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这些,疲惫的身心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失去了你的我,也失去了前进的动力。
你祈求着和平,而我也将实现和平视作自己的心愿,以此为目标前进着。但是为什麽?为什麽最终会是这样的结局?
到底哪里错误了?
我到底……斩杀的是敌人,还是我们之间的羁绊?
踏着血的足迹前进着,周围的景象让我倍感沉重,脚步也愈加沉重。我永远不会承认这样的景象,是我们曾经相处的世界。
那些相处的时光,脑海中你的笑颜……无法再次触及的记忆,从砂时计内沙沙地流逝,永远无法反转。
究竟什麽时候,这份鲜红才能螁去?
如果……
如果我没有歼灭所有的敌军,这里的场景是否能够如同当初我们喜爱的一样?
如果我不曾是杀人的恶鬼,你会回到我身边吗?
想着这些的我,却已经太迟了。
「好想再次见到你的笑颜,如同当初相遇时那份天真无邪的笑颜……」
对着染满鲜红的手,祈愿着。
但是,为什麽?
血红的道路经过时间的挪移,换来的却是一望无际的黑色,丝毫没有螁去的迹象。
在这漆黑到令人绝望的世界中,在这失去光芒的世界,我必须要自己创造出光芒,若不如此……便再也无法前进了。
♀ ♀ ♀
是被绝望的无垠黑夜覆盖了吗?还是蹒跚前进的我走错了道路?
欧勒局那力的王城已经不复存在了,在那里的只是毫无意义的石堆与断垣。
蔓延的火焰嘲笑着这一切,将我的过往付之一炬。
看看四周的状况……地面躺着无数的屍体,没有一个是完好无缺,轻则少了手脚,重则完全分辨不出原先的样貌。
我无法确定自己击退了敌军,称不称的上是守护的血狐一族。如果我没能守护血狐,不就连与母亲的誓言也没能实现吗?
违背了与优依的约定,现在才惊觉……自己连与母亲的约定也没能办到。
无力感让我跪坐在地。
已经够了,没有继续立足在这世界上的必要了。
我到底是为了什麽努力着?我到底是为了什麽杀戮着?我到底守护了些什麽?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头好痛。
痛到什麽也无法思考。
这样的景象,这样的世界……根本不需要!
不断嘶吼着,不断将自己的头颅去撞击碎石地,比起额头上流淌下来的鲜血,眼角汩汩而下的泪水更让我感到灼热难耐。
我以为自己的泪水早就乾竭了。
我以为自己至少实现了其中一项的承诺。
--现在这样不是什麽也没有了吗?
一直以来如此痛苦到底是为了什麽?一直以来的努力到底守护了什麽?
在绝望的我的耳中,传来了唯一的脚步声。
「不要哭泣,战争已经结束了。」
那是母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语调,但在现在的我听来格外讽刺。
「强者已经不复存在了,魔王也好、至方王也好、还是那些高等级的人类……全都死去了。」
说着,母亲展开了收纳着许多屍骨的空间,一颗颗首级应声落地,那些全是曾经身居高位的强者,以及他们的继任者。
但是在那之中的银白色长发,那如同月光的首级吸引了我的目光。
如果母亲杀了那些高位者与他们的继任者,不就代表身为魔王女儿的优依也……
我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望着母亲,她看起来也身受重伤,浑身彷佛沐浴在血池之中。
「为什麽?」
对着母亲温柔的笑颜,我发出质问。
「回答我,妈妈!为什麽……为什麽要杀了她!?你也是希望着和平的时代来临不是吗?你也渴望阻止席多亚大战不是吗?」
头好痛。
她那温柔的笑颜让我更加剧痛,彷佛我才是面对阳光的阴影。
「正因如此,我才要杀了魔王,才要杀了所有至方王。」她缓缓的细语着:「无首的群龙虽然会造成短暂的混乱,但和平之日终将来临。」
「优依……优依是无辜的啊!为什麽要杀了优依!?」
似乎是对我激烈的反应感到困惑,她收起了微笑,面容有些严肃。
然而,失去理智的我只能对着她不断咆哮,即便她也是我曾经的挚爱。
「你为什麽要杀了优依!回答我啊!」
母亲叹了口气。
「她做为继任的魔王,将来必定会成为战乱的新火苗。如今魔王一家都死了,也没有继任的魔王,至方王也好、高等级的人类也好……这些都不复存在了!剩下的弱者没有开创战局的方法!」
「这才不是杀了优依的理由!这种理由……这种理由我绝对不接受!绝对不承认!再说,『弱者没有开创战局的方法』?别太可笑了!人类即使手持石头、手握树枝也会继续战争下去!即使没有魔王也会设立新的敌人,继续斗争下去!」
无论是真理还是强辩,对於现在的我已经无所谓了。
我只是单纯想要藉由嘶吼,让这剧烈的疼痛消逝。
对於我的话语,她只是淡淡微笑:「身为血狐的你,为什麽如此了解人类?」
……
我了解人类?
我为什麽了解人类?
开什麽玩笑,现在的我连自己也不了解,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些什麽。
然而就算是如此迷惘的我,却也说出了看似正义的话语:「我想要让血狐与人类共荣共存,不只如此,魔族也好、血族也好、任何一个种族都一样,我想要大家都能好好相处,和平的生活在这世界上。为此,我曾试着了解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种族。」
在这漆黑到令人绝望的世界中,在这失去光芒的世界,我必须要自己创造出光芒……即使只是虚伪的谎言。
即便我真的曾经为了和平接触血狐以外的种族,试图将各个种族间的矛盾弭平,但那些就现在看来也只是毫无意义的笑话。
「你刚才也说了吧?人类即使手持石头也会继续战争;即使没有魔王也会设立新的敌人继续斗争。这样的种族要如何与他们共存?不要说人类了,大多数的种族都拥有斗争心。」母亲的口中,道出了我的失败:「听好了,唯有把所有强者都铲除,让自己成为绝对的存在,以此来压制群雄。否则,和平之世永远不会来临。」
我明白的。
我明明应该明白的……
但是母亲所说的和平,与优依所希望的和平相违。
「这样绝对是错误的!这样的和平只是被力量抑制的表象!」
我这麽大吼着,否定母亲的论点。
但是这又有什麽意义呢?无论是谁的论点,事实上都不是正确的。无论是母亲还是优依,她们的做法都不可能达到和平,连我也是。
母亲再次叹气。
「表象的和平,总比战乱要好多了。看看四周吧!我们一族失去的已经够多了,如果不阻止战乱,总有一天会灭族!」
她如是说。
然而,现在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
已经回不去了,无论再怎麽述说自己的信念,都只是拿来被现实嘲笑的笑话。
我与母亲应该都理解,眼前的废墟、眼前的火海、眼前的屍山血海,都在嘲弄着我们的信念与言论。
「我会让你看看的!我会让你知道,我所企求的和平!」
说着,我举起了刀剑,那早已沾满鲜血的刀剑。
和平什麽的,那些话语早就仅止是藉口。
为什麽偏偏是你?
为什麽我所敬爱的你,会是杀了优依的凶手?
如果我们的信念无法改变这个世界,如果我们找不到理由继续前进,那麽就在这里结束一切。
在这无垠的黑暗中,我找到了暂时前进了理由。
我所喜爱的她,被我所敬爱的她杀了。
这是多麽可笑的结局?
伴随着绝望的嘶吼声,等我察觉时手中的刀刃早已染上了鲜红。
啊啊,是吗?这就是让我暂时前进的理由吗?
如果不将母亲做为仇人,我就没有理由继续前进了。
「我……妈妈,我无法承认你。我会让你看见的,我会改变这个世界给你看的,所以……」
--骗人。
「所以,请你好好的在另一个世界看着吧……」
--骗人。
「为了不让你再继续杀害无辜,为了这个世界的和平,我不能继续放任你的存在。」
--骗人!
为什麽我能够满口谎言?
为什麽要说出这些自欺欺人的话语?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并不是那种正义的存在,只是单纯的想帮优依报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