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才能让他哭呢?责打不能,辱骂不能,疼痛不能,饥饿不能。只有当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之后,才再也忍不住地背过身去流泪。
但他现在连泪也没有流。可能是因为他最想诉委屈的人也让他受委屈了。
“怎么就哭上了呢?”陆守延连忙把满贺的肩膀掰正,“不怪满贺,满贺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把原因说出了就好了,对不对?”
满贺吸着鼻涕点点头,又顿了好一会儿,哽咽着说道:“是棉棉说,以后吃的东西都要一人一半的。棉棉忘记了。”
陆守延是真的忘记了。他怎么也不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可能是自己随口开的一个小玩笑,满贺把它当了真。
他又想起满贺跟他一起吃饭的时候,总是夹两份菜,他一筷,满贺自己一筷。
满贺一直信守着他的玩笑。
真抱歉。他还以为自己一直把满贺放在平等的位置。
原来他不过比别人完全忽略的态度稍微好一点。
陆守延一只手拢住满贺的耳朵,两指夹住耳尖,顺着耳轮滑下停在耳垂处捏了捏。
“那我以前说的那句话就不算数了,我现在重新说。我不在的时候,吃饭我们一人不半,零食满贺就全部吃完,好吗?”
陆守延的父母彼此j_iao换了一个眼神。
陆守延给满贺找来了一个小本子,又往他手里塞了一支笔。
满贺握着笔茫然地看向陆守延。
“好了,”陆守延翻开笔记本,“满贺不是会写字吗?现在这个本子用来写上我对满贺说过的重要的话,这样我就不会忘记了。”
“什么才算重要的话?”
“满贺觉得我不可以忘记的。”
“好。”
陆守延看他歪歪扭扭地写道:
“吃饭一人一半”
满贺停下来问道:“棉棉,‘零食’怎么写?”
陆守延接过笔,在纸上写下“零食”两个字。
陆守延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满贺的手上。指节粗大,皮肤皱缩,指甲开裂发黄。一双不属于他年龄的手。
真遗憾。
陆守延本来以为他和别人相处全靠感觉,现在发现他也开始注重起了外貌。
如果没有这双手,他就可以把满贺包装成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了。
“棉棉,还要写什么?”
陆守延看他已经写完了“吃饭一人一半,零食自已吃”这句话。他写的是“自已(yǐ),不是“自己(jǐ)”。
“这个字,”陆守延指着“已(yǐ)”字,“写错了,这里不会超过这条横线。”
满贺哦了一声,把突出来的部分涂黑:“是这样吗?”
“是。”
“接下来写什么?”
“随便。”
“‘随便’怎么写?”
陆守延被他那股认真劲儿逗得一笑。
满贺不明所以地问:“棉棉不写吗?”
陆守延故意严肃道:“不写。”
“哦。”满贺有些失落地用拼音写下:suí biàm
又写错了。
陆守延突然想到满贺认错的“二”和“三”。他抽过笔在纸上写了个“二”,问满贺:“这是什么字?”
“二。”
他又写了一个“三”,问:“那这个呢?”
“三。”
陆守延沉默下来。
满贺抓着他的胳膊晃了晃:“棉棉?”
陆守延立即用笔敲了一下满贺的脑袋。满贺捂着头,鼻子都皱了起来:“棉棉为什么打我?”
“因为太聪明了。”
像他小时候一样。
第15章 第 15 章
秋天的风就这么吹尽了,冬天的雨也快要落完了。
ch.un节要到了。该送满贺回去了。
陆守延几乎把一切属于满贺的东西都装进了行李箱,水杯、枕头、玩具火车、泰迪熊,一大堆乱七八糟零零碎碎的东西都装了进去,还准备了两大箱零食,直到估计后备箱都要放不下了才作罢。
和满贺坐上车时,陆守延还真发现自己挺舍不得的。自己养了这么久的小甲虫,就这么被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