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番外 作者:若花辞树(上)【完结】(40)

2019-03-28  作者|标签:若花辞树 平乐 番外 作者 若花 辞树 文案 雁去 又是 秋光 冉冉

魏师反应过来,起身请罪。

皇帝知道他就是个暴躁的性子,也没怪罪他,摆摆手,道:“召诸位爱卿来,便是大家一道来商量的。”他坚信不是太子,把所有人叫来,做个见证,总好过遮遮掩掩的落人话柄。储君,在某些事上必须要坦荡,不能沾上这种小人才会做的事。

“今日,就由朕、廷尉、刑部,会审,诸卿做个见证。”皇帝说道。

廷尉与刑部忙出列。

可是,审谁呢?刺客没找到,中箭人已死,审太子吗?

太子既生气又惶惑,他怎么会做这种事?他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可是,证据就是指向了东宫。阿爹会信吗?太子抬头望向皇帝,只见皇帝望着前方,并没有看他。

夏侯沛算是苦主。廷尉与刑部坐到皇帝两侧后,先问夏侯沛。

夏侯沛没推脱,也没退缩,当着满朝文武,在这肃穆的营帐中,又将事情说了一遍,十分坦然清晰。

“你可与谁结怨?”

“儿臣素来坦荡,从不曾见罪于人。”

这是实话,她一养在深宫的皇子,连外臣都认不全,能得罪谁?仿佛线索又断了。刑部尚书在一旁,四下一看,道:“也未必是广陵殿下有意得罪。无心之过,也会让气量狭隘者记仇,乃至,杀人也不必非得是报复,杀了此人有利可图,便会有人铤而走险。”

他判案多,知道杀人的原因多得很。甚至还有没有原因,自杀戮中求得快感的凶徒呢。

接下来就不得不请太子来说了,这箭是怎么回事?

东宫的东西那么多,太子又不是管事,他怎么可能事事知道的清楚?太子想了半晌没想起来,只好道:“此事,得请东宫掌固来说明。”

皇帝许了。

幸好,这回掌固是随驾来的,不多时便召了来。

掌固认得那箭,说道:“这箭是三年前,从将作那里得的,”他极力回忆与这箭有关的事,不多时,便想了起来:“三年前取箭是为畋猎。畋猎之后,收拾了箭矢来登记时,臣便问过,那会儿,说的是殿下射出去后没找回来。”

一般能查出主人的东西是不会乱丢的,更何况是兵械?

皇帝已经很不悦了,看向太子。

太子想了半晌,仿佛是有这么回事,便道:“确是如此。有三两支箭遍寻不得,见天色不早,便算了。”不止那一次,还有几次也是如此。

皇帝让太子这番话气得说不出话来。其他大臣也是目瞪口呆。

御用之物,东宫之物,能乱丢吗?不止是最尊贵的君与储君,其他人亦如此,要是被人弄走,做点文章,跳进黄河都洗不干净!

太子做太子太久了,十余年,都是弟弟们还没长大,父亲多有疼爱,毫无危机感,等到近两年,他知道担心之时,许多事都做下了,许多习惯也养成了。

太子缺少警惕的罪魁祸首其实是皇帝,皇帝不止一次地在私下在人前说过,这天下将来是太子的,这般言语,怎能不让太子放松?他有东宫之名,而无东宫之能。

皇帝气得不说话了,总得有人来说。廷尉便道:“此只殿下一家之言,您说箭射丢了,可有人证?”

太子一看掌固,掌固忙道:“有,臣知之,那时整理箭矢的人也当知之。”

廷尉皱了下眉,犹豫片刻,还是说了:“都是东宫之人,与殿下休戚相关,做不得证。”直白点说,太子的人,不就是任太子驱使的?事情已发生三日,套口供也早该套好了。

边上众多大臣都在听审,太子不知如何是好,不知怎么洗清自己身上的污点。

魏会着实看不下去了,轻声提醒了一句:“当时,殿下是与何人一同狩猎?”

太子连忙回想,道:“与诸多俊彦一同,还有二郎、三郎也在。”

一面说,一面去看夏侯衷与夏侯恕。

夏侯衷与夏侯恕一同起身,夏侯恕先道:“三年前的确与大郎一同狩猎过一回,只是丢箭之事,并无印象。”

夏侯衷也是一般说辞。

太子急得额头冒汗,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明明是十二郎遇刺,为什么就牵连到他了,他怎会派人行刺十二郎?

在刑部尚书眼中,就算太子真的丢了箭,也不能说明不是他做的,箭是遗失了几支,又不是丢光了。只是看看焦头烂额的太子,再看看面色已极难看的皇帝,忍下了没说。

他厚道,自有人不厚道,苏充说了:“别说太子不能说明箭弄丢过,就是证明了,也不能证太子之清白。”除非能查出谁捡了箭,再查出捡了箭的人果真做了这事,不然,不论是不是太子做的,这桩暗杀亲弟的罪名,只能加到他头上。

第46章

情况就如进入了一个瓶颈。

太子咬定了非他所为,偏生又讲不清那箭被谁捡了去。

夏侯沛在一旁看着,心底发寒,布下这局的人,当真心狠手辣且心细如尘。满堂静默无声,朝臣们的目光都落在太子身上,或担忧或失望或别有用心,太子羞得脸都红了,喃声道:“我怎会做这样的事?我怎会对兄弟下手?那箭不止我有,如何断定就是我?”反反复复的几句,却拿不出证据来洗脱嫌疑。

皇帝垂着眼睑,慢慢扫过满堂朝臣,究竟是谁做的?疑云黑沉沉地密布在皇帝心中,他环视四周,大臣们的面容一张张的映入他的眼帘,一个个地排除,一个个地猜测厉害,竟猜不出是谁,在他没察觉的时候,朝臣们的心思居然已脱离了他的掌控吗!

皇帝最终望向太子,太子又是窘迫又是惊怕。皇帝心头微凝,事出突然,虽属丑闻,可又何尝不是对太子能力的试炼?可太子的应对,着实让他失望。他失望已极,却不得不保住太子,太子不能有失,更不能陷入这等不仁残暴之事。

心念转动,皇帝立即有了对策。

夏侯沛一直注意着皇帝的神色,待到皇帝眼神逐渐清明,她心头突然咯噔一下,她立即意识到一个问题,太子必须完好无损,但凡太子有丝毫损伤,便是因她而起,哪怕太子不是被她所害,但来日皇帝想起此事,不会去想那深不见底的真相,只会想到太子是被冤枉加害于她而为人攻讦。

夏侯沛郑重出列,俯身禀道:“圣人,儿臣以为不会是大郎。”

此言一出,太子松了口气,仓惶的面色镇定了一点。群臣皆为此突变而哗然,接头交语,不知这广陵王为何突然出头。

皇帝的眼眸平澜无波,微微垂下,看着伏在地上那团小小的身影,道:“怎么说?”

“动机。”夏侯沛永远那么一针见血。太子没有杀她的动机。

太子瞬间转忧为喜。原本有所怀疑的诸人顿时若有所思。

皇帝微一挑眉,道:“起来,说下去。”

夏侯沛也不推辞,敛衽而起,她腰上所悬的山玄玉暗光流彩,而沉稳内敛。夏侯沛站定,拱手回道:“大郎待儿为幼弟,多有看护,儿敬大郎为长兄,亦不曾有慢待。兄友弟恭不外如是。既如此,大郎何必多此一举,对儿下手?吃力不讨好的事,傻子都不肯做。”

不错,太子没必要杀一个对他多有恭敬的弟弟。众人皆以为然。就要翻盘了,夏侯衷急了,一个眼色下去,便有人道:“人心叵测,太子知郡王,郡王未必知太子。”倘若太子虚与委蛇呢?什么兄友弟恭都是演戏呢?

夏侯沛看过去,便看到一个陌生的老者,胡须花白的,愤愤不平。夏侯沛便问了:“敢问尊者何人?”

那老翁便道:“不敢当郡王一声尊者。臣为太仆少卿,闵朝伦。”

夏侯沛点点头,道:“这倒是奇怪了,闵少卿为外臣,说小王不知太子,反倒是闵少卿知太子甚详?”旁的她不敢说,但太子她还是知道的,太子那连突厥人都悲悯的心性,让他主动去杀兄弟,是万不可能的事。

此话一出,众人皆笑。

闵朝伦面色通红,道:“郡王这是诡辩!”

夏侯沛唇边带着抹淡淡的笑,她生得好看,一抹笑意点缀,更让她整个人都显得光彩照人:“是不是诡辩,闵少卿只说说,你果真比孤更知太子?”

闵朝伦能说是吗?广陵王与太子是兄弟,他就是一外臣,怎会比广陵王更了解太子?

连皇帝面色都有了一丝笑意。

夏侯衷看得急死了,这时候不是应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地将太子拉下马的吗?十二郎捣什么乱!不将太子拉下马,怎么入主东宫?他就不信十二郎无心帝位!

夏侯沛铁了心要保太子,太子若是因她被废,来日皇帝心疼起这长子,她要如何自处?

气氛因夏侯沛的巧妙言语与闵朝伦的闭口塞言而轻松起来。太子感激地看着夏侯沛,觉得十二郎真是个大好人。皇帝也挺满意的,他的想法与夏侯沛一样,太子心性单纯,是不会派人刺杀弟弟的。十二郎能明辨是非,并替兄长仗义执言,而不是落井下石,这很好。

闵朝伦说不出话来。

好不容易有这样的局面,夏侯衷与夏侯恕怎么甘心又让太子脱罪?

苏充干脆将矛头对准了夏侯沛,不怀好意道:“广陵郡王如此胸有成竹,看来是知道何人所为了?”

夏侯沛瞥了他一眼,,唇角依旧挂着淡然的笑,不急不缓道:“不知,但有所怀疑。”

皇帝都来了兴趣,问:“是何人?”

“必是南楚作祟。”夏侯沛面不红心不跳地说着,努力为太子洗去嫌疑,“楚帝图北进,欲我君臣大乱,我人小,防备弱,杀了我,朝上便会相互攻讦,此为动机。”说着,不轻不重地扫了闵朝伦一眼,以示此言非危言耸听。闵朝伦顿时面红耳赤。

夏侯沛接着道,“南楚为大国,遍寻全国不难找出飞檐走壁之人,能入御苑刺杀,便能入东宫盗窃,嫁祸大郎,易如反掌,此为条件。”

皇帝哈哈大笑,抚掌曰:“不错,定是南楚!可惜证据不足,不能发国书讨问啊。”一句话都把罪名都推给了邻国。

皇帝都这么认定了,大臣们还能说什么?连苦主都说不是太子是南楚了,旁人又能怎么穷追不舍?夏侯衷大恨,暗道晦气,夏侯恕看着亦是深为遗憾。

南楚真是冤枉,楚帝年迈,岁月的冲洗非但抹去了他健康的体格,还消磨了他雄伟的志向。他近几年信了佛学,上月还在帝都白马寺出家,被大臣们集资赎了回来,玩得十分惬意,哪儿有心思图北进?

但夏侯沛说了是南楚了,皇帝也认定是南楚了,横竖两国不能共容,必有一仗要打,冤枉一下就冤枉一下了。

经夏侯沛插科打诨,皇帝加以认定后,太子身上的嫌疑彻底洗去。至于真凶是谁,查不出来,哪怕人人心中都有一个疑团,也是查不出来的。

一则,太子失箭一事年代久远无从查起;二则,人证物证俱缺。查不了。只能如此了。

但大臣们心中不会停止猜测,皇帝的疑心也只会愈加凝重。

回京后,夏侯沛命人去了那死去的禁军家,奉上金银若干让其家人老有所养,也使得子女能长大,并厚葬那受了飞来横祸的禁军,称他是因她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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