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时间，世界沉寂了下来。
继而，梁小月尖声大叫起来：“你敢打我？袁媛你这个贱人！”伸着长长的指甲就扑了过去。
梁小月抓伤了袁媛的手臂，还想要去抓她的脸时，唐杰匆匆忙忙系着衬衫的扣子跑了过来，身后跟着邢师妹。见状，唐杰扯住了梁小月不让她伤人，邢师妹则拉着袁媛，心疼地查看她手臂的伤口。
“放开我！唐杰我告诉你！今天要不杀了她，我就跟你没玩！”梁小月不断挣扎着，还抓伤了制止她的唐杰。
邢师妹则把袁媛护在身后，死死地挡着，沉着脸道：“梁小月！你敢动阿媛试试看！”
“不要闹了！”唐杰生气地吼道，“你给我安静点！”
袁媛淡淡地看着她们争执，叫喊谩骂都进不了她的耳朵。她垂眸看了一眼护在自己身前的邢师妹，眼光无意间落在她脖子上的红斑。她眼帘微敛，像是有些迟钝地拢起了眉，最后合起了眼睛，把所有的情绪都锁紧在眼底。
再次睁开，她转身走了。
邢师妹一愣，心缓缓沉了下去。
四月八号，约翰再次登门拜访杜家。向杜先生提出约大小姐出去玩的提议。杜先生只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就答应了约翰。
大小姐一脸不情不愿地和他出了门，车子刚开出不远，她就得意地冲约翰笑：“怎么样，本大小姐的演技不错吧？”
约翰脸憋得通红，点点头竖起大拇指：“Good！我的上帝，你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少捧我了。”她笑意少了些，“其实我爸很讨厌别人欺骗他的。”
“如果我爸知道你带我出来是为了去找姐姐，那一定会再把我关个十天半个月的。你啊，要不是你那爸爸给你撑腰，换一个平民小子，早被我爸打死了！”
约翰抿着唇，眉眼带笑，显得有些帅气：“为了你，我这算是赴汤蹈火了。看看我对你多忠诚，你之前对我那么坏脾气。”
“好兄弟！”大小姐点点头，“之前我以为你要和我争苏州，我才对你那么不客气的。不过这段日子你一直帮我照顾她，我很感激你。谢谢你，约翰。”
“oh，”约翰摊手，故作吃惊地睁大眼睛，“你居然会说谢谢。我的上帝，难道你是假的Rose吗？”
“好吧。”大小姐遗憾道，“我难得这么客气一次，想请你吃饭，你不领情就算了。”
约翰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一笑了之。
车子停在街角，大小姐下了车，回头一看约翰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跟着下来，便道：“晚点见。”
约翰颔首冲她笑了笑，车门被司机关上了。
隔着一片墨色的玻璃，约翰一直盯着大小姐模模糊糊的背影。而后才苦闷地回过头，对司机道：“去逛一圈再回来接Rose。”
车又重新启动起来。
苏州站在河边的栏杆边，望着平静的河面和流淌着的水流，不知再想些什么事情。
大小姐放轻脚步，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嘴角微微笑着。
等一会儿，苏州还是没有回神，大小姐才开口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看着苏州回头的惊诧，她走上前，轻声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大小姐好文采。”苏州感叹道。她对于大小姐这样娇艳的花，怎么舍得，又有谁舍得去折断呢？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这么偷偷摸摸地出来和你私会，时间可紧张呢。”她捉住苏州的手，把她的手牵着，挑眉道，“你这么难得出来，你说你想去哪儿？”
“大小姐，是不是我想去哪儿都可以？”
大小姐豪气云生道：“天涯海角！”
拉着大小姐慢慢走着，苏州轻快地说：“好。那今天我要回名园。”
大小姐唇角的笑瞬间凝固。
她可不可以说话不算数一次？?
☆、第二十七章
? 两个人走到名园的时候，守园子的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一直就盯着两人猛瞧，到人都不见了还一直张望着。
背后被猛然拍了一下，守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见的却是鲍国信和王凯以及另外一个记者。他和这几个人算熟识，虚惊一场地瞪了他们一眼，没好气道：“嘿，我说大白天的，你们吓谁呢。”
王凯勾住他的肩膀嘿嘿一笑，扬起下巴看向园子里头，戏谑道：“怎么着？大白天你还跟丢了魂似的，是不是看见大美人啦？”
“那可不！”守卫骄傲地哼道，“你可不知道，就刚才，我们园子里有大人物驾到啦！”
鲍国信也往园里瞧去，什么也美看见。便笑道：“哟哟哟，还大人物。我告诉你，今儿个我们要迎了那才叫大人物。”
“什么大人物？”守卫不信，“难不成你们那位赵老板？”
王凯嗤笑：“老弟啊，赵老板算什么。你知道我们报社吧？我们报社在上海算是小有名气了，可这位……呵，虽然没有加入哪个报社，但是只要她愿意，我们赵老板愿意花一个月一千块大洋聘请她！”
守卫倒吸一口冷气。
一千块大洋啊。他眼睛都直了！据说头肩苏州的包月才六十个大洋啊，这一个月顶过她一年啊。更别说他个小小的门卫，每个月能有十块大洋已经够吃喝的了。
“人家元先生是什么人，咱们都羡慕不来！你看，我们赵老板不是特地请了元先生来看戏吗？让我们俩在这迎接呢！”
“元先生？”守卫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嘶，是不是原来那个申报知名记者，元莹元先生？”
“呦呵，看来你这门没白看啊，没错，就是她！”
早就在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了那大大的挂牌，今日有袁媛的戏。这倒是巧了，苏州回名园还就是为了袁媛。
因为之前的事，戏班对苏州还是有些担心，一路走来有认识的，看见她回来的，高兴者有之，冷眼者有之，甚至有人还指指点点地猜测她回来的原因。
大小姐有意无意地凑近她，和她低声说话：“你看，我之前不是不让你回来，你这么一回来就被这么对待，你就这么乐意被当成猴子瞧啊。”
苏州瞥了她一眼，神色平静地像没有风浪的水面。即使微风扫过，也是波澜不惊的样子，纹丝不动。
被她怎么一瞧，大小姐猩红的唇瓣抿紧了些，嘴角向下一弯，吃吃地捂着嘴笑起来。她挺直脊背，目不斜视地走在苏州身边，模样再是正经不过了。
进了人声鼎沸的戏楼，耳边是清晰的咿咿呀呀唱戏念词声，伴着锣鼓震天哐哐锵锵地响，听得青衣角儿低低垂泪，下边楼里又兴起叫声一片。
拉着苏州偷偷往二楼走去，但是所过之处很快就有人认出了她们，便是一阵骚动。但是很快又平静下来了，大小姐冷眼扫过去，没人愿意沾惹上麻烦。
“怎么了？”底下第一排坐着一个年纪不大的男人。穿着直筒西裤、笔挺白色西服，整整齐齐，还带着看起来很严谨的白色手套，短短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白净无须的脸上是稳重的神色。
他问的是旁边一个个子偏小，衣着朴素，浅灰色休闲装，年纪约莫二十多，戴着金丝圆片眼镜怀里还捧着个小背包的男人。
金丝圆片眼镜抬头往二楼骚乱处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一个熟悉的人影上，了然了。压低声音对那白西装的说道：“是杜如梦。”
白西装抬头也看了一眼杜如梦，不以为意地继续把目光放到台上。眼里看着袁媛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他看得极为认真，甚至随着袁媛的喜怒哀乐也跟着紧松眉心。
“您这么大张旗鼓地跑来名园，万一老爷子知道了……”金丝眼镜见他不在意杜大小姐，知道是有意要打断他刚才的劝阻，他只要耐着心旧事重提。
“那又怎样？我姓元，文先生姓文，我早就脱离了那里，他和我没关系，我的事轮不到他管！”白西装不屑地讥笑，“我告诉你，你也是姓文的，老头子逼死了你哥哥，你不恨文先生却来劝我？你想要留在我身边就安静点，你要知道，你也是姓文。”
金丝圆片眼镜沉默，良久，才苦笑着摇头：“姑姑，我算什么姓文的？我无父，不过是文家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罢了。”
他见白西装还是看着台上的那个戏子，不由叹了口气：“如果文启铭当初没有看上夏无声，又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
白西装转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不管文家有没认你，你都叫文启钧，文启铭的弟弟。这么评论你的哥哥，你不觉得很无礼吗？”
“姑姑，对不起。”文启钧说。
白西装凉凉地瞥他一眼：“先说好，你这么一直叫我姑姑，等会儿赵老板发现我已经到了，把咱俩都拦住，我就让你滚出国。”
文启钧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大小姐拉着苏州在她身边坐下，茶水师傅过来给她们倒上茶，还上了一些点心。大小姐好奇地看着台上的袁媛。
扮相庄重，配上那张清秀带着清冷的脸，还有苗条婀娜的身段，让大小姐惊讶道：“这真是阿媛？”
苏州和袁媛搭台子过，自然知道袁媛的能力有多强。她点点头，欣赏地看着袁媛正在唱词，压低声音回答大小姐：“是她。”
“这也太……真漂亮。”她由衷赞美道。听着楼上楼下的人高声叫好，还拍手喝彩，也跟着举起手拍了起来。
苏州认真看着袁媛和一小生在唱着，她唱完了两句词，突然顿了一下。苏州眼皮一跳，心儿瞬间提到嗓子里。
好在袁媛又打开了手里的折扇，低眉含泪接着唱下去了。
苏州松了一口气。
虽然都是唱戏的，但是袁媛和苏州不一样，苏州是头肩，袁媛是二肩，头肩犯错忘词往往有经验去应付，袁媛戏嫩了些，怕下不来台。
可今日看了这戏，才知道袁媛比她想象中厉害得多。相信只要假以时日，给袁媛一个机会，就会一飞冲天。
苏州的手突然被碰了碰，她回头看了一眼大小姐。大小姐一本正经地看着台上，手却动了动，一举抓住苏州，把苏州的手含在掌心里。
苏州想要抽出来，却被死死扣住。她想喊放手，大小姐似乎心有灵犀地回过头，低低笑了：“别闹，这么多人在。”
她噎住，无奈地任大小姐抓着不放。
袁媛的唱腔质朴平易，委婉细腻，让人一听如沐春风，又深沉含蓄，韵味醇厚，如同深藏已久的美酒。
有的人，偏生就是一名顶级品酒师。
大小姐攥着苏州的手，注意力却落在了楼下一桌客人身上。那个灰色短寸平头，浅灰色衣服的眼镜男人，她觉得有些眼熟。
但是看那个样子，又不像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显然这个男人对旁边那位文质彬彬的白西装很尊敬。再看这个白西装的男人，骨架子小，虽然足够高挑，但是对于男人来说他有些柔弱了。这应该是一个女人。
“哎，你看，楼下第三张桌子的客人，那个穿白衣服的……”大小姐提醒苏州，示意她看向文启钧身边的那个人。
“这个人我好像见过。”苏州顺着她的视线往那边看，仔细地打量着那个穿着男性化的女人。
“对了，我想起来了，这个人在我认识你之前，我见过她两次。一次是在阿媛第一次和我搭台子的时候，她只是站在下面看了一会儿，然后就走了。第二次，是赵老板追着她的车子跑的时候，我和阿媛出去，刚好看到。”苏州回忆着这个人，然后见大小姐一脸沉思，不禁微笑道，“怎么？大小姐想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