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去的手就那么堪堪停在了半空中。吟霜身上的荧光并不很明亮,黑黢黢的山洞里,没人注意到兰息悬在半空半晌不肯落下的手。直到陆鸣举着吟霜照亮了他脚下。
兰息脚下满是青黄的野Cao,Cao上的泥土不知什么时候沾上了他月白色的道袍,落下点点污垢。陆鸣眸色一暗,顺着杂Cao向前探去,看见不远处有块干净的石头。
他用吟霜指了指那石头,沉声道:“过去那边坐吧。”
兰息的脸瞬间沉了下去,他一言不发的走到石头边,正好坐在了花无道对面。陆鸣见状,在他身边隔了一点距离的地方,也坐下来。
吟霜的光亮照着兰息发寒的脸色,看的花无道一阵心惊——这人又怎么了……
书臣和浮生功力稍弱,随便淋了点雨衣裳便s-hi透了。山间夜晚寒凉,山洞里更甚,没一会儿二人就发起抖来,那脸色比早上在周嫂家的时候还要难看几分。
“哎,你们两个臭小子是纸糊的吧?才淋这么一会雨就不行啦?”花无道不用看,光是坐在那就感觉到了一左一右两个人靠着他瑟瑟发抖:“你俩是把我当炉子吗?挨我这么近,你们怎么不去陆鸣那!”
“嘿嘿,花来大哥,你最好了,你这最暖和。”浮生一把抱住花无道一只胳膊,s-hi透了的衣衫立时将花无道红色的袖子沾s-hi。
山洞很深,却并不宽阔,花无道一伸腿就能踢到兰息脚边:“哎,师弟!你把书臣拿走行吗?我又不是烤火炉,左一个右一个围着我。”
兰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未置一词,那眼神分明是告诉他:你自己解决。
书臣窝在花无道身边,有点委屈的离他远了点:“花来大哥,你就喜欢浮生,你偏心!”
“啥?还成我的不是了?”花无道给书臣气笑了,推开书臣和浮生,朝洞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能说下章撒糖么……小声剧透……
再小声比比一句……我正在写虐……嗷嗷嗷 心痛
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酸甜(3)
“书臣,花来大哥怎么走了?”浮生挪了一个屁股,坐到书臣身边,盯着那在洞口消失的红影问道。
书臣摇摇头,脸上的委屈更甚:“大概是被我气跑了……”
半晌,花无道火红的身影携着一股水汽出现在山洞里。他双手抱了满怀的干Cao和枯木,“嚯”的丢到众人中间。
浮生不解的看着他:“花来大哥,你做什么?”
花无道并未答话,陆鸣却了然的看了他一眼,手里力道一松,敛去了吟霜的光芒。
下一瞬,花无道从腰带间抽出一根长鞭。内力凝聚,长鞭如火。
“唰——”
长鞭落在了干Cao之上,方才还漆黑的连个人影也瞧不见的地方,登时火光大盛。
“赤赤赤……赤炼鞭——”浮生看着眼前瞬间燃起的一簇火,满脸震惊的看向花无道:“你是——花无道!”
火苗烧着干Cao枯枝,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花无道仔细的将火红的长鞭塞回腰间,若无其事的在浮生身边重新坐下,难得体贴的说:“你们俩,把外衣脱了烤烤干。”回头一想又觉得不对,低咒一声:“嘿,我还真成烤火的了。”
书臣和浮生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那个曾经在江湖上叱咤风云,后来又叛教隐没的花无道就是这个整天嘻嘻哈哈,爱对陆鸣大哥动手动脚,吵着要和兰息大哥切磋的花来?
无疑,那根赤炼鞭就是最好的证明。
“咳,我知道你们一时有点难以接受……”花无道看着被吓傻了的两人,状似一本正经的宽慰道:“唉,爷不在江湖,但江湖一直都有爷的传说。”说完,随手扬起了额前垂下的长发,潇洒的来到陆鸣身边,作势要搂他。
“陆鸣,我想了想,还是你的反应比较登得上台面。”
陆鸣在花无道的屁股挨在身旁的那一瞬间就利落的站起身,转身坐到书臣旁边去了。花无道平地扑了个空,差点摔到兰息的大腿上,毫无疑问得了后者一个示警的眼神。
花无道愤愤的坐稳了身子,理了理稍显凌乱的发丝,心里不禁哀嚎:好歹我也是上天入地,曾经搅乱江湖的一代奇侠!怎么如今活的这般不体面,这般没有尊严!
陆鸣双手环胸,抱着吟霜靠在山壁上。方才洞中光线昏暗,此刻却发觉他脸上有挡不住的疲倦。只听他闭着眼睛幽幽的说:“你们还是先把衣服烤干吧,山间不比别处。”
闻言,书臣和浮生听话的脱下了外衣。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枯枝,把衣衫搭在上面,有一下没一下的烤着。
其实,陆鸣身上的外衣也早就s-hi透了。他一身黑衣虽贴在身上,但夜晚毕竟不比白天,乍一看也是看不出来的。
陆鸣并非无端淋雨,不过是从晚间开始,萦绕在腕间的灼热便一直逡巡不去,而且越来越有向全身蔓延的趋势。他不动声色的压制了一路,还是觉得那股热浪就要破胸而出。
恰巧此时天上下起了雨,他便无遮无拦的淋了一会儿,那邪火虽未褪去,但冰冷的触觉好歹让神志清明不少。如此一来,便也就随他去了。这也是方才他避过兰息伸过来的手的原因,若是让那人发现自己衣衫尽s-hi,保不齐又是一番询问。而他又确实不知该找什么理由才能搪塞过去,倒不如就此避开。反正他冷面冷语惯了,那人应该不会多想。
兰息此时正坐在陆鸣对面,身旁的花无道斜躺在石头上,看那样子就要睡去。而兰息的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陆鸣,他总觉得陆鸣有什么事瞒着他。
陆鸣的脸色说不上难看,却透着藏不住的疲倦。他想起下午陆鸣身上滔天的寒意,还有体内暴动的内力。大梦之境的影响——当真就如此严重么?
书臣和浮生烤干了衣服,窸窸窣窣的套在身上。他俩倚靠着对方,走了一天的山路又淋了雨已是累极,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真气窜动了一天的陆鸣,终于在晚间时候渐渐平静下来。他合着眼睛,却迟迟不敢睡去。他知道,他一睡那无穷尽的噩梦便会缠上来。此刻山洞里可不止他一个人,若是把他们惊动了可就不好说了。
可他偏偏倦极了,也是,任谁用内力强行压制体内的邪气一整天还不能叫人发现都是一个大工程。陆鸣也不过是一介凡胎,越是不敢睡,就越是困倦。就这么挣扎着半宿,他终于还是挺不住,陷入梦里。
面前的火堆,火光渐小。兰息没有丝毫睡意,便时不时给那火堆里添点干Cao,让它保持不灭。
闪闪烁烁的火光在黑暗的山洞里欢快的跳动着,拍在陆鸣的脸上,映的他面容有几分不大真切,兰息在昏暗的山洞里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他想,陆鸣什么时候才能像从前那样对自己无话不说呢?要知道,早几年的时候,他不论发生了什么事定是要在他面前絮絮叨叨一通,比之现在的景行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若说是他从前苛待了陆鸣,甚少关爱他,让他失去了“父爱”。那他现在已经在竭力弥补了呀!
兰息在心里想了一遍近日来的种种,自觉对陆鸣已经好到称的上是溺爱了,怎么陆鸣非但没有接受,反而频频躲开他了呢?
兰息眼瞅着陆鸣那张在睡梦中仍皱着眉头的脸,心头莫名一涩,陆鸣怎么总是这般忧虑的样子,连睡觉也不能安生,还有他突然加重的呼吸——
等等,陆鸣那样子,是又做噩梦了?
兰息的眉头忽而皱起,他侧目瞥了一眼睡的正香的花无道,敛去了声息。走了两步,脚落在满是枯枝的地面上竟没有发出丝毫声响,雁过无痕,指的便是这无双的足下功夫。
兰息毫无波澜的眼睛,终究是在他的手搭上陆鸣腕上的一瞬间涌起滔天海浪。
他下意识的轻抚过陆鸣身上别的地方,所过之处无一不是同样的潮s-hi。他总算是明白陆鸣先前为何要避开他了,他是怕自己发现他竟未用内功避雨。
兰息合了合眼睛,挡住了那即将勃发的怒火。他坐到陆鸣身边,轻轻将那陷入噩梦中无知无觉的人揽进自己怀里。
他执起陆鸣那只紧紧握着吟霜,有些发寒的手,将吟霜从他指间抽出。十指交握,温和的内力席卷陆鸣周身筋脉,替他抚平了那股难以抑制的戾气。s-hi透了的黑衣,没一会儿就干了。
正在噩梦中挣扎的陆鸣,只觉得全身一阵舒爽,仿佛有一只温柔的手不停的轻抚着他的后背,替他赶走了那一切的邪与恶。隐约间,他还闻到了那叫人安心的沉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