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建不甘自己白挨了一顿骂,不依不饶地问:“为什么不能跟他玩?”
他妈妈又往他的屁股上抡了一掌:“你还想跟他玩?□□生出来的东西,姓都没有一个。勾个野男人生下来的野种,你跟他玩?你怎么不懂得给你亲妈留点脸?”
这是虎建第一次听到“野种”这个词。
小孩子之间的关系无非就只有两种,要么一起玩,要么被欺负。陈满贺于是成为了虎建一伙人捉弄的对象。五个人齐心协力,在陈满贺经过的路上设绊子,往他的身上扔泥巴,拿着弹弓装上小石子轮番往他身上打。
起初陈满贺还会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和他们干架,但时间一长,陈满贺就懒得再搭理他们了。虎建和同伴们也对他的反应失去了兴趣,顶多是在看见陈满贺时用脏话骂他几句,可仅限于此。虎建并不怎么喜欢陈满贺,可也说不上讨厌。
直到虎建弄丢了棉棉。
虎建一直觉得把棉棉丢在梅岭山是他的错。但那天他爸妈打完他后,把他拉回房里,左一句右一句地数落他:“看你干的什么蠢事!自己犯了错,让别人讨好处,平时让你离那个扫把星远点你不听,现在吃到苦头了!”
他妈说:“现在哪个村不知道,红水村有户人家把自己的亲表弟弄丢了,还要一个外人找回来,你跟妈说说你还要不要脸?”
他爸也许是被吵得有些气烦:“打也打了,人也找着了,要丢脸也早丢了,虎建妈你给我消停会儿!”
他妈也急眼:“找不着还能怎么着!我生的是你妈的亲孙子,她还能把她亲孙子扔到山沟里喂狼崽子?说来说去还是和那个野种脱不了干系,平时看着不怎么惹事,背地里和他妈一样是个人j.īng_。找人找得那么利索,还敢把唾沫吐到老娘眼皮子底下,我呸!”
虎建从此就记恨上了陈满贺。他总觉得自己挨打有他的一份。
后来只要他一犯事,他妈都会提起这件事说他蠢。虎建对陈满贺越来越记恨。
小孩子的记恨是怎么样的呢?无非是想要狠狠地把他整上一顿。
但这几年陈满贺的个子已经超过了他,他不怎么敢当面找陈满贺的麻烦。陈满贺人也j.īng_,不会轻易上了他的当。
他知道陈满贺不会水,也知道陈满贺宝贝棉棉。他们五个人合起来想了个招:
把棉棉的鞋挂在河中,趁陈满贺捞鞋时,把他一脚踹到河里。再要棉棉在他捞鞋的时候捣乱,陈满贺就绝对注意不到他们了。
虎建就这样,在抱起棉棉的时候,偷偷往陈满贺背上一踹。
陈满贺噗通一声栽入水中。
他和伙伴们在岸上哈哈大笑。
他们并没有想把陈满贺怎么样。
他们只是想整一整。
他们连把他拉上来的棍子都准备好了,只要陈满贺在河里扑腾一会儿他们就拉他上来,只要一会儿。
但陈满贺沉落的速度太快。当他们笑完的时候,陈满贺已不见踪影。眼前只有宽宽的河水,波光粼粼。
五个大孩子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们都沉默着,心照不宣。
只有棉棉还在用他稚嫩的嗓音大喊:
“哥哥——
“上来呀,哥哥——”
他仍认为他们还在游戏,而他的小哥哥处于游戏之中,从未出局。
小哥哥没有了。
棉棉浮在水面上的鞋子随着流水蜿蜒而去,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再也不见踪迹。
五个大孩子已经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们恐惧着、不安着,他们出于恐惧,再次选择了错误的解决方式——就像当初弄丢棉棉时那样,他们选择隐瞒。
上一次,小哥哥披着月色闯入深山,救出了被人遗落的棉棉。
这一次,轮到棉棉来救小哥哥。
虎建哥哥没有等小哥哥上来,就抱着他走了。
棉棉也许预感到了小哥哥还未浮现的危险,一回到家就对外婆哭喊着说:“我要哥哥!”
六婆抱起他哄道:“哥哥到镇上给棉棉买糖吃了呀。”
棉棉喊道:“哥哥掉到河里去了!”
六婆一愣,搂着棉棉向外冲去。
第22章 第 22 章
虎建的脸已经被抽得肿了起来。
陈满贺被救起后,他爸赤/裸着s-hi淋/淋的上身,照着虎建的脸反手就是一巴掌。谁都能猜到这件事和虎建脱不了关系。虎建也扛不住打,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向爸妈j_iao代了。但他们是闭起门来教训虎建的,虎建的话到底只有他们一家三口知道。墙洞里的老鼠不会人话,带不出消息,是非黑白还得靠一张嘴来判定。
虎建妈用一根竹篾抽着虎建的手心:“你再说一遍,是谁把满贺推进河里的?”
“是……是,”虎建咽下泪咬牙承认,“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