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张了一半的嘴悻悻地闭上,他求救般的看着跟在后面的景行,成功的收获一枚“自求多福”的眼神。
江其琛抱着陆鸣一路穿过梅园,掩在那片雪梅之后的是一座小院,院上的门匾潇洒的写着三个字“岁寒居”。里面只有两间房,江其琛走进来推开其中一间,刚一进门陆鸣便闻到了熟悉的沉水香。
房间陈设简单,但静雅别致。江其琛将陆鸣放到床上,对景行说:“叫药人过来。”
景行得了令便出去迎药人,临走还贴心的把门关上。
江其琛蹲在陆鸣面前,一身白衣被陆鸣半s-hi还沾着泥的外衣蹭了一层黑,他抬起陆鸣露在外面的右腿,毫不避讳的架在自己的膝盖上。
陆鸣下意识的一缩,惶恐的说道:“爷,药人一会就来了,你别动手。”
江其琛强硬的按着陆鸣的腿不让他动,不容置喙道:“你再动一下试试看。”
陆鸣收到江其琛的警告不敢再动,有些不自在的抹开脸去。
江其琛另一只手干脆利落的解开了他的靴带,将陆鸣脚上的黑靴脱下,只见原本白嫩纤细的脚腕此时已经红肿了一大片。
江其琛脸上无甚表情,可手上的动作却是十分麻利。他一手按着陆鸣的小腿,一手托住脚踝,冷声道:“忍着,有点痛。”
随后一起一落,“咔嚓”一声,断骨就接好了。
陆鸣一口银牙差点咬碎,这才生生止住了那要破出口的痛呼。他暗自喘着粗气,额前的冷汗顺着脸滑落,没入领口里。
江其琛道:“还有哪?”
陆鸣眸光一闪,下意识的朝手腕上看去。他知道江其琛是在问他还有哪里受了伤,可是被邪祟咬了这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江其琛知道的。
邪祟咬人,邪气入体。他本就心魔丛生,这邪气无疑是一道催化剂。他不敢想自己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但不管是何种模样,都不会是江其琛想见到的那般。他已经够污秽了,如何再能脏了那人的眼睛。
陆鸣摇了摇头,躲闪着江其琛探究的目光。
“你在说谎。”江其琛笃定的说,陆鸣是他一手带大,有没有事情瞒着他他会看不出来?更何况他从小一说谎话就是现在这般畏首畏尾的模样。
他捏着陆鸣的下颚,逼着陆鸣直视自己的眼睛,清冷的声音寒气顿生:“陆鸣,我再问你一遍,还有哪伤着了?”
江其琛沉沉的目光里翻涌着滔天巨浪,陆鸣被那眼神骇的心头一震,他想着只要那邪气不要当着江其琛的面发作,自己再随便找个借口瞒过就好。
心念一转,只见陆鸣忽然蹙着眉捂住胸口,苍白的脸上满是痛苦。
江其琛被陆鸣突如起来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松开钳制着他下颚的手,以为陆鸣还受了什么内伤,手掌贴着他的后心便将绵和的内力传递过来。
鲜少示弱的人就这点好,随便装装就能将人唬过去。陆鸣拦住江其琛一只手,断了那道柔和的内力。
他甚至头一次在冷峻的脸上挂上几分柔弱,轻声道:“爷,一点小伤。最严重的已经叫您给治好了,其他真的没什么了。”
正好此时一阵敲门声响起,景行的声音透过木门传来:“爷,药人来了。”
江其琛难得见陆鸣在自己面前示了弱,脸上也恢复了几分血色,便抽回了手,对外面说:“进来吧。”
天眼宗的药人一身青衣,毕恭毕敬的对江其琛施了一礼,提着药箱去给陆鸣号脉。
半晌,药人说:“江家主,陆公子无甚大碍。只是这腿骨,虽已接好却还要好生将养些时日。我
这里有专治断骨的伤药,每日三敷,七日便可痊愈。”
江其琛接过药人递来的白色瓷瓶,好言道了谢,便让景行将人送出去了。
江其琛握着瓷瓶坐在陆鸣身边,再一次抬起陆鸣的右腿放到自己膝上。拔了瓷瓶的盖子,透明的液体从里面流出。江其琛在手中将液体搓热,轻柔的向陆鸣红肿的脚踝上抚去。
那手甫一挨到脚上,陆鸣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然后他又想到江其琛的警告,硬是忍住了缩回脚的欲望。
他的脚踝在江其琛的手心里被反复揉捏,一阵阵痛楚从那里传来。可陆鸣觉得自己心里矛盾极了。他从不敢想象江其琛有一天会和他并肩坐在一起,也不敢奢望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自从辛家出事之后,陆鸣和江其琛的接触一次又一次突破了他心里的底线。哪怕他知道江其琛只是把自己当做孩子一般疼爱,哪怕他十分抗拒这样的江其琛,可他却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沉溺其中。
“爷,你怎么来天眼宗了?”陆鸣轻声问道。
江其琛眉心微皱,手上动作微微一顿。之前他见陆鸣衣不蔽体又受了伤,只顾着生气去了。现在冷静下来听到陆鸣这么一问,不觉得想起之前二人的不欢而散,一种尴尬的气氛突然在房中升起。
他沉默片刻,终于是开了口,声音却是低低地有些无奈:“看到苍鹰传的信,有些不放心。”
陆鸣闻言一怔,暗自消化着江其琛的话。他有些出神的看着江其琛的侧脸,如果这时候江其琛回过头一定会被陆鸣缱绻的目光震撼。
陆鸣在心里小声发问:“你不放心什么呢?”可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江其琛在陆鸣脚上按了一会儿,觉得那脚腕上的红肿总算有些消散。便把陆鸣的腿挪到床上,自己从床上站起身,打开一旁的衣柜,拿出一套干净整洁的白色衣衫丢给陆鸣。
“s-hi哒哒的不难受么,换上。”
陆鸣接过衣服,干净的白衫上面还浸着那人身上的沉水香。他摸了摸自己又s-hi又脏的衣服,还有那残破的裤脚。再和江其琛总是得体的形容做了个对比,不禁想问自己为何总是这么狼狈。
陆鸣知道,若是自己不换江其琛肯定要自己动手,若是被他看到手上的咬痕就糟了。于是他默不作声的背过身去,二话不说的脱下自己的脏衣服。
江其琛还以为陆鸣又要念叨一遍主仆有别,不肯穿他的衣服。已经做好了自己上手给他换衣服的准备,没想到那人竟然一声未吭乖乖的自己换了起来。还没来得及点头表示满意,便看到陆鸣留给自己那张伤痕交错的后背。
陆鸣很瘦,可身上的肌肉却紧实饱满。那常年不见日光的身子白皙滑嫩,如此便衬的他背上那些伤疤格外的刺眼。江其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陆鸣身上的每一道伤疤都是自己一手促就的。可是他却一次都没有问过,这些伤是怎么来的。甚至,连他什么时候受的伤也不曾知道。
直到那一道道伤疤被雪白的衣衫遮掩住,江其琛才仿若如临大赦一般松了口气。穿惯了黑衣的陆鸣,此刻一身江其琛的白衫,整个人柔和了不少。
江其琛见他换好了衣服,这才提步走到陆鸣跟前,言简意赅的道:“说说吧,伤怎么弄的。”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破斧(2)
江其琛的脸色在陆鸣的三言两语间一点点的沉了下去,等陆鸣去粗取精的说完,江其琛周身上下都浸着一股寒意。
陆鸣感觉到怒气,还以为江其琛在为不虚山突然出现邪祟的事情生气,却忽然被江其琛擒住了手腕,正好捏在他被邪祟咬的伤口上。
江其琛y-in沉着脸,冷声道:“所以你的裤子是被邪祟划破的,你的腿骨是被邪祟折断的?”
陆鸣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他情不自禁的想皱紧眉头,但仍然凭着他强大的抑制力硬生生的忍住了。他竭力的保持平静,好容易有了几分血色的脸瞬间变的惨白。他尽可能的维持着不动声色,他点了点头,额上一滴冷汗悄无声息的滑落。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陆鸣,除了腿上的伤,还有哪里伤着没有?”
江其琛感觉到手心里陆鸣跳动的脉搏,一下又一下,强劲有力。邪祟是什么?是这天底下最y-in毒邪恶的东西。他莫名的有些心慌,他知道,陆鸣是个只会报喜不会报忧的人。
“真的没有。”
陆鸣的声音坚定极了,江其琛渴望从他的声音里,从他没有任何情绪的脸上找到哪怕一点点的破绽,可是什么也没有。
江其琛松了手,如蒙大赦般吐了口气。
“这件事我知道了。时辰不早了,你休息吧。”
“什……什么……”陆鸣突然发现自己有些摸不清江其琛的态度了,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和自己讨论一下邪祟的来源吗?或者是伏伽山上的神秘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