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字字珠玑,问得天香哑然。
花开花落是自然的规律。如他所说,如此昭然若揭的道理她心中了然,然而看到成片成片凋谢的花朵时,仍不禁心痛。花瓣逐渐凋零、干枯,仿佛失去了什么似的。
尤其是在那时自己心中,缓缓抽离的,是她赖以生存的血液,而她却仍是麻木得哀伤着,觉着自己似乎也随着那花儿枯萎而去了一般。
那阵子正是她二访妙州归来后的几日。
那时,她仍是沉溺其中的。仿佛身陷沼泽,越是挣扎,那怨与恨便越是粘稠,紧拥着她往湖底拽,直至彻底覆没。
如此,她带着她对那人所有的爱与恨再次去了那片土地,却在瞧见他们的和睦与美好后又落荒而逃,回了这囚笼之中。而带在身边欲送去的赠礼,来来回回,随着她的动身又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府里。
至今,它仍是安然地躺在那匣子里,因常有指尖摩挲,不落一指尘土,洁白无瑕。
“身边之人竟一点也敌不过你心中那虚无缥缈的影子?”
话语还未落下,她手中的酒杯便滑落了,随即如水滴般飞溅开来。
是啊,那人没了自己,照样活得自在……
张绍民这般的问如同当头木奉喝,让她终于有了要那放下那爱恨,将过去彻底变成她所有回忆一部分的想法。
将任凭岁月冲刷,她再不在乎。
上话她虽未曾做到,甚至于今,她仍会因为那人的隐瞒泣不成声,而张绍民给的那句箴言,她想她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忘怀。
这时,院外传来了些声响,应声望去,李兆廷正牵着小丫头的手走进来。
“素贞?”他唤道。
天香急忙将信纸藏起,轻拭去眼角的s-hi润,低头不语。
“公主,素贞是在……”
“她在书房。”
她讳莫如深模样,闻者却只留意一眼,并无察觉,闻言几步上前,门便朝里打开了。
他身边小小的丫头却是知道了什么似的,迎上来,趴在她膝上,眨巴着眼,n_ai声n_ai气唤她一声“姑姑”,天香摸摸她脑袋,勉强笑笑。
冯素贞从里头走来,追寻着天香的身影看去,还未言语便被来人打断。
“素贞,伯父的腿可严重?”
“哦,这个,说不上来严不严重,需慢慢疗养。”
“这便好,不然我的罪过可大了。”
“我明日烧些青石灰带来,你将其撒在房里,好除s-hi。”
瞧他们这相敬如宾的样子,再跟个小娃娃,多像是温馨的一家子。
而自己,倒是多余了。
天香看着涩然,轻咳一声,抚开小安乐的手,欲起身离去。
“你先忙吧,我找林景年喝两杯去。”
“等等,”冯素贞将她缄默与不自然的躲避看在眼里,推开李兆廷,跨步过去抓住她皓腕,“不准去!”
“我……”
腕间力道重得很,她正欲反驳,对上的,却是那人勃然蹙眉的严肃模样。
“早上宿醉的教训可还记得?”
“我口误!就是去那玩玩儿!”
“……”
“真的!”发誓状。
天香说得真挚。
她的演技见长,眼眶的红晕却是没及时散去。
冯素贞低叹,松了手,旋身对房里的冯少卿与其身后的李兆廷分别道了别,便往外走去。
“走吧。”
“去哪儿?”
“不是想去林公子那儿么?我送你过去。”
天香知晓这人定是说不听的,便顺了她的意,温温顺顺跟着,一路上不说一句话。
苍苍竹林,她们行步其中,两位侍卫在不远处跟着。
这回,天香很沉得住气,倒是一旁的冯素贞,欲言又止模样,慢慢吞吞,直到走到了城中一间客栈门口,与她相向而立,才似要说些什么。
“怎么了?”
她要说什么呢?天香不明了,却也不会期待,只淡淡地问。
“我……”
里堂,林景年正从楼梯上走下来,朝她们的方向扬声打了招呼。
“早些回来,我在药铺等你。”
“好的。”
第12章 当局者迷
(一)
天将暮。
门外街上行人稀疏了些,看这时辰,已是酉时将近,便加紧了手头的动作,却是弄巧成拙,那细细节节各色的药物散落了。
“瞧我这手拙。”冯素贞急忙去收拾,对坐于明堂偏侧长椅之上等待的老农歉笑道。
“冯大夫,可是有心事?”后者见冯素贞似是心不在焉,便由此发问。
她只笑笑不答。
“来时便见冯大夫正端详着那把白玉梳子,”老农自视是看破了女儿家的心事,朗声笑道,“所谓‘结发同心,以梳为礼’,这梳子是李夫子送的吧。”
“李夫子真是有心人呐!”
“到你二人成亲之日,我定给你送来两只,不!是三只最肥最大的山j-i!”
高大哥调侃的话语油然在耳。
好天良夜,碧纱窗外静无人。
冯素贞坐南窗下,一搦腰围,宽褪素罗衣。
廿余日后,她便会再次穿上那身嫁衣。
开心与否呢?
说不上来。
许是这几载春秋过去,淡而无味的生活已将她心中所有的憧憬与热情都消磨了,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