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同人/云风]你若救不醒他+番外 作者:怀风草【完结】(59)

2019-03-28  作者|标签:怀风草 江湖恩怨

  只念了半日又道:“天儿,你师叔总说你将麒麟喂得太好。大抵终日都得操持别事,少来顾意自己身体。你这样瘦了,爹却不知。”

  师兄彼时肺腑五内已是搅做一团,胸臆之下朽得没了知觉,无端却是以为,约莫之间,若能祭得易风性命直往步天坟前,或许步天尚能回魂返身。遂捧了步天添得一句:“天儿。你不想死,爹就不让你死。爹从不骗你,爹如今允你,一定设法救你!”

  话至此处,不哭死神几多亏欠愧疚一时交煎,终究还是垂了泪来。愣愣拂得两拂,抱了步天行出殿去。一寸一寸踩得足下青石俱裂。煞得身后一对神佛轰然响了半声,瞬时飞了尘灰。但叫瑟瑟南风凄怆一吹,三山百里都且剩得一句怒嚎。

  ——天儿!你等着!等爹杀了易风,要他替你偿命来!

作者有话要说:  ........无话可说

  ☆、墓前

  丁丑九月初八。忌:诸事不宜。

  晨晓天阴,稍得有雨。是日,师兄葬步天。坟茔起于山后涯渊之处。师兄独身拾阶为他抬棺而上。其下惊云道众匍了一地。

  露凉还且沾衣。

  步天葬仪托由怀灭操持得好生妥帖。一途魂幡灵帛萧疏半山,西风险恶一过,堪堪落尽凄声。师兄身旁护了步天随他一路转来,石径渐行愈窄,道旁初柳新发欲吊人衣,师兄瞟得默了半晌,拂棺却道:“天儿,你我父子两人难得这般清静相携并行,从前事多,如今你要慢些,也是无妨。”

  遂缓缓绕往山中去。

  入葬之时,怀灭衔了长杆挂得步天闲时素衫碑前竖罢,师兄亲来替他培泥覆棺,但叫坟下新土抹得十指一番刺痛,牵累师兄心上又得剐下血来。师兄垂目才觉天大讽刺,枉他排云双掌冠绝中州,如今竟连此等折磨都不得收受。遂躬身颤得一回,扑面竟是沾得满袖尘灰。

  师兄噎得一噎,低头说道:“天儿,你若有甚惦念,还与爹说。”

  四寂唯只剩得一句风声,似哭犹笑之中师兄瞥得柩前寒衣还且晃得一晃,愣了半晌,仓惶扒得步天棺木又道:“天儿,天儿,你与爹说,爹替你一一了结。”

  怀灭从旁瞧着一时悲痛得很,眼见自家门主形容已是稍来失得方寸,草草上前欲要相扶,末了终究退得两步拱手说道:“门主,还请节哀。”

  师兄听罢哂道:“节哀,节什么哀!我要让易风和宣化号都与天儿陪葬!”

  怀灭得他一句狠厉话与,立了一晌寡言未语。师兄葬罢步天,扶碑踉跄两步,抬袖挥得一挥,说道:“怀灭,你先走吧。我再留与天儿说说话。”

  怀灭依他直往步天坟前揖得两揖,叹得一声转下山去。剩得师兄一人,并着孤坟素衣默得半日。还来替了步天烧过几把纸钱。现下师兄心绪乱尽,肺腑之内徒得一地肝肠断碎,只在寒木清灯冷火里,倾壶倒酒洒得一地。

  然则胸中万言,竟无一字更能递在喉间。唯是哽得一遭,伸手复将碑上朱笔寥寥拂过一遍,轻道:“天儿,你,你一生侠义温厚,最懂体贴。怎地忍心叫爹对着这般冷硬石语念你。”

  师兄至此又得半晌,凄苦风雨之下望得一回天,褪了外袍还往步天碑上覆了,只道:“天儿,你莫要怪爹,今日爹忘了带伞。”

  话毕真切却把坟头魂幡平得一平,复道:“天儿,你往其中躺着,可觉得冷?无妨,无妨。”

  师兄于前踱得两圈,蓦地省起一事,顿生天大欢喜,只道:“天儿,你且等着,不需多时,等爹杀了易风连城志,便拿他们的血,来坟前替你暖着。”

  *********

  午时雨由未尽,怀灭得信且向云阁之中来寻师兄。室冷无灯,窗扉犹是未阖,师兄案边扶额闭目,闻了声息没得睁眼,只道:“怀灭?”

  怀灭拱手应道:“是。”

  师兄默得一默,说道:“天儿独身前往慕名镇之事,除了你我,还有谁人知晓?”

  怀灭得了师兄一问,好将前事通过一遭,回道:“前日至暮少主得了天剑前辈飞鸽传信,此事只与我说过。托我看顾门中诸事。”

  师兄拧眉又道:“此前道中可有异动?”

  怀灭便自师兄话里摸出几点莫名况味来,讶然却道:“门主怀疑道下藏得宣化号中人。”

  师兄只道:“不错。”

  怀灭闻言回道:“我已明白,我立刻去查。”

  师兄说道:“查得带他前来见我。”

  怀灭为他一句说得冷厉森然,无端亦往心下添了一秋新雪,凉得便是一颤。匆匆礼过出得阁来。

  师兄桌前翻过两册书卷,隐然竟得眼倦。若往平日,师兄绝不至于如此不济,唯是今番诸事叠起,先是师弟遁去不知形迹,兼之步天骤逝血亲惨亡,堪堪更将师兄压得心碎魂断。近时合眼之处便见步天笑貌音容,每每熬痛不住难以成眠。这般翻覆几遭,戳得师兄一身隐伤,不敢再来试枕。

  奈何将晚却得捞了一遭沉梦将歇。

  梦里师兄灯下依旧批卷,阁门叩得两声,竟见短发青年一笑入了楼来,与他如常唤得一声爹。师兄愣得半晌,仓惶燃火照他,不是黄土埋处魂幡飘处,尚得何处留存这般栩栩眉目。一时心下血都成了河,师兄只往菏泽之中无端坐了一晌,没顶时候抖得半句:“天儿。”

  步天案旁共他对坐,抿茶只道:“爹,我方才山后见得火麒麟。我来向你讨些糕饼喂他。”

  师兄噎了两回,更不得言。步天大抵瞧他沉默得好生稀奇,又笑:“爹,道中闲务我都替你理过。你还是多来看顾风师叔。”

  师兄听若未闻,却只与他一句:“天儿,爹不意还能见着你。”

  步天烛旁呵呵两声,低声说道:“爹,倘若有朝一日我叫风师叔之子易风杀了,你当如何?”

  师兄垂目只道:“杀他替你报仇。”

  步天念了半时冷道:“易风死了,风师叔定是痛得肝肠寸断,爹,你可舍得?爹,你杀了易风,还能再与师叔情深意重?若他恨你恨得狠了,你待怎地?”

  师兄闻言愣得一愣,但叫步天一句戳得钻心透骨。火下对着燃犀色艳,竟往颊畔剐下两行血来。步天拧眉替他拿袖扪得一扪,又得一笑,说道:“爹,你忧着师叔伤心?我呢?”

  话毕竟往腹下掏了一双脾肺置在师兄跟前。师兄瞪眼把他望着,唯见步天形容一瞬素得惨然,和血一映,朱朱白白慑人得甚。师兄看了不知怎生言语。步天得他无话,仍是笑了两回。笑罢敛衣又得呈出一团肝肠断尽。和灯寻了一遭,莫名垂得泪来,大哭只道:“爹,爹,你帮我找找,我的心呢?我的心去哪了!爹,没有心我活不得了!爹,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师兄听得坐了未动,临了凄迟瞧他,便见步天桌畔早早朽成了一把白骨,映灯且自一身霜雪。师兄倾身将他捧着,烟飞之际添了一句:“天儿,爹没能救你,但一定为你报仇。你九泉其下倘若还不安宁,便来怨爹怪爹,只是莫要,莫要记恨你风师叔。”

  ********

  聂风知晓此事之时,将将才至易天赌坊。院中得了嫣翠音信,却道易风昨日离家未归。出得门来便往一个说书摊前逢得一个白眉先生,遥遥更与乡民指点坊前,只道:“江湖之上出得大事。”

  一人于下却道:“嘿。还能有什么大事,前番易风砍了他爹,莫非又得什么惊人之举?”

  先生捋须叹道:“今时却又不比往日。这邪王易风,昨日便在野寺之内,还将惊云道少主,步惊云之子步天杀了。我与你们说,今时惊云道上一山灵帛白幡,想来堪堪且将门中少主下葬。”

  聂风闻罢但觉耳畔轰然一响,眼前一瞬竟成昏黑,唯是跌了两步扶墙喘得一回,昏聩之中尚得更将此事念得一念,只觉易风更与宣化结盟,委实得有计较直往慕名途中截杀步天。

  一晌便是憋得腔中一喉苦血,点点滴滴袖上染罢,且叫腹下旧创并了新痕俱裂。伤得聂风捱疼不住,躬身却向道旁团了,挣得心息枯休之时还得一点祈望,以为约莫或许,此事不过乡民附会,成不得真。

  然则歇了半日,摊下先生散得众人两步行至聂风跟前,扶他说道:“聂风。”

  师弟意绪正且茫然,瞪他半眼不来言语。

  先生又唤一句:“聂兄弟!”

  师弟仓惶扪袖拭了眉上湿凉,低声礼道:“笑三笑前辈。”

  笑三笑胡乱将他阻得一阻,叹道:“易风之事,万般不是假的。想来现下贵师兄也是伤痛欲绝,你,唉,你还是速至惊云道看他一看。”

  聂风既得前辈一言点醒,草草与他谢过,翻身上马夺路而去。

  这厢师弟快鞕将至惊云道,怀灭堂下已得些许眉目,直往阁中来禀。不意楼前门户未阖,入时见得师兄正且伏案成眠。怀灭因想自家门主几日不来合眼,现下罕得一番休憩,更缘师兄修为绝世,本该警醒得甚。恐是近时心力俱是交瘁,竟也不得觉察半点。遂不来惊扰,妥贴还将书卷案边放了。

  山外晨雨未歇,牵连阁前亦是多染几回湿凉。怀灭见得,忧着晚来天寒,拧眉还将窗扉妥贴闭了,敛声下得楼去。

  是以师弟湿衣带血悄然抵返惊云道前,满目素绢白帛瑟瑟烟尘之中,便见阁上窗门死阖,阖得聂风心下却得一刀刺骨。寒火惨灯伤得人事竟已全非。聂风雨中默了半晌,循道先往步天坟头来祭。

  师弟转过两回山道,便往涯渊之畔瞧得一枚孤碑独耸,其上题得几个朱字。依稀正是步天名姓。师弟见了竟是御风不成,囫囵跌下地来,踉跄两遭碑前站了,抬手还将师兄衣上水露拂得一拂,为他掌了一只竹伞,温言说道:“天儿,你师叔来得着紧,不曾带了许多东西,唯得替你遮一回风雨。”

  话毕又道:“天儿,师叔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爹。是了,你爹自然恨我,他怎能不恨我。”

  聂风言至此处扪袖掩眉停得一停,复来便是哑声噎道:“天儿,师叔心里明白得很。师叔与你爹,已是,已是,半生情谊已是——”

  ——半生情谊已是一朝行到尽头。

  怕是这般几字确然太过凌厉,剐得师弟喉头心下多得十七八道,偏生哽得吐不出半句,一时唯是失语。

  半晌续道:“天儿,师叔,纵然你爹恐也再不愿认我这个师弟,但师叔,究竟是你师叔。师叔允你,待我寻得易风,与他一并来你跟前为你偿命。养不教,父之过。怨我,怨我,天儿,都怨我。师叔,师叔为你偿命!”

  临了覆伞置在步天坟头,行得两步却又转圜,叹道:“天儿,你要怪便怪师叔我,莫要恨上你爹才是。”

  师弟拜过步天,敛襟下了山去。惊云道上寂寂无声,剩得漫山竹磬一记寒声,拂得冷雨湿尽人衣。师弟楼前又站了半时,拧眉御得风神腿起,点足凌空登云一掠,轻巧纵跃两回,已得落在阁外窗下。悄与推扉堪堪飘进屋来。

  一室无灯之中,师弟但见师兄案上伏眠。半时也是瞧得眼涩,颤声唤他:“云师兄。”

  如今却已无人再得应他一句风师弟。

  聂风近前默然陪他坐了一晌,低眉说道:“云师兄,现下我陪你待过许久。此后你我便是再无这般同案凭肩之日了。”

  聂风从旁欲将师兄好生看过一回,奈何夕雨昏昏四下皆黑,竟不如何瞧得真切。师弟只得案旁寻得一枝白烛,折火点罢,映灯才得描过师兄眉眼,莫名垂目一笑却道:“前时你我共榻而眠,每每晨起,你总归比我醒得早些,我当真不曾这般仔细将你望着,如今倒好。”

  聂风话及此处还得一停,仍旧笑了,终是把泪还往眼底体贴藏了,又道:“云师兄,如今倒好,天不负我。”

  师弟伸手与他捋得一捋鬓边霜发,大抵入指太嫌冷凉,寒得师弟拧眉一愣,本待褪得身上外衫为他师兄添一回衣,才觉襟袂湿尽,已是暖不了人。遂向榻中牵得绣毯替他披了,默得半时又道:“云师兄,你可是快要醒了?你将窗子阖了,便是再不愿见我了罢。我,我怕你瞧见我,更怕你不见我,怎生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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