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唯接过服务生端来的红酒杯,悄悄踮脚,给成景廷拂去了头顶意外落上的彩色碎纸片。
应该是刚刚门口有人放彩爆球时弄上的。
刃唯伸手的那一秒,成景廷也低下头任由他弄。他们都没注意到的是,周围几乎在这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全被吸引过来了。
两个人本就吸睛,更别说让刃唯能如此照顾一个男人。
刃唯毫不在意地将目光迎上去,微微低头,显出尖小的下颚。
谁害怕过?早十多岁就出柜了。
他顺手拉过成景廷的衣摆,悄声说了句:“你看着我就行,目光别乱瞟,小心谁逮着你自来熟。”
说完,刃唯又带着成景廷往宴会厅的主场走,寻了桌子落座,顺便一把接过了这桌同行递过来的红酒。刃唯微微一笑,语气满是歉意:“不好意思,他酒精过敏。”
“那……”敬酒的人有些尴尬,也颇为理解地笑笑,“成总需要一些饮料吗?”
刃唯用酒杯口轻轻碰了碰对方的,脸上快笑僵了:“他生病,喝不了凉的。”
对方又连忙要招呼侍应生去倒茶,“有热水的。”
“不用,谢谢。”一直站在刃唯身后的成景廷出声,许久没讲话的嗓子略有些沙哑。他不自然地朝刃唯那边挡了挡,再举起一杯倒好的橙汁,朝那人一示意,笑道:“我可以喝一点,不好意思。”
成景廷说完与那人碰杯,仰头将橙汁喝掉一大半,刃唯在旁边瞪着眼不吭声,握紧酒杯,愣了一会儿才说:“干杯。”
三个人将杯中剩下的全部饮完。
所有人落座,刃唯让成景廷先坐下,又应付了一桌人的敬酒,才烦躁地坐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掐住成景廷的手,瞪他。
谁他妈让你喝饮料的?!那是你能喝的?
成景廷看懂他的意思,附到刃唯耳畔,说,障眼法。
刃唯这才放下心。
这一桌,基本全是酒店业的一圈少东家,简称酒店二把手,手上都是四五星的大盘,互相之间也颇为熟络。刃唯作为费尔曼的小老板,就算暂时还没太大出息,也是能说上话的人,他不让成景廷喝酒了,桌上还真没几个人再找成景廷喝酒。再说了,那种“亲密感”,明眼人一看便知。
经常在一起混的,谁又不知道刃唯就吃这一款。
严鸿声花大价钱c.ao办这次活动,一是为了宣传自家酒店,二就是为了巩固一下自己在酒店业的地位。蓉城不是小地方,他的酒店更不能在这座城市里籍籍无名。
拿了话筒,穿着西装,弄一个演讲台,严鸿声扶了扶眼镜就开始在台上叽里呱啦起来,怎么看怎么一副精明的商贾之相。刃唯不喜欢。
他一边玩着桌上的玻璃杯,一边斜眼去偷看成景廷,一只脚在桌下极为不老实,勾得成景廷耳根子都红了……这是多么稀奇的事。刃唯越玩越来劲,伸手想摸过去掐人大腿,却被成景廷一把抓住。
成景廷微微侧过头,在会场的彩光灯投影下,崭露出无比让刃唯脸红心跳的轮廓。过一秒,成景廷做了个吞咽动作,喉结滚动,像把刃唯一颗心吞吃入腹了。
刃唯忽然觉得,自己最开始在X酒店留下的决定是正确的。不只是那点好奇害死猫的玩儿心,还有舍不得分开半秒的依恋。
骨子里就传统的男人经不起这样的撩拨,正襟危坐,让他好好儿坐着。
刃唯听话,边喝红酒边打瞌睡,头都要偏到成景廷肩膀上去了……这严鸿声都讲些什么玩意儿,简直是个被资本主义洗脑的男人。
“哎,你们酒店上次大堂经理给上市公司ceo下跪是怎么回事儿?”圆桌上有喝得有些上头的酒店老板,开始敲桌子小声喊话。
刃唯眯着眼,悄悄地听。
“前台做的孽!”另一位小声说,“一张房卡做出来,给了两个客人。还好两个都是男的,要不然事儿可就大了。其中一位客人正在洗澡呢,穿着拖鞋跑下楼,大喊,哎呀,我都给人看光了!”
“哈哈哈哈,都是男人,这有什么啊!大老爷们儿的。”
“就是说嘛,估计是个gay,才那么敏感小气。”
刃唯一听,睁眼,生面孔。
他清了清嗓子,端起桌上一杯红酒抿抿,眼神斜斜地睨过去,被击中的二位瞬间不吭声了。刃唯不爽,抽凳子起身,用杯脚碰碰桌沿,笑道:“二位,我敬你们。”
刃唯一动作,桌上另外几个哥们儿都知道怎么回事,也跟着站起来举杯子:“敬酒,敬酒!”
再没眼力见的人也看得出怎么回事,被敬酒的两个人瞬间慌了神,故意说:“刃小少爷,何必这么客气……”
“喝。”
刃唯眼皮都没抬一下,再用酒杯脚碰了碰玻璃桌面。
成景廷跟着站在刃唯身侧,也看清楚事情经过,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他看着刃唯带一群哥们儿把那两个男人喝了个够本后,在红色桌布下牵了牵刃唯的手。
他凑近些,第一次主动地跟刃唯咬耳朵:“别喝了。我们出去转转?”
“不了吧,你在会场安全点,外面出太阳了……”刃唯咬咬下唇,忍住半个酒嗝儿,耳根子红得不能看。
他握握成景廷的手掌,压低声喊人:“成景廷……”
耳畔传来让自己安心的声音:“嗯?”
“我好想炫耀你,”刃唯略微有些上头了,“想给所有人炫耀你。”
想告诉所有人,这是我男朋友。
他不是人,但我不在乎。
哎……好像在骂人哦。
刃唯想到这里,开始偷笑。
成景廷沉默几秒,点点头。他又忍不住想知道刃唯为什么笑。
刃唯抢在他之前开了口:“障眼法真的有用?”他像不相信,追问,“真的可以不真正喝下去吗?”
我要是有这个技能就好了,那我在蓉城就是千杯不倒的神话了。
蓉城第一酒神,请赐教!
他想着想着,开始笑,被成景廷一把抓住胳膊,又哄他:“是真的不用喝。”
“那你陪我去我熟悉的几个桌走一趟吧,”刃唯眨眼,嘴角掩不住喜色,“你就跟着我,给他们说’你好’,然后假装把酒喝下去就行。”
“我说过了,酒可以真喝,不碍事。”成景廷听完他的要求,摸摸他后脑勺。
每次被摸,刃唯就觉得自己像狗狗!
“真的?走一趟。”刃唯说着站起来,给桌上的哥们儿打招呼:“我带成景廷去走走。”
从第一席到最后一席,严鸿声一共请了块五十桌,上到老板,下到前台员工,全都来参加了这次盛典。刃唯眯起眼扫视一眼会场,迅速锁定了五个桌,对成景廷说:“那些都是长辈和我的朋友们。”
“好,走吧。”
成景廷握紧酒杯,刃唯只给他斟了一点点。
半小时后,五桌走完,成景廷跟随刃唯见遍了他生意场上和生活中的长辈与朋友,也以一句简单的话介绍了自己。全程,刃唯脸上都带着一种愉悦,那种感觉是成景廷从未见过的。
他不知道,刃唯在这短短半小时内,找到一种结婚时去每桌喝喜酒的错觉。
像完成了他们永远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敬完最后一桌,刃唯把肩膀搭上成景廷的,和一个朋友交换完眼神,身后小尾巴似翘得老高。
在灯光作用下,他眼中的波光潋滟,成景廷快看不真切。
“谢谢你,”刃唯一鞠躬,端着酒杯,用杯口去碰了碰成景廷的唇畔,再举高一些,“干杯。”
成景廷也笑,捏着西装领结,比刃唯弯腰更深,挑眉道:“干杯。”
哪怕半个会场的人都看得出这两人间有蹊跷……刃唯不在乎。
刃唯抬起眼,双眼皮深深的,宽细适中,显得眼睛又大又长,盯人盯久了,被盯的人总不自觉想陷下去——成景廷就是那个再也爬不上来的人。
以前上初中的时候,学校有拿钱看面相的学姐,刃唯拉着一干狐朋狗友去给学姐揽生意,自己自然首当其冲,拿了一周的网费出来,说学姐麻烦给我看个最全面的。
学姐慢条斯理地说,小学弟,想看哪方面的啊?
刃唯那时候还没情窦初开,也没萌动,看哥们儿一个个早恋恋得被教导处主任拿着手电筒追,心生向往,回答的声音特洪亮:学姐,请您给我看个爱情!
学姐差点没笑喷,说你还在花季雨季呢,懂什么是爱情吗?来,学姐给你看。学姐说完掐着刃唯的小嫩脸蛋儿左瞧右瞧,哎呀一声,说他是个痴情相,千年等一回那种。
那会儿校园内渣男成风,刃唯并不觉得专一丢人,握紧拳头答,我一定好好对她!
后来这事儿在校园传开,还有不少小女生找刃唯早恋。而刃唯在看面相一周后就认清了自己的x_ing取向,于是放弃了早恋的绝佳机会。
刃唯这正在发着呆,身侧忽然被一撞,只听耳旁传来尖锐男声:“啊!不好意思!”
他瞬间回神,看成景廷西服s-hi了一大片,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酒味。
成景廷冷着脸,旁边正站着一位满脸通红的男侍应生,一边说抱歉一边蹲下去捡洒落一地的小白酒杯。他慌张地站起身,正想继续道歉,发现这两个人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