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精力是一点点流逝的,元阳也是在体内慢慢损耗。
成景廷活着的时间最长, 能力强大而“弱小”, 能抵御魂魄千军万马,只手定人生死,却也有弱点。日光暴晒、淋雨、活人阳气,都是他需要尽量避开的。
如今的X酒店,是活人与死人共用房间、过道、大堂,但他们处于不同的空间, 所以都看不到对方。
前台的白荷负责办活人入住, 蛋黄酥则负责办死人。所以不管活人还是死人前来, 都能看到白荷和蛋黄酥其中有一个是站在那处“不工作”的。
而蛋黄酥交接魂魄在入住时,都会按照成景廷的吩咐,在房卡下面放一张锡箔纸,上面写着一行字:勿伤人、勿近人、勿与人多纠缠。
往下,还有一排猩红小字:勿试探成景廷大人底线。
“您好,这里是前台。”
白荷低头接电话,手上的笔没有停,正在唰唰地记着客人说的话,“嗯……什么?”
她猛地扣上电话,瞪大眼瞧成景廷:“老大。”
成景廷正负手而立于礼宾部的行李车旁边,随时准备为客人服务,听白荷叫自己,回头道:“什么事?”
白荷吞一口唾沫,说:“三十楼有位客人说,晚上睡觉的时候,感觉遇到鬼压床了。”
“压什么床?白荷姐,你跟他解释解释,这叫睡眠瘫痪,是一种病,”刃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听到白荷的话自然就接了嘴,“是因为生活压力大,作息不规律引起的。我都有过。”
“……”成景廷看着刃唯,你从哪儿蹦出来的?
刃唯发现成景廷老盯着自己,摸摸自己脸没发现有脏东西,才味儿过来是因为什么。他伸手去牵成景廷,捏他指尖,眯着月牙眼笑,“我路过!来看看生意怎么样?”
“嘁!光天化日,不害臊。”蛋黄酥对刃唯还是非常有敌意。
“不过呢,鬼压床也好,是个噱头,”刃唯眨眨眼,“我在网上可是打了灵异酒店的tag呢,你是不知道,现在国外就流行这个,我们这叫走在潮流前线。”
蛋黄酥抄着手在一旁接话:“但我们这儿是真有鬼!”
“我靠,谁在那里!”
蛋黄酥也不知道是浑然忘记了刃唯现在看不见自己,还是真的想吓人,这一嗓子惊得刃唯一哆嗦,躲成景廷身后了。
刃唯瞪着白荷身边的空位,眼睁睁看见一支笔飞起来,戳到离自己不远的账单本上,歪歪扭扭地写下:蓉城鬼王是也。
成景廷:“……”
他侧过头,狠狠地朝蛋黄酥所在的地方瞥了一眼。
那支笔瞬间坠落在桌上,滚了几圈儿,不动了。
“你们这也太吓人了……还好这不是入住时间,”刃唯长舒一口气,强迫自己慢慢适应,“不然客人投诉起来,真的要出名了。”
成景廷笑着去摸他头发,“出名了你不开心么?”
后脑勺被温热的大手抚摸着,刃唯的脊梁骨蹿上一股难以控制的兴奋感,点点头,“开心……也不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
刃唯踮脚,去捏成景廷的耳朵,“怕你被太多人看见。”
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成景廷和自己接触,好像身子暖烘烘的……
舒服多了。
重新对外开业不到两周,被刃唯整治过的X酒店的确将入住率拔高到了一个巅峰。
刃唯没乖乖遵守纪律去费尔曼上班,刃镇烽倒是气势汹汹地杀到X酒店来过一趟。他也听说了这家酒店,顺便来看看到底如何。
一进X酒店,刃镇烽就看见小儿子像打了十斤j-i血似的站在门口礼貌迎宾,身上穿着X酒店的制服,差点儿没吐血三升。
费尔曼酒店的少东家跑X酒店去当礼宾部了?!像话吗!
刃唯的回答是:“我觉得,还行。”
“还行什么还行,你到底多久回费尔曼上班?”刃镇烽还是给他面子,把小儿子叫到保姆车上训斥。
“春节后吧?”刃唯又开始卖乖,“爸,你看我这帮朋友忙呢,哪有搞一半就跑了的。人家免费给我拿酒店当小白鼠,我这上赶着谢谢还来不及。”
刃镇烽:“你拿什么谢谢?”
“以我一腔热血!”刃唯说完才镇定下来。
服了,自己差点儿一激动,说以身相许。
周末,他们接了一场盛大的婚宴,搞得有模有样。
客人说要Cao坪婚礼,刃唯呆萌,说X酒店没有Cao坪。成景廷在旁边幽幽一句,可以有。
那会儿刃唯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成景廷就带着客人去了十七楼,推开落地大窗,入目就是一片极为宽阔的空中花园,除去大片的碧绿Cao坪,整层楼都栽满了重瓣空心泡的雪白荼靡花。
刃唯看那些荼蘼花,莫名就想起那个说法:荼蘼过后,春天便不再了。
成景廷种这些花干什么?之前怎么没听谁提过十七楼有空中花园?
面对刃唯疑问的眼神,成景廷伸手捏了捏他的掌心。总不能说是临时变的。
有客人叫外卖来,小哥总是迷路,成景廷干脆就安排了专门放外卖的点,由酒店亲自将食物交到客人手上。刃唯说这样不行,万一外边儿食物有问题,谁负责任?
总之,有刃唯在身边,成景廷经营起来轻松不少,也渐渐开始全盘接受活人入住。
开业足足半个月,季节也迈入了深冬。
蓉城落雪,银白覆盖上X酒店的巨大“X”标帜,再加上空中花园满地银装素裹,让X酒店又一次成了市内网红打卡圣地。
刃唯在礼宾部跟着成景廷上下班,像个小尾巴,一身深蓝色西装穿得上好,总把胸前的“Concierge”胸章拧得倒过来。
成景廷就总会伸手去给他扶正。
刃唯趁机将手比成一个“C”的形状,又让成景廷跟着学。成景廷一做好“C”手势,刃唯就将自己的“C”靠过去。
然后,他抬头,眸中有晶莹亮色,“看,是个爱心了。”
成景廷心头一动。
刃唯看他眼神变得逐渐柔和,知道时机到了,微微踮脚,闭起眼——成景廷也不会不给他面子了,单手按住刃唯的后脑勺,揉他软软的发。
再往人嘴唇上印一个甜甜的吻。
这一世重新认识,自己好像一个拾荒者,在不断的寻找以前遗失的爱意。可当前眼下,他不觉得刃唯是他过往的爱人,不是与他纠缠几世的灵魂伴侣,而是全新的,在这个世界上他正在爱着,并且会一直爱着的少年。
第三周,X酒店在网上放出消息,决定举办“答谢宴”,也算是一个小型发布会。
刃唯说,开了这么久的酒店,都没联系过各大官媒和自媒体,简直太不像话了。现在什么时代了?你这样怎么做生意。
答谢宴办得声势浩大,各种花瓣扎成的花篮顺着门前小路一直摆到了街上,门口停的车辆都快摆不下了。
刃唯不明白为什么X酒店这么大一酒店没有地下停车场,问成景廷,对方倒是特别实诚:忘了修。
他忍不住小声抱怨:“你忘x_ing挺大呀你。”
重新修是不可能了,只能在酒店附近临时批一块地下来,为此,刃唯又跑上跑下,到处找关系,才拿了一个篮球场那么大点儿地,摆上安全锥和临时招牌,供客人泊车用。
当晚,齐流站在酒店门口,踌躇了半晌才被白宣带着进去,说这叫阳气重,没“脏东西”敢近身。
刃唯和“脏东西”待久了,还处出点儿感情,说小下流你别这么讲,你要说他们是好朋友。
齐流气吐血了,谁跟他们好朋友!
出乎意料的,一向看不起X酒店的严鸿声倒是来了。他先是找白荷半完入住,再在大堂坐了好一会儿,才上标帜餐厅参加宴会。
等这位客人都已上楼了,白荷才反应过来,一拍脑门,对着在活人面前隐身的蛋黄酥说:“蛋黄酥,完了!”
“怎么了姐!”今日由于来的活人太多,没有鬼客,蛋黄酥悠闲至极。
“我拿错卡了,刚刚太困,我把写了警告的那一张给那位客人了,”白荷紧张得不行,“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蛋黄酥安慰她,“应该吧……就一张小卡片,谁会在意?没准儿人家看都不看就给扔了。”
白荷快哭出来了,“我要不要给老大说一声?”
“可以说,可以不说,”蛋黄酥老神在在的,“你这个月冥币扣多少了?”
白荷:“……”
楼上餐厅的众人都惊奇地发现,明明是X酒店的答谢宴,传说中的神秘老板成景廷却没有参与。
刃唯作为指定发言人,先上台滔滔不绝地讲酒店吹了一波,又放ppt,简单叙述了一下酒店理念和未来发展道路。
那自信又不中二的气度,赢得满堂喝彩。
前来瞎捧场的刃依依更是感慨万千……弟弟从小就是个二愣子卖萌小n_ai包,成年之后倒是能稳固大局,也开始经营自己的事业了。虽然连自己家都还没顾好。
弟弟喜欢男人的事儿,半个蓉城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