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忽然牵我。
一听“老光棍”这词语从刃唯嘴里说出来,成景廷满脑袋黑线,嘴唇动了动:“可惜吗。”
“可惜。”
刃唯说完还长叹一口气,悲悯之情涌上心头,怒道:“太可惜了,老婆都没娶。”
“你想他娶老婆?”
“当然,一辈子有个爱人相守相伴是多美好的事。”刃唯说着,手心里的汗已经把袖口濡s-hi了,“我也想有。”
成景廷挑眉:“有老婆?”
“老公。”
刃唯说完这句,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有点不对劲。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耳朵又开始发烫,背脊流汗,心脏狂跳……刃唯发誓,他长这么大没这么不冷静过,已经到呼吸粗重着也掩盖不了心跳。
成景廷扭过脸去,没说话。
叫得挺早。
再逛了会儿,大概十点半左右,酒店里外出旅游的客人陆续开始回来。他们在酒廊里嬉闹一阵,又高声议论着要去哪里喝酒蹦迪。
人多了,味重了。
成景廷闭了闭眼,心里开始闷压着难受……他不能久留。
这些都是真真切切的人,和他那家X酒店不同。
他拢紧外套,脖颈被窗外吹进的夜风刮得生疼。刃唯看见他的动作,赶紧指挥礼宾部的人过来把大堂的窗关死,又满含期待地喊:“成景廷。”
被叫到的男人抬眼看他,“嗯?”
成景廷的眼长得好,内眼角呈尖锐形,往里凹出深深的沟壑,宛如一把利刃之锋。他垂眼时,算是别样温柔,一抬眼看人了,目如鹰隼,煞气极重。
“住我这儿吧。”刃唯发出邀请,看他犹豫了,又说:“我绝对不打扰你。”
成景廷没说话,刃唯直接塞房卡:“你明天再回家。你家住哪儿啊?”
“X。”
“你就住在酒店?”
成景廷点点头,“嗯。”
“月租的?”
“嗯。”
刃唯震惊了。X酒店那种高奢品牌,一个月租下来得至少四五万,但是在礼宾部和前厅混着,成景廷一个月的工资绝对不超过一万。
这收入不是负的吗?
“有空我再去住住,你们床躺着太爽了。下回我找个有景色的,带点儿小酒,上落地窗自己喝酒去。”刃唯说完,还是强迫着他把房卡收了。
成景廷越待越不舒服——人间的“阳气”将他身上能维持状态的物质全冲散了。他本来是不能离开X酒店的,但为了来费尔曼看一眼,成景廷忍了一路。
他沉默着同刃唯上了楼,刷卡进房,紧抿着嘴,后脑勺全被冷汗濡s-hi了。
匆匆说过一句“再见”,成景廷迅速关了门。
刃唯被关在门外措手不及,心里还有些委屈。成景廷最开始对自己态度再冷漠,现在也有所改观,不至于这么急着躲避自己吧。
他握了握拳,正准备敲门再认认真真讲一声“晚安”。
“晚安”这句,是一定要对喜欢的人讲的。
他鼓起勇气,还未出声,里面传出了成景廷低沉的声音:“还没走吗?”
“我想说句晚安,”刃唯有点委屈,“你不该这么没礼貌。”
成景廷这种在酒店业打滚的人,礼仪应该是放在首位的。
刃唯把耳朵贴上门板,想偷听点动静,内心暗骂自己变态……
没几秒,门后沉沉地透来一句:“对不起。”
“不用道歉。”刃唯解释完,还是生气,在心底默默为决定为自己和成景廷点一首《说散就散》。
前奏还没开始默唱呢,里边儿成景廷又开金口了:“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
算了,还是不散了。
刃唯抬手,将掌心紧贴住门,踮脚看猫眼。望见里面一片黑,刃唯说:“成景廷,你怎么不开灯?”
他才说完,成景廷把灯打开了,说:“回去吧。”
走就走!刃唯本来就心气高,接二连三被轰,干脆一抹屁股就走了。
费尔曼的走廊宽敞是宽敞,但由于建造时偏西洋风格,两边门格局较窄,他一个人走在深色地毯上,竟然觉得太过于安静。
还没到电梯口,刃唯反悔了,觉得不该留成景廷一个人在这儿——自己作为主人,也应该请他吃点儿夜宵吧?听说最近来了新的苏式主厨,做的面很不错。
“成景廷,你饿吗?”刃唯敲敲门,小声地说,“我请你吃面。”
等了五分钟,没有任何回应。
刃唯去看猫眼,里面灯还是开着的。
他又敲门,“你如果要睡觉了,就告诉我一声,你不要不理人。”
还是没动静。
刃唯有酒店常备的卡可以刷开客房,这下直接掏出来把门刷开一推——刃唯愣在原地。
床上空荡荡,浴室空荡荡,落地窗边儿深褐色的厚重窗帘规规矩矩地垂坠着,衣柜里浴袍摆放整齐,压根没有谁动过。
刃唯喉咙一紧,眼神死死盯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轻地喊:“成景廷?”
人呢?
第十四章
白荷发现,她老大有点儿变化。
越来越有人情味不说,还知道让他们休息休息放个假了。以前成景廷可不是这样的。
现在,成景廷正在前台交代事宜,说等会儿刃小少爷的房间要怎么安排。自从那一天成景廷顶着魂飞魄散的风险去了费尔曼之后,回来整个人都“柔和”不少,以往的锐利化作岁月沉淀下来的稳重。
又像是累了。
成景廷那晚上凭空消失后,刃唯快一个周没来X酒店找他。
他回到X酒店时,头已经开始发晕,天知道,他压根儿是不能离开X酒店的。就是这么一个看似“人来人往”的江湖气聚集之地,却是他永久的牢笼。
是破不开的梦。
成景廷把自己关进房间休息了两三天,才终于补充好体力,再次出关。为此姚总监很担心,说他为了这么个叫刃唯的小子,耗了太多心神。
成景廷一闭眼。
当年,侍奉在他身边的人早都不在了。姚总监又是个管外部的,对他的私生活并不太了解,况且那一世刃唯身份特殊,成景廷更是藏着掖着,唯恐他的刃唯让人看了半分去。
这一生等待的岁月太过漫长,成景廷在这一世第一次见到刃唯时,心都还是冷的。
直到今天,他看到那年刃唯画的画、刃唯拍的照片、刃唯用过的n_ai杯、刃唯喜欢光脚踩着撒欢儿的地毯——还有那年,被他们靠着第一次接吻的那扇窗。
那两只被刃唯说成“水牛”的小马驹,是他曾经为刃唯养起来的小赛马。
成景廷私心,瞧他像第一世身披铠甲策马纵沙场的骁勇儿郎。
第二世是一九二二年了,民国十一年。
那会儿人爱玩,花样百出,富家小公子哥爱养马,自从第一处赛马地建成之后,跑马场上的风沙扬尘就没停过。
刃唯拿着笔,画了个四不像,还说这是他的坐骑,要带他腾云十万八千里。
后来,他没能殁在天空,倒是被人堵在深夜巷口,死得壮烈,又静寂无声。
从那以后,成景廷再听不得枪声。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成景廷在这趟随刃唯去了费尔曼酒店之后,慢慢在回忆中复苏的。
“床头放一个枕头,他一个人睡。被子拿厚一点的,他冬天贪凉。衣柜里放五件浴袍,床垫换软的,能陷下去那种。”成景廷边说,蛋黄酥边记,前者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继续吩咐,“酒柜里的洋酒全拿掉,换成果汁饮料。”
“……”蛋黄酥一边擦汗一边咳嗽,都已经这么熟了?
上几垒了啊?!
他磨磨蹭蹭地,又不敢问。
“对了,窗户给钉死了。门口轮两位安保站岗。”成景廷说。
蛋黄酥说:“安保……大人,要那种看得见的还是看不见的?”
成景廷沉默一阵,说:“要我们看得见,但刃唯看不见的。”
蛋黄酥浑身发凉,“那些想加害刃唯的鬼都是哪儿来的?”
成景廷看他,目光锐利,“你害怕?”
“呜,我怕鬼。”
蛋黄酥说完这句就被旁边的白荷打了一巴掌后脑勺:“你自个儿不就是吗!”
成景廷紧皱着眉头,缓缓道:“百年前,我修费尔曼,死了太多工人。百年后,孤魂野鬼没有记忆,他们只知道现在老板的儿子姓刃,单名一个唯。”
“所以你这么护着刃唯?”蛋黄酥嗤笑,又觉不敬,迅速低下头,“大,大人,哪儿来的福祸往哪儿堆,您都是要入轮回的人了,何必保护他呢。他喜欢你,你知道吗?”
成景廷点头:“我知道。”
刃唯在第一世的小时候摔过跤,额头中间开了个眼,俗称“y-in阳眼”,后来大了愈合上,也还是能看到些“不干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