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贾中有领头男子那般唯利是图者,却也真有几位好心人愿意替她们说上几句好话,更是有人愿将自己的帐篷让出来给二位可怜的流□□子休息,只是那位八字胡男子铁了心肠,说什么都不愿让这两位“无用之人”蹭入商队。
陈小咩也不怪那狠心男子,反倒还打从心底对他好感倍增,觉得作为商队领头,那八字胡男子比之那些个好心人可算更为称职,要知道沙海处处凶险,若是碰上骆驼镇那一些吃软怕硬的打劫汉子倒还好说,遭遇邪王教这类杀人如麻的疯子当真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两位女子孤身出现在沙海,不论说出什么可怜理由终究还是可疑,心存善念固然是好,可指不定这两位女子便是邪王教的斥候,是来摸清商队底细的,到时候一队人马命丧黄泉,善心又顶什么用?
正自踌躇该如何说服领头商贾,黑衣女子忽而自背后捂住陈小咩眼睛,面向一众商贾掀开了脸上面纱,一众男子尽都发出长短不一的惊叹,惹得目不能视的陈小咩心痒难挠,连连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待得黑衣女子将手移开,面纱却早已放下,一众商贾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竟是改变了主意愿意收留二人,更匪夷所思的面带敬仰主动取出商货里的几件女装,出手大方赠予陈小咩选用。
陈小咩迟疑不定,黑衣女子却毫不客气,展开其中一件质地极佳的橙黄衣装,配以些许女子衣衫鞋袜,让陈小咩进帐篷里头换上。
满心好奇同样也是满心吃惊的陈小咩悄然观察商贾面色,终究瞧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听从黑衣女子吩咐,钻入帐篷换起了衣裳。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江湖本就是个舞台,生动演绎了一出出百态人生,色泽艳丽的人物于台上昙花一现,仅仅锦上添花或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儿家自也是一道亮丽风景,如白衣神仙白仙尘,红衣魔王柳红嫣,碧衫剑神君亦然,紫色衣衫的林佳玉——如今的陈小咩身着一身橙黄,不得不敬佩那神秘之极的黑衣女子的眼光极好,这般艳丽堪比柳红嫣却江湖少有的行头,或许真能在纷繁江湖留下一笔自己的色泽。
陈小咩打理整齐后走出帐篷,一众商贾轻声惊叹,奢侈到在沙漠里用水洗脸梳头后的陈小咩露出了颇为小家碧玉的精致容貌,虽说除去一头少年白发,这副容貌放在苏城自也寻常的紧,可人靠衣装,女孩和着那一身价值不菲的橙黄衣衫,于这荒凉沙漠倒成了一副别致风景。
瞧见商贾骆驼背上还负有兵刃长剑,陈小咩贪心大起,与商贾们娴熟攀谈,最终协商若能以这身橙黄跳一曲曼妙舞姿,那柄寻常宝剑赠给陈小咩,自是不要钱也罢。
商贾里头的大老爷们有人会拉奏胡琴,只是曲调太也悲凉讨不了喜,一旁沉默寡言的黑衣女子忽而开口让商人在货物中取一副古琴过来。
商人们不知何故将黑衣女子视作神明毕恭毕敬,立即取来一柄算不得真正古琴的古琴,拨弄起来音调差强人意,可在黑衣女子手中竟演奏出了惑人心神的高山流水,本该翩然起舞的陈小咩与其余商贾皆是呆若木鸡,细声聆听这恐怕算得是这世间最妙不可言的豪迈琴音。
黑衣女子故意弹错一个刺耳高音,勾回了众人魂魄,陈小咩满面羞涩,按着记忆中“绿洲子”那位天下第十一美人儿、拓拔无双的姿态动作学了个五分像,但与其说此刻她是闻乐起舞,不如说是那黑衣女子在以曲乐极力附和陈小咩的舞姿。
陈小咩觉察到了这一点,便放大胆子随意胡闹,扭着细腰向一众看戏商贾抛出媚眼,勾了勾手指请那位八字胡男子一同来跳。
在众人嘻嘻哈哈中,那领头男子毫不胆怯,起身牵住陈小咩手掌,任由身子随琴音摆动玩得不亦乐乎,引来一众商贾喝彩叫好。
夜半玩累的商贾们皆以起了鼾声,向来少睡的陈小咩来到帐篷外的篝火旁,再想自怀中掏出“日记”拜读,却恍然想起“日记”已在大雨村不知遗落不见还是干脆毁了,心中一阵懊恼可惜,持起手中宝剑习练起了薛琉儿传授的入门剑法,惊喜发觉武艺在不知不觉中竟是大为精进,欣喜之下不知疲倦的将剑法越练越快。
“这路剑法当真无趣,正反都使不出个花样来,凭借你此刻出尘境的身手,大可无需再练了。”
黑纱蒙面的黑衣女子不知何时、不知如何,已然坐在了篝火旁,一边取暖一边瞧看陈小咩使剑,陈小咩闻言身形骤然停止,回过神来不觉喜出望外:“我竟已有了出尘境!?”
欢呼雀跃的陈小咩来到黑衣女子跟前,将宝剑随意刺入沙地,蹲身托腮靠在黑衣女子腿上,诧异真这位神秘女子竟对武道也颇为精通,满是敬仰的抬头瞧着女子略显苍白的嘴唇:“姑娘呀姑娘呀,你说你人长得漂亮,谈吐亦是不凡,弹得天下第一的好琴,还懂武功境界,这般近乎万能还让他人怎么活呀?”
黑衣女子拿手指一戳陈小咩眉心,冰冷语气似乎颇有些不快:“区区不入流的出尘境,你便高兴成这样?”
陈小咩觉得自己可是听错了?天下有几个人会不将出尘境武人视作半个仙人?在出尘境前头加上“区区不入流”五字,让王丹霞、胡安生、孙大好等在陈小咩心中几乎算得是高不可攀的人物情何以堪?
“姑娘呀姑娘呀……”
黑衣女子不知疲倦的用手指刺着陈小咩脑门,沉吟道:“你可还记得自己化作‘野兽’时是如何模样?”
想起那些模糊嗜血的可怕“幻觉”,陈小咩霎时浑身冰冷,打了个激灵脸容一阵惨白,颤声问道:“那难道并非……并非我的梦境?”
黑衣女子道:“你可晓得那时的你汲取了大量气海,曾一度攀升至凡人一辈子望尘莫及的宗师大境——唔,准确来说却也不可算是宗师境,光凭气海支撑毫无术法可言,顶多也只得算是伪宗师境——你陈小咩当真了不得,先前杀了邪王教少主胡安生,近来又宰了邪王教四长老之一的狼男巫马都,是否接下来便打算去将邪王莫忧愁的头颅取来把玩?”
陈小咩稳定下心神,摇了摇头憨憨笑道:“胡安生是我与琉儿合力骗杀的,巫马都是何人我都已经记不得了,这两人的运气也太也不好,否则又岂会死在我这个无名小卒的手上?”
“你以为我在恭维你?”女子声音冷漠,手指猛地一戳,陈小咩触不及防一声“诶哟”,一屁股坐倒在地直捂额头,抬眼可怜巴巴望着似有些喜怒无常、心思捉摸不透的黑衣女人,听着她继续娓娓道来:“你可曾想过相比伪宗师境,你陈小咩此刻的出尘境只能算是跌境,且你此刻还承受不起宗师体魄的身躯,为保住性命不得不‘流失’不少内息气海,哪怕你来日再将剩余气机尽数吸纳,也远远不如左翁刚赠予你时的磅礴浩大,你就不觉得暴殄天物、没觉得心疼可惜?”
陈小咩脸孔一阵青红,心头一时有着太多疑惑与好奇,抬头仰视眼前人儿,几乎要将那黑衣女子视作开了天眼的下凡神仙,歪着脑袋嘟囔:“姑娘呀姑娘呀,世上可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黑衣女子天生病弱,在夜晚寒风中不禁轻声咳嗽,陈小咩连忙脱下身上衣衫披在女子肩膀上,黑衣女子也不客气推脱,修长食指一指倒立宝剑接着言道:“持起剑来,再把刚才那路剑法使上一遍。”
陈小咩眨眼道:“不是说不必再使了么?”
黑衣女子道:“我从不空口说大话,但剑法并非是我专长,约莫也教不了你什么,思来想去只得在你刚才那路剑术中修修改改,你且试试是否比之从前更为称心如意。”
陈小咩瞠目结舌吃惊到了极点,见黑衣女子抬手要打自己脑袋,方才猛的站起,拔出宝剑开始刺出起手式,哪料才出一招,四肢动作便被黑衣女子以小石子儿敲打彻底改变了姿态,起先不觉得有何深意,可直到衔接下一招式竟当真更为一气呵成!
接下来的招式,黑衣女子皆用投掷石子儿的法门教导陈小咩改变动作,天下有几人能即兴创下一路高明剑法?那总能叫人吃惊的黑衣女子究竟是何等样人?——陈小咩几乎便想对眼前黑衣女子行跪拜大礼,当真是未曾见过比她更为高人的高人了!
陈小咩将剑法使完,忙不迭便想用簿子记下,未有纸笔不禁急得跺脚。
黑衣女子毫不理会,伸手叫陈小咩过来扶她进帐篷休息,心底早已对这位神秘女子五体投地的陈小咩赶忙答应,一股子做牛做马任劳任怨,小心翼翼将女子背起,厚着脸皮讨好笑道:“姑娘呀姑娘呀,晚一些找来纸笔,你能不能再将刚才的剑法路子教我一遍?”
黑衣女子淡然道:“即兴而作,我哪里还记得那么多。”
陈小咩呜咽一声犹如泄气皮球,忽而想起那位身在北寒的白衣女子,不禁咯咯发笑俏皮言道:“姑娘呀姑娘呀,比起柳红嫣与君亦然,我怎觉得你倒是与那白仙尘更加般配?小咩虽不曾见过姑娘容貌,但有既然有如此才华,与咱俩口中的‘天下第一美儿’岂不就是‘女才女貌’天作之合?”
不苟言笑的黑衣女子竟是发出一声银铃轻笑,这让陈小咩恍若捡到了财宝倍觉惊喜,而后脑袋被身后人儿轻轻一拍,黑衣女子声音一如往常不带任何感情,语气却柔和了不少:“就你会耍嘴皮子,我若与白仙尘是一对儿,那你陈小咩该当如何?”
陈小咩脸孔滚烫,被黑衣女子道破心思略显窘迫,却依然厚着脸皮嘿嘿笑道:“不妥不妥,咱俩都有过肌肤之亲了,不如便撇开白仙尘凑做一对得了。”
黑衣女子平静道:“你的小心眼儿我会瞧不出来?”
陈小咩唉声叹气,对自己先前的轻浮言语早已悔青了肠子,满是哀求道:“姑娘可莫要真的喜欢上白仙尘,不然……不然我当真便没机会了——唔对了对了!姑娘都已经是成亲的人了,哪怕才华横溢学富五车,又怎好做三心二意的浪□□子?可不许对别家女子出手了!”
黑衣女子“嗯”了一声似乎极为赞同,道了句:“有道理。”
陈小咩大喜,将女子背入帐篷小心安放,犹犹豫豫忽而隔着黑纱在女子脸颊大口一吻,只觉占了便宜“嘿嘿”坏笑,却是不知何故自己先红了面孔,低垂脑袋支吾言道:“姑娘呀姑娘呀,哪怕来*你我都有了心上人,小咩永远都视你做姐姐好不好?若是没有你,我恐怕早已死了,这份救命恩德日后哪怕让小咩为姐姐当牛做马自也愿意!”
黑衣女子也不羞赧,摆了摆手让这小破孩莫要肉麻,语气平淡道:“举手之劳无需挂怀。”
陈小咩坐在黑衣女子身旁,忽而伸手搂住女子臂膀,歪着脑袋靠在女子肩头嘀咕:“古怪古怪,或许姐姐以为小咩是在寒暄客套,小咩与姐姐相处时日不长,大约任谁都不会将心掏给一个不知姓名的陌生人,可小咩就是觉得姐姐亲切,是当真将姐姐视作了‘亲姐姐’,过去我可从不这般……姐姐呀姐姐呀,你这般好的人儿,喜欢的那位女子必定也是人中龙凤吧?姐姐呀姐姐呀,小咩说的可不是玩笑话,以后若你有什么吩咐,小咩必要为你赴汤蹈火!姐姐呀姐姐呀,你能告诉你你的名字么?”
听着陈小咩絮絮叨叨,黑衣女子伸指轻抚陈小咩精致鼻梁:“你以后总会知道,倘若那时候你还将我视作‘姐姐’,我便受下这声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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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城“花红柳绿”此刻已然成了春归雁的天下,不单是一些个饱受权谋熏陶的老辣人物瞧出,哪怕丫鬟下人私底下也都已在如此议论。
春归雁实在是位能人,在柳红嫣的一手栽培下已然有了自家党羽,登上翡翠之位后,势力再度膨胀,堪称是“花红柳绿”有史以来最为大权在握的“丫鬟”,虽未有丝毫武功,可那又怎样?负责替楼中招贤纳士、又深谙收买人心手段的春归雁,如今出行身旁皆有多名出尘境高人保护,派头之大比之楼主柳红嫣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人私下里嘀咕,这位新任“翡翠”非同小可,被楼主柳红嫣当作继承人对待似是尤不满足,看着那急不可耐的不雅吃相,恐怕已经不耐烦等待了,柳红嫣聪明一世,怎得却养虎为患,任由春归雁胡作非为而依旧不动丝毫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