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些年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平静……当年的皇长子、乐安公主,那些人命……你依然改不了你的自作主张。
第十二章:酒醉
时隔不久,赵媛媛去慈荣宫向太皇太后请安,领回了被诬蔑的少年。
走在回宫的路上,欢喜的少年时而快跑向前,时而蹲在路边摘些花花草草来玩,就像是久违了自由的空气一般的小鸟,雀跃不已。
赵媛媛总觉得在慈荣宫里待过的少年哪里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她很想对这个傻头傻脑却天真无邪的少年说句谢谢,如果不是他,当初被请去慈荣宫的人就是她,是少年救了她。
“大姐姐,你会打架吗?像这样哈呵哈!”少年拿着一根树枝,左右乱扫,摆弄起来。
“那不叫打架,叫舞剑。”
“不是不是,不是那种给别人看的,是真得和人打架,会流血的!”少年的表情出奇得认真。
“恩,你是说那种飞檐走壁的武功吗?那可是要练上许多年的,而且不是你想练就能练到的,要上山拜师父,师父要看你有没有天分,适不适合,训练可严格残酷了。”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武功,是许多人和许多人打,大家都拿着武器,还骑着马。”
“你说打仗啊,女人怎么可能上战场嘛,那都是男人的事。”
“那大姐姐的爹会打仗吗?”
“我爹可是大将军,当然会了。”
“大姐姐的爹很厉害吗?”
“那还用说,我爹统领五万军队,安邦定国全靠我爹。”
“什么叫安邦定国?”
“恩,就是保护国家不受外人欺凌,保护皇上不被坏人欺负。”
“那要杀人吗?”
“这个,有必要的话……”似乎觉得和一个孩子聊杀不杀人的话题很不好,赵媛媛含糊不清得混过去了。
“投降了也要杀吗?”
“哎呀,这些事情都是男人的事,我们女人和小孩子就不用管那么多了啦,只要知道他们是在为我们大家的幸福安全而奋斗。”赵媛媛不愿再深入探讨这些问题,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人无完人,没有任何一个将军可以不沾血腥,没有任何一个帝王可以清白无污,没有任何一个幸福的家可以无忧无虑。
“我以后可以来你那里玩吗?”少年展颜一笑。
那微微扬起的弧度,弯下的眉毛,竟与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有几分相像。赵媛媛轻轻告诉自己,这种感觉只是因为他们两个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而已。
“恩,当然可以。”
“大姐姐,你人真好。”
文仁十年八月,澜贵人欺君罔上,撤去贵人,贬回宫女。
同年十二月,平王病重,陈太妃恳求皇上和太皇太后,下旨招平王进京疗养。
新春将至,瑞雪兆丰年。
皇宫内外都在道贺庆祝,唯独陈太妃所居的西宫愁云笼罩。
曾经雍容华贵的少妇仿佛在一个月之间,苍老了十岁。
平王的确病得不清,心有郁结,无论什么灵丹妙药,都回天乏术。
邵卿穿着一袭御寒的棉衣,在宫外稍等片刻,前去通报的宫人便回来领着他走了进去。
穿过大厅回廊,几个转弯之后,就到了一间温暖如春的房间,摆放在房间各个角落保温的火炉发出滋滋声,他向陈太妃行了个礼,后者无暇去理睬他,只是一脸悲痛的凝视着危在旦夕的爱子。
病榻上的人呼吸很浅,如果不注意那惨白的唇色,还以为是在安睡中。
青年一直安静得待在一旁,偶尔将案几上的丝帕递给眼泪夺眶而出的陈太妃。
不知过了多久,病榻上的人动了动手指,睁开了眼。
陈太妃喜极而泣,赶忙招呼奴才,询问儿子想吃什么想喝什么。
一顿丰盛的饱餐之后,平王劝说自己的母亲快去参加今晚后宫的宴席。陈太妃拗不过倔强的儿子,嘱咐了几句便离去。
平王无力得挥手,屏退下了这些奴才。一旦只剩两人,他便再也无法压抑翻滚的胃,呕吐起来。
邵卿早有准备得将水盆和丝帕递过去,然后把吐光了刚才所吃食物的人扶回床头。
“既然吃不下,何必勉强?”
“这样才能安心得让母后离开,有时间和你聊聊。”平王虚弱得开启着双唇,仿佛说话也能抽走他全身的力气一般。
“你还放不下林叶那件事吗?”
“就好比我说我放下了你,你信吗?”一直以来藏在心里从未敢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感情,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的告白,连他自己也觉得毫无意义。
邵卿平静得替他掖了掖被角,也明白现在已经没有意义去回答了。
“既然你当初选择了逃走,就该逃得远远的。那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你没有义务一定要做些什么。”
“是我胆小,我早该告诉你的,可是你知道,我从小就害怕太皇太后,甚至不敢和她对视,她总是让我感到莫名的恐惧。我知道,她从抱着一岁的文治帝开始垂帘听政,历经文殇、文治、文仁三朝,不是个简单的女人,但是她每回看我们的眼神,就像有深仇大恨一样,直觉告诉我,这个老太婆不能触犯,可是老天爷非要作弄我,让我听到她和淑妃的对话,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我连睡觉都怕自己会说梦话说出来。”
“过去的已成事实,即使知道真相,也只是更加证明了我们之间的信任是那么脆弱不堪。而且,我相信以他的聪明才智,不会比我此刻猜到得少,多了你的证词,也不过是清扫了这个伤疤表面的积灰。”
“你不恨?”
“他恨,我也恨,之所以我们都在这里,是因为我们之间仅剩这些。”
“我做不到你们这扭曲的豁达,我不会原谅他的食言!”
新年过后,太医院翻遍医术,终于找到了希望,提出平王之疾有望治愈。
自平王进京养病一月有余都没有来慰问关切过的当今天子,在这个午后造访。
病榻上传出的却是声嘶力竭的咆哮。
“滚——”
平王惨白的脸色因为发怒而有些潮红,情绪激动得浑身颤抖。
“你有什么脸来见我?你明明答应我的,你算什么皇兄!走,走,不用你来猫哭耗子假慈悲!”
“无论如何,朕还是希望自己的弟弟能好起来。”面对出言不逊的控诉,男人平静得如例行公事一般说完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