?——但这等妄言终究还是难以启齿,支支吾吾了半天,却是背上女子一语中的:“我天生病弱双足不可多行,沙漠夜半天寒自也无法去寻干草木材,不得已焚烧了行路用的轮椅,瞧你身无一物想来篝火温度必然不够,只好与你相拥入睡,脱下衣衫盖在你我身上便当作御寒被毯——你这女子当真古怪,都是女孩家何必如此害羞?”
陈小咩双耳发烫,嘀咕了一阵,与黑衣女子笑道:“姑娘呀姑娘呀,你可晓得骆驼镇的林佳玉林小姐?那位女子明面上是喜爱读书男子的天真闺秀,实则任谁都想不到竟与自家丫鬟骊雨相爱,啧啧,你瞅瞅这年头女子之间不也得多留个心眼么?”
黑衣女子语气波澜不惊:“这有什么稀奇。”
陈小咩故作吃惊道:“这便是为何小咩刚才羞涩难当的缘故,莫不是姑娘也听闻过类似的耸人事迹?”
黑衣女子声音冷淡,却是语出惊人:“我与一位女子成过亲。”
陈小咩久久未再回话,这回当真是吃惊到了无以复加。
黑衣女子用手轻轻一拍陈小咩脑袋,平静言道:“你这等姿色可就莫要自作多情了,我喜爱的那人是女子,却并非天下女子我都喜爱,你陈小咩哪怕脱光了站在我面前都不入我的眼,且放心好了。”
陈小咩哭丧脸孔,心中一时不知该欢喜还是该忧愁,莫名觉得百感交集,过后方才询问那来历古怪的女子道:“姑娘呀姑娘呀,你怎得晓得我的名字?又如何晓得白仙尘的事儿?难道说……难道说……”
黑衣女子坦然道:“曾经的‘第一世界’我自是还记得的,对那位在第一世界鼎鼎有名的白发神仙更是仰慕已久。”
如此一言陈小咩不觉精神大振,对背后性情坦荡的陌生女子顿生亲切好感。
行路无趣,陈小咩随口溜须拍马,不吝辞藻赞美背后女子光看手足便能瞧出定然是一副国色天香,搜罗起了记忆里“美人榜”上十位佳丽的信息姓名,便猜测起了黑衣女子的身份:“姑娘呀姑娘呀,苏城美人榜上除去那位‘天下第一美人儿’的柳红嫣我倒是有幸见过几面,其余当真只闻其人未曾真正得见,姑娘美貌定然能够入榜——排号第二的女子名为百里倾城,除了没有柳红嫣那股子女中豪杰的气概,光瞧容貌当是不输柳红嫣的绝色佳人,当真是倾国‘倾城’了,姑娘莫非就是那位‘百里倾城’?”
冷漠女子道:“百里倾城确是当世绝代佳人,可排在第二我却觉得不妥,那女子性子过于娇柔造作,就如是一副过分工整的字画,让大多数人瞧着都挺喜欢却失了灵气,初看也许惊为天人但看久了也就腻味了,莫要说与柳红嫣相比,哪怕是后面排名第十一的拓拔无双都能将之比下去,也不知是哪个浑人排的榜单,照我看来这位百里倾城的名字就不该放在榜内才对。”
女子见解独到并且“毒”到,陈小咩倒抽一口凉气,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位毒舌男孩小竹儿,思索过后与黑衣女子细细讨论起了当今天下的美人榜,名次自第十的郭霜雪到第一的柳红嫣,少有不被改动移位的,譬如第二的百里倾城干脆便被排到了第二十,哪怕美如柳红嫣都以“心肠歹毒、虚伪做作”为由降低到了第五,真不知这位两世都北公认为“天下第一美人儿”的红衣女子若是听闻,会做如何感想。
谈及“如此一来谁才该是‘天下第一美人儿’”,陈小咩与黑衣女子互相默不作声,而后竟是异口同声、心有灵犀的念出了“那人”的名字:“自然当是‘白仙尘’了!”
两人皆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准确的说该是陈小咩仰天痛快大笑,身后不苟言笑的冷漠女子竟也罕见的悄然扯起嘴角。
黑衣女子道:“白仙尘那等姿色排名前百都不够资格,只不过若是晓得她在第一世界的英雄事迹、神仙风采,恐怕这普天之下不论男女都得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陈小咩兴奋笑道:“当然当然!白仙尘哪怕相貌并不太出众,可善良心肠与可爱到叫人无论如何都想拥她入怀的变扭性子,当真让人欲罢不能,若是让我来评点美人榜,必要给那白衣女子头魁,让不知其人的天下众人都觉莫名其妙,那才是真的好玩儿!”
黑衣女子与陈小咩一拍即合:“白仙尘瞧着总是一派机灵古怪,可那一肚子小聪明除了拿来与人胡闹,还能做些什么?一个只知道玩闹、永远都学不乖的蠢蛋可不得让人好生欺负欺负?那白衣女子这股子受性才当真最是可爱。”
陈小咩不觉笑得肚子生疼,对背后黑衣女子好感噌噌上涨,简直便到了相见恨晚的地步。
陈小咩观察环境识别方向后,问背后女子道:“姑娘呀姑娘呀,咱们现在走的方向似乎是正北,莫不是姑娘也想去北寒一睹第二世界的白仙尘真容?”
黑衣女子淡然道:“去是去得,不过时辰尚且未到,我还得去别处走走,也好了结一下从前欠下的债。”
傍晚黄昏,陈小咩背着黑衣女子,听从她的指示寻到了一片商人驻扎的营地。
商人们共有十二,骆驼十五背负格式衣物,听闻有人寻求搭伙,领头那位八字胡的谨慎男子本来并不答应,恍然发觉眼前陈小咩身躯仅仅披着一件衣衫,穿着极为大胆,约莫该是做卖身行当的可怜女子,虽诧异大沙漠竟也有如此周到的服务,可这些天来赶路行商,忙得早已憋出了内伤,既然送货上门,不妨便顺水推舟允许二人“逗留”。
一众商人尽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见陈小咩小心翼翼放下黑衣女子后,两人依偎在一起闲谈,却无半点表示,不觉挠着头皮急不可耐,只得率先开口询问价钱。
陈小咩先是迟疑,待得回过神来不觉满面通红,支支吾吾的解释自己并不是做“那事儿”的人。
一众商贾大失所望,八字胡男子更是脸色骤变,言语讥讽想要将二人赶走。
陈小咩身无分文自也晓得自己斤两,但顾忌黑衣女子身子虚弱,只得硬着头皮好话说尽,恳求一众商贾好心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