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未尽,已从舱里迈出一双人来。风云见得刀刀剑剑船头站做一团,檐上更有余雪囫囵飘在衣前,遂无奈相顾一望。师弟扶额问道:“方才已是打过了?”绝世抿唇只说:“不曾。”步惊云听了抬眼瞟他半眼,瞟得绝世胡乱只把雪饮看了几回,说道:“大抵兴许是打过了罢。”师弟半晌无语,拱手便向英雄剑施得一礼道:“让前辈见笑。”前辈回礼说:“不笑不笑,有趣得很。”雪饮顺势蹭至师弟身边,低首只道:“确然已打过了。”聂风见他垂眉敛目,瞧着很是有些无端委屈,便甚不忍苛责,唯将师兄来看。步惊云会意,迎前两步,又将雪饮绝世瞥了一遭,笼袖说道:“甚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段总有种训孩子的感觉,师兄简直是熊孩子的纵容家长啊.....
PS:以下出自原著师兄的话
——他们从前将我唤做不哭死神,骂我畏我,如今却叫我武林神话,敬我信我,人言而已,我何曾顾意?只要能破此劫,我再所不惜,风师弟,你自十岁起便看着我一生起伏,我的心,你应该明白的。
——既是如此,风师弟,我先以力压手段逼迫所有歪道邪门归入我派,藉此推得中州正道心向于你,此计可行。
☆、风云世代(上)
丁丑年七月十三日。忌:诸事不宜。
易风拎着袖中铜钱且在桌上扔了两卦,卜得一卜又是笑,招罢嫣翠进前来问:“今时可曾收得惊云贴?”嫣翠只道:“又得一封。主人,我们去是不去?”邪王揽了骰子自在碗中摇得两下,笼袖却道:“去,自然要去。如此天大热闹,岂可不看?”言毕要招荆奴关铺,只把四群五群赌徒赶将出门,复往院中牵得一回马,廊前站过半晌,问道:“嫣翠,我爹,咳,聂风可还曾来信?”嫣翠说道:“再不曾有。”
易风听罢悻悻哼了一声,没甚言语。
现下已距龙穴一战三月有余。风云重归中州,早惹几番谲动。步惊云便是一改往时作风,行事甚霹雳,连月以来,更施力压手段震慑武林。收怀灭,降蓝门,立惊云道,近日又传不哭死神半剑斩倒天下第一楼,已将天下会旧地辟作惊云道新址。如今惊云贴洒遍天上地下,怕是江南江北得有人处,皆论此事。论则论了,江湖大大小小数百门派帮会,横眉竖眼惧得很,款曲怨怒虽可通得一通,但缺席不去却当真万万不敢。
因着熊家堡前一场火三天方才烧毕,岭上烟灰尚未及消尽。前车之鉴凿凿将冷,惊云大会亦已悄然抵至。
抵是不抵委实与易天赌坊不着半分关系,易风说他本是甚不愿搭理风云之事。奈何前日风中之神与他递来一封长信,洋洋千言更把日起晨昏昼来点灯并着小寒添衣说了几遍,末了又问一遭旧伤,且将行间字里共了字里行间都嘈嘈切切塞得几句劝慰。塞得邪王心头情绪莫名,遂挥毫回得八字:“受宠若惊,担当不起。”
便欲要将此惊云大会淌得一淌,大抵因着他爹不意曾在话中提及,“一江混水,勿去。”
本该勿去的易风今日到得甚早,得闲便在惊云道前左右望得一望,眼见朱楼旧迹尽皆扫去,目及平川池台之处,竟修得高阁独耸,更是四壁皆陡,叫人斜来一瞥,但觉天远不能问,更把人间枯朽断得一断,孤云而上,尘泥而下,隔得日月东西今古分明,也太是绝然些。
便如其主,一往直上冉冉出了岫,随风自去不曾回首,亦不愿多留。
易风念得如此,才觉楼下竟有快风莫名西来,九万里江天剩了烈烈旗影,迎怀招得一招,埋他满心沟壑。邪王却有一笑,扯了身旁惊云道众说:“你家门主起了这般高阁,武林中可有能人爬得上去?”惊云道众引他入席,添茶添了两回,说道:“想来不曾有这般能人,但听说门主的师弟聂前辈轻功冠绝中州,不知可否——。”邪王未待他一语话毕,只吞茶仍是笑道:“我名易风,好赌嗜赌,现下技痒,你可愿意与我一赌?”茶童讶然来问:“赌什么?”易风挑眉道:“就赌今日过后,你家门主再也没有这个师弟了。”
茶童听了甚尴尬,唯唯拱手欲退,仍为邪王叫住,闻他添得一句:“你若有机会,替我捎一句话与你家门主。”茶童应过。易风停杯说道:“你告诉他,聂风前日曾与我有信,信中统共一千八百三十字,皆是嘱我静心养伤,莫忘天冷就火添衣。”言毕放他自去。
其后群雄陆续到得三分校场。来者甚多,名门正派武林公敌三教九流座前分得一分,将将劈出一条道来。然则众人候至日上中天,桌前茶过三旬,仍不见师兄现身,唯是四顾私言。早有江湖宿老更把台上一张盘龙宝座看过几回,只道:“数十年前,雄霸便是在此宝座上睥睨天下,大有君临天下之势。想不到数十年过,又复得见,不知当年霸者,会否再次展现。”从旁武者听了叹道:“此事已是昭然若揭。天下霸者一出,怕又生灵涂炭不得安生。”
易风亦将此话闻得甚真切,却懒来上心,唯频频向道下顾盼。嫣翠见状问道:“主人可是在看步惊云?”邪王摇头便望台上瞟得一瞟,说道:“嫣翠,依步惊云脾气,断然不会如此轻易现于人前,你且瞧着,戏尚未开演。”
也得易风将将话毕,座旁便有人按耐未住,起身跃在道上。怀灭见了迎上几步与他一番叙言,怕是一语不和,已打将起来。邪王好自施舍两眼,却见得盘龙座后一瞬影动,再来凝神相看,步惊云已端坐台前。
其时天朗气清时节甚好,座下数百中州武者衣冠磊落,叫师兄瞩目一一扫过。众人如此叫他一眼来望,望得风雨声中迎头半壶秋霜,泼了扑面深雪满襟憔悴,便把袖衫左右紧得一紧,却浑不得消冷凉。盖因师兄一身千载苍寒百年素鬓难为晴日燃尽,是以咄咄看着,很是嶙峋。
步惊云只往盘龙座上靠得一靠,三分校场已静得不着半点声息。师兄默然无语,半晌抬手抿茶。众人见他色冷如刀,却一言未发,俱不知所为何事,遂推得胆大之人迎前相问。问来一掌翻云覆雨,劲风霍然扫得一扫,竟将台前百张桌椅茶盏摧至断碎,且有来者功力稍逊,已为师兄轰得跌倒惊云道外。
步惊云这般不问因由便施辣手,惹得正道名门甚是不耻,责难之声渐涨。大意总是中州相安无事,更无须武林神话做保。此番惊云大会究竟有何企图。更有高僧合掌来劝:“步施主,你近日以来为巩固势力不断铲除异己,当有恶果,你何必执迷不悟!”师兄听罢横眉,踞坐台前动也未动,只一推掌,便搅得众人七零八落。群雄心惊之中听得步惊云冷哂只道:“嘿!什么因果!自我义父全家惨死,我已不信什么因果!今日我只知道,谁敢对我不满,便是自种恶因!自招恶果!”
师兄一言说得何等料峭,慑得群雄面上虽则不显,心中早是将将滚乱一腔三魂七魄,恨不能拱手作揖扯了苦胆来填。易风便是邪王天纵,如今亦也万般看不透师兄面上几番乱雨急风,唯觉其人敛眉抬目,全未顾意座下武者,只往道前望得一望,遂垂头抿茶,半晌又自瞟得一瞟。易风亦随他着意相看。
此一看看得一个人来。
现下三分校场之上已糊成一团。武林群雄正扶栏好把心魂定了几回,抬首却见阶下飘得一叶月色自天外归来。江川日影怕也抵不得这番明夜扁舟载来前缘千种,遂往其人眉目之间红得一红,衣素唇艳相与一照,自是从容映来三杯两盏明光,洗一袖风流。
亦揽一袖东君抱雪消融。
众人唯觉眉上心下沉沉冷凉淡得一淡,稍得回神,更把来人匆匆望定。群雄之中遂有呼声一句乍起:“是聂前辈。这番好了,聂前辈素来以仁义为先,自然是来拦阻步惊云的。”
且不说师弟此番前来做何计较,怀灭从旁眼见聂风将将落至师兄身边,拱手道声:“云师兄。”步惊云揽杯往他跟前送得一送,说道:“风师弟,喝茶。”聂风一笑接过,吞了半口道:“云师兄,我是来助你的,只不知今日惊云大会,究竟所为何事。”师兄默了半晌,倾身说道:“风师弟,这是我惊云道的事,你无需插手。”
虽则说得如此,师兄却早把一山云气萧瑟散了满怀,牵累他师弟衣边袖前开得几层烟重露斜,只盈来一握,却是稍有些着暖,捂得方才满目关河缠就一个冷字,现下将将摊在日下一晒,剩得几痕落在楼头,都做了西风一句秋。
因着两人叙话时候相与凑得甚近,便在怀灭看来,当是好自一番争讨。便闻得聂风忽来朗朗一句道:“中原武林义士要守护中州万里河山,便不能掉以轻心,必须上下一心,团结一致,才是良策,师兄你这般铲除异己,我绝难苟同。”步惊云垂目只道:“风师弟,为了达到目的,你也不能阻我。惊云大会继续!”
方才聂风一番言语字字句句俱叫台下群雄听在耳畔,显见师兄执意孤行,虽有大半武者为他凌厉手段心折,但亦得正道武者起声附和师弟道:“是了!这个惊云大会定然是步惊云的阴谋。我们不畏强权,这个什么惊云大会,我们不参加了,我们走!”师兄闻言冷眼只将欲行之人瞟过一回,却道:“今日,无人能够踏出天下会半步,”至此停得一停,更把聂风来望,添道:“风师弟,你本不该来的。”话毕抬掌袭上聂风肩头。
师弟乍见师兄出手,只惊得一惊,也因风云此番离得太是近些,他竟未有半分回圜气力,唯是生受步惊云一掌,惹唇下落一襟红,衬他容色如霜,犹似明月雪里,烧燃犀对影,艳得更甚,素得更甚,照人很是皎皎。
师兄为他映得面上徒剩一撇清寒,行两步上前,低首悄声道:“风师弟,如何?”聂风抬袖拂得一拂,只道:“甚苦。云师兄,绝世调得朱砂太涩,怎么没掺些糖?”步惊云垂目扶他,说道:“风师弟,怕是忘了。无妨。”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是演得不好的决裂,欢迎大家去原著看演得很好的决裂....世界欠你们一个奥斯卡...
以下出自原著
——数十年前,雄霸便是在此宝座上睥睨天下,大有君临天下之势。想不到数十年过,又复得见,不知当年霸者,会否再次展现。
——此事已是昭然若揭。天下霸者一出,怕又生灵涂炭不得安生。
——步施主,你近日以来为巩固势力不断铲除异己,当有恶果,你何必执迷不悟!
——嘿!什么因果!自我义父全家惨死,我已不信什么因果!今日我只知道,谁敢对我不满,便是自种恶因!自招恶果!
——中原武林义士要守护中州万里河山,便不能掉以轻心,必须上下一心,团结一致,才是良策,师兄你这般铲除异己,我绝难苟同。
☆、风云世代(下)
道上群雄自然不曾闻得两人絮语,只眼见步惊云一掌伤得聂风,情势陡然百转,不由俱是一愣。亦是一愣之下,更觉心气愈往五内涩然。当有武者甚机巧,说得一声茶中有毒,引众人便把师兄来望,因在震怒惊恐处,左右竟想不出什么道理。
步惊云自有他的道理,却万般不屑与人说得分明,只招了霍男与诸位跟前捧得一杯水酒。聂风从旁拂开师兄,又自退得几步,昏了半日相问:“云师兄,你以此相胁,只是要为数众多的武林人士,藉着一杯水酒,来表明立场?”师兄闻言将他师弟冉冉来瞧,道声:“是。”
群雄听他话中横着一剑秋,说得很是森然,却不见步惊云眉上一点暖意犹在,依依只往师弟心下将息。聂风看罢半晌忘言。师兄低咳两句,悄声道:“风师弟,茶。”师弟闻得醒了一醒,又朗声道:“云师兄,你平日虽是寡言独行,却终究不失强者本色。今番为逼群雄就范,竟于茶中下毒,施得如此阴狠手段,当真让我失望至极!”步惊云冷哼一声,没甚言语。座下更有不少武者感于师兄神威,吞酒以示依顺,但亦得一行中州侠士不愿俯首,便往师弟身前拱手道:“聂风前辈,我们决意绝不归顺惊云道下,希望自行运功逼毒,你可否能仗义替我们护法!”
师弟点头自是应过,又把师兄望得一遭,仍要来劝,只道:“武林一派独大,自是灾祸之始,当年雄霸便是最好佐证,他为要一统江湖铲除异己,你义父全家惨遭灭门,难道你忘了?云师兄,你我同样身受其害,今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历史重演!我却是千般不明白,你欲让天下臣服惊云道,究竟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