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厚的男人脸苦成茄子一般,欲说还休。在他的沉默中,跑买卖的男人们带着一麻袋赃物向夜市进发。
鲜红色的女式皮包在小贩们自制的灯光中分外扎眼,只在领头的男人向城管递烟的当口,就有十几个女人问过价钱。领头的男人伸出五根手指说:“五百,不侃价!”女人们咋舌着走开,鲜红色的女式皮包一次一次被拿起又放下,像一个无望的等待拯救的呼喊。
城管说:“靠!夜市里喊价五百,还不带侃价的,老弟,你认错地儿了吧?”
领头的男人拍拍那个无助的鲜红色皮包,自信地说:“您老放心吧,有的是识货的主儿!等不来,我就拿回去给我那丑婆娘美美!”
可他的丑婆娘没福气,识货的主儿来了。
“哎!你说,要是李翰林他们知道我们要结婚,会不会意外得把下巴给摔了?”崔小捷挽着男朋友的胳膊,在扰攘的人群里穿梭。做了许多年助理,她俭朴惯了,喜欢在夜市里淘弄实用又实惠的东西。
苏豪笑着说:“你以为人家都是傻子呀?早就看出来了不说而已!不过,这个时间结婚好吗?所里可是多事之秋。”
“那怎么办?我家老人可说了,过了这个日子,往后三年才有这么好的时日呢,你自己看着办!哎,你看那个皮包,好跳脱枪眼!”崔小捷说着从热情的小贩手里拿过充满希望的鲜红色皮包仔细打量。
苏豪已经拿到了执业证,自认可以给老婆买更好的,于是挑着地摊货的毛病,伸手进包里摸索着说:“这东西有什么好?你看看,这里还有条缝……”他摸出了一个卡片。
卡片上有七个字:
余佩文执业律师
……
半秃小分头的男人收到了一份匿名快递,里面是一些烧焦的残片。他满意地拨通了电话,当然,用的是民用座机。
“老同学,听说你最近被调查了?哈哈,好,直接好!满意,但是,我担心你呀!哦,他的势力不错很大,好啊,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案子,别急嘛,判决书已经下了,你就等送达吧!”
另一边,薛晴枫满意地挂了电话,看着手里半秃小分头男人另外几个版本的倩影浮现在相片里,双眼慢慢浮上歉疚的哀戚,一贯压迫的嗓音此刻虚弱惭愧:“小余,不要怪我。等案子赢了,我让他们还你一个公道。”她的眼睛看着照片上的半秃小分头男人,笑得多么得意。
他确实得意,直到他接到另一个电话。
“什么!你没有让他跑吗?我不给钱?你的人要跑路凭什么我给钱?你去把他做了,马上!什么?警察去之前就跑了?找!给我找!这次我一定给钱!”
妈的!挂了电话,他狠狠地骂。
但很快有了办法,这次他用了加密的座机。③本③文③由③ 浩扬电子书城 Www.Chnxp.Com.Cn ③为③你③提③供③下③载③与③在③线③阅③读③
“吴大队!吴老兄,怎么样啊最近?哦,忙的什么案子?喔唷,对对,不方便不方便,但是啊,某集团那个案子,我发现一些线索跟毒品有关,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啊?行,不过,我可有个条件……你考虑看看,一个人的命,跟几千几百人的下半辈子,哪个重要咯!”
另一对虎与伥的危险关系在拉锯。
……
陈之力接到了命令,从苏航家撤走。
“不用保护了,确定没有危险。”大队长这样说。
许蕊和陈之力都不解:“大队长,案子还没破,凶手也在追捕中,怎么就放弃保护证人?”
“我说不用就不用,要不许蕊留下,小陈过来,今天凌晨抓捕凶手,需要你到场!”
陈之力走了。
许蕊坐立不安。
“担心吗?”苏航问她。陈之力是一只蠢钝的兔子,不知道吃窝边鲜美的芳草。
“有点。”许蕊酷酷地点头,“抓捕工作很容易出意外。”
“那你也去吧!”苏航笑着说,“我一直在家里,不给人开门不出门,就不会有事的。”
“真的?”许蕊有点躁动不安。
“真的。明敏回来有钥匙,我也不用开门的。”苏航肯定地回答。
许蕊走了。
苏航心跳着,分析着……我自由了,粤然。
……
“小粤,一起吃饭?”又是一个冗长的会议结束,林雪莉盛情邀请最近一直忧郁不已的徒弟,想借机好好开导。“来吧,庆祝我们法律组的实质任务基本完成。进入后期评估阶段。”
粤然淡淡地笑着摇头:“我累了,林组。”
林雪莉也不勉强,自己找客户公司的几个人一起出去了,合作这么久,也有了点君子之交的感情。
粤然回到自
己的房间,呆坐一会儿,心情沉郁地去泡澡,又心情沉郁地从洗手间出来,同样心情沉郁地,习惯性查看手机。
但是,下一秒,她觉得,心要飞起来了!
许多个未接来电。名字是——苏航,她的工作电话。粤然手忙脚乱地拨过去——“对不起,您没有拨打该号码的权限!”
“笨蛋!”她流着眼泪骂她,骤然升温的期盼灼烤着心跳,越来越急。她只好查看她的短信:
“亲爱的,你好吗?在忙吗?我没事了,半个小时以后再给你打。想你的,老婆。”
她就这么抱着电话坐在床上等时间过去。
其实她也是。
连姿势都是一样的——弯腿抱着膝头,弯着腰,下巴放在膝盖上,两手握着手机举到眼前,盯着时间的数字跳动,流着眼泪微笑。
☆、第四十五章 生活与情感——溶解
看着看着,她想,是不是人在思念等待的时候,磁场太过强大,减慢了地球的自转公转?——明明等了一个世纪,时间的数字才跳了十分钟。
她手里忽然就有一盏灯跳跃着亮起来,闪动着那个日思夜想的名字。她笑了,小心翼翼地接收她等不及要传递的遥远信号。
“你的半小时怎么比别人短?”明明自己也很心焦,她还是要逗她。
“……”听见她的声音,她忽然就觉得全身都软了,心脏连着肌肤,每一个毛孔都柔软,“粤然……”她轻轻地叫,闭上眼睛想像她的样子。
她被这一声轻柔的呼唤击溃,合上双眼释放泪水:“是,是我,宝贝……”
然后,沉默像一个彼此赠与的悠长拥抱,软软地包裹着思念。
“在哪里?”她轻轻问。
“明敏家。”
“事情,解决了?”
“差不多,对我来说是的。”苏航说着,忽然不安——她们的分别只是暂时,有的人离开却是永久——她觉得惭愧和歉疚,但又不肯放弃对她的思念爱恋。
“那怎么还不回家?”粤然感知到电话那头忽然摇摆浮动的情绪。
“我……把钥匙落在家里了。”苏航不敢说实话,怕爱人猜到事情的严重而更加担忧。
“是故意的吧?”粤然问,“多严重的事情,你连回家也不敢,还要把钥匙也藏起来?你被搜查了?不是单纯的调查,连人身也被限制了?”只是一个问题一个答案,她就推论出许多严峻的可能。
“我……是有一点严重,不过现在真的没事了。”苏航只好承认一点点,回避大部分。
“你还是不想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粤然一瞬间觉得气恼委屈,觉得自己辛苦等待守候的孩子对自己保有了巨大的秘密,再不是那样完整交托的依赖。
其实,苏航只是不敢说、不想说。要她怎么说呢,这么残忍漫长的一个故事?“我爱你,很想你,真的!不要管发生了什么好不好,我真的爱你!”她突然大哭,对着电话那头带着哭腔呼喊,她怕她不信、难过,也怕自己不能再接受心里的爱。
因为她觉得愧疚,对于死去的人。
粤然被打败了,心里所有的不满在孩子无助的哭泣牵念里融化,强烈而柔软的疼痛在体内四处撞击,几乎要把她撞倒。“好,我不问。不哭,好不好?我也爱你,比你爱我更爱你!”她跪着匍匐在床上,强烈的牵挂和心痛好像毒一样缠绕,除非拥抱亲吻那个孩子才能解毒,别无他法。“别哭了,求你,别哭了,好不好?我不问你了,你不要哭,好不好?”她同样无助地哽咽。
“粤然,粤然!”她哭着叫。
“我知道,我知道!”她流着眼泪回答。“不要哭,好不好?”她仍然匍匐着,勉力地平静自己。
“粤然……”她还是轻轻地叫。所有艰难的时刻,支撑她的,也只有她。
“是,是我。”她傻傻地回应,听着那边虽然渐渐平静却依然急促的呼吸,小心地转移话题:“住明敏家,方便吗?”
“还好,就是比较乱。”她回答着,顺从她的意思, 努力地平静。
“那……或者,你去我父母家?我回去再接你回家?”她建议着,慢慢微笑。
“不要啊,不去!”
粤然笑了,她知道那孩子会拒绝——见过许多次,她面对自己的父母还是新媳妇一样害羞。“为什么?我妈妈做的菜可比我做的好吃。”
“可是你妈妈很恐怖的!上个月我去看他们,她就想问我们有没有……”苏航的冤屈说到一半,窘迫地住了嘴,对着电话脸红着皱眉嘟嘴。
“那你怎么回答?有没有告诉我老妈,她女儿早就把你从里到外吃了个遍?”粤然大笑着躺倒在床上,突然很渴望那个孩子的身体,不是欲望,是剧烈的渴望。
苏航抱紧双膝,觉得心里的一种念想实在难忍,“我想你,很想你……”她幽幽地表达,向自己情感的宿主发出哀怨缠绵的求救。
“来上海,好不好?”粤然低回地请求,“我带你去外滩,去南京路败家,带你吃生煎馒头,带你上金茂……”又强力地诱惑。
“你的工作呢?项目,不用保密吗?”
“工作任务基本完成了,现在只是留守评估。我给你另外开一个房间,金屋藏娇,不会干扰项目,也不让别人知道你。”粤然轻轻地笑,她最需要保护收藏的,只有她。
苏航几乎要说“好”,却忽然想起,也许需要指认凶手,只好对粤然说:“我问问梁听,手头还有案子,如果处理好了,我就过去。”
“好,我等着。”粤然轻轻说,心里热切地盼望。
……
“不是说顺着手袋的线索找到地方的时候,人已经跑了吗?”匆忙赶回队里的陈之力问老鬼。
“是啊,可是大队长的线人查到了人的下落。”老鬼回答。
“线人?什么线人?”陈之力奇怪,这个案子的线人全是自己放出去的,怎么自己一点风都没收到?
“不知道啊,大队长也没说,就要我们领枪械准备。”老鬼也有些疑惑。
等了半天,也没有行动指令。陈之力倒看见了许蕊,一进大门就朝自己走来。“你怎么也回来了?苏航怎么办?”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