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想要他和虎建哥哥亲。有时候小哥哥不在他身边，外婆就轻轻拍一下他的屁股，对他说：“快去找你虎建哥哥玩。”但小哥哥不让他跟谁亲，他就不跟谁亲。棉棉扭身一躲，坐到门槛山，静静地等着小哥哥。
虎建哥哥和棉棉住在同一个房子里，只要棉棉一从小哥哥那里回来，就能碰上虎建哥哥。虎建哥哥有时会招招手，叫他过去。棉棉总是把头一偏，远远地避开。
但是最近虎建哥哥的玩具忽然多了起来。会摇头的小狗、黑漆漆的□□、会向前跑的公j-i，特别是那一辆蓝色的小汽车，只要摁住它往后一退，它就会直直地向前开。每一次虎建哥哥把那辆小汽车拿出来，他都忍不住要上前摸一摸。那样漂亮的闪光的蓝色在他眼中一跳一跳，直直地跳进他心里。
虎建哥哥拿着小汽车在他面前晃了晃：“棉棉，想不想要小汽车。”
棉棉很想要很想要，但是他却不吭声。他一向不怎么跟虎建哥哥说话。
“棉棉，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就把小汽车送给你，怎么样？”
棉棉闭着嘴巴。
“放心，我不告诉你满贺哥哥你要了我的小汽车，你就说是外婆给的，怎么样？”
棉棉终于飞快地撇了他一眼，迟疑道：“你真的不告诉小哥哥？”
“那当然了，我们拉钩钩，怎么样？”
在棉棉心里，小哥哥总是无所不能。小哥哥能摸到最滑的泥鳅，能捉住最漂亮的甲虫，能把叶子一卷，吹出短短的急促的响声。夏天捉萤火虫的时候，棉棉瓶子里的萤火虫总是最多最亮。棉棉笼子里的蟋蟀总是最大最多。
小哥哥总是无所不能的。
但棉棉不知道，小哥哥不会水。崎岖的深山放过了小哥哥，繁重的劳作放过了小哥哥，饥饿和痛苦一并放过了小哥哥，可那样温和柔弱的水，在夏天清清凉凉的水满过他脚丫的水，小哥哥在其中努力挣扎时，却没有被放过。
如果棉棉现在送回小汽车，小哥哥会不会就会出现在他眼前，手中轻轻拢住着一只光芒黯淡的萤火虫？
可惜现在棉棉已经是成为了陆守延，小汽车也随着那一天潺潺的河水，永永远远地流向童年的另一头去了。
第21章 第 21 章
红水村的西面，有一条奔腾不息的大河。每到夏季，如注的暴雨搅起河底的泥沙，把整条河都翻搅得浑浊不堪。霞光泛在河面上的时候，从高高的山顶眺下来，一条河就变成了红红的泪水。
外婆说，在很老很老的时候，有六个仙女跑到了红水河边。她们是北方天上的六颗星星，变成了凡人来到人间。那时的红水河还不叫红水河，它只是一条清清的小河。六个仙女在河边玩耍的时候，河流突然卷起了一个大浪，把一个仙女卷了进去。她的同伴坐在河边哭啊哭，把血哭进了眼泪里，眼泪流进了河水里，清清的小河就这样被染成了红水。
外婆说着指了指北方的一角天空。棉棉顺着外婆的手指望去，只看到有五颗星星环抱在一起徐徐转动，那最右边的一角空出来一小片天空，就像是缺了一颗。
陈满贺今天随他妈妈上街卖菜时，有个人多给了一毛钱。他眼皮一挑，立即把那一毛钱翻进袖子里，然后以要去小解为借口，溜进杂货铺，给棉棉买了两颗糖。
他回到村里时，正看见棉棉蹲在村口的竹林下，用一根小棍一只一只碾着地上的小蚂蚁。陈满贺剥开一颗糖，放进棉棉的嘴里，棉棉亮晶晶的口水从嘴角溢出来，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开心。
陈满贺蹲下身去，用袖子擦了擦他的口水：“棉棉不喜欢吃糖了吗？”
棉棉撅着嘴巴摇摇头，闷闷地说：“哥哥跟我到河边去。”
满贺这才发现，棉棉的脚光了一边。
红水河从大山深处汹涌而出，纵横j_iao错的支流网罗城镇，流经红水河的，不过是它众多支流中的小小一支。ch.un天时，流经红水村的那条支河水流最为清澈，也最为平缓，像一条通透碧绿的玉带，水面波光微微漾漾。
棉棉的一只鞋就挂在一枝c-h-ā在河中的树枝上。
“怎么弄上去的？”陈满贺问棉棉，“还是有人欺负你？”
棉棉低着头，脚丫子左边踩右边，右边踩左边。
陈满贺折了一根树枝伸手去捞，撩起了那只鞋子，棉棉偏要在这时趴到他背上捣乱。
“棉棉别动。”陈满贺说完这一句，忽然感觉到后背一轻，紧接着被人一踹，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去。
陈满贺心里一空，耳边只剩下了水声。
虎建是记恨着陈满贺的。虽然他不知道这份记恨因为什么而产生，但一定是从陈满贺找到棉棉之后开始。
虎建原本并不讨厌陈满贺。陈满贺刚来红水村时，虎建是第一个想跟陈满贺做朋友的人。
村里的孩子都是一起长大的，难免让有些排外。虎建看陈满贺总是一个人，就想拉上他和他们一起玩。
可虎建还没走到陈满贺家，就被他妈妈揪着耳朵抓了回来。
他妈骂道：“你跟谁玩不好，跟他玩？小杂碎，亲妈都这样不要脸，生出来的孩子指不定有多下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