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周念言用脚丫子蹭了一下齐散的腿,“这都看了这么多遍,不腻吗?”
“不腻啊,”齐散一副理所当然,“每次看都挺好笑的。”
“那您能别老看海绵成吗?”
“海绵挺好的呀,你看他还会煎汉堡呢,多聪明。”
周念言无可奈何地偏过头。不看动画片,就只能看齐散这张人模狗样的脸。齐散眼下圈上了一层乌青,难为他昨天晚上睡那么死,还能整出黑眼圈。
其实周念言挺想知道齐散以前的事的,他从那么小就开始记事,被李拐子拐卖却最终没给卖出去,反而留在李拐子身边做事,最后还把李拐子的手给砍了。周念言分分钟脑补了一场忍辱负重报仇雪恨一雪前耻的热血复仇戏码,而且故事中的主人公宁死不屈百折不回刚强勇敢老谋深算。
要不是齐散在他面前一副贱兮兮的样,他说得自己差点都信了。
可周念言也知道自己说话没轻没重,一个不小心好端端的安慰就被他砸成了血淋淋的掀人伤口。俗话说,掀别人伤疤是要尿床的。
但齐散是自己人,掀了伤口他还能撒点药缝回来。再说了,尿床后洗床单的也不是他。
“齐散,”周念言把脚收回来,稍微坐正了些,“你当初怎么没被卖出去?”
“可能是看我长得丑吧,放家里驱鬼辟邪。”
显然这不是一个很好的笑话。
沉默了一阵后,齐散改口说出实情:“当时条子盯李拐子盯得很严,他怕惹出什么是非来,就谎称我是他外甥,因为死了爹妈才来投奔他。对一个穷亲戚家的孩子,用不着有多关心,关心过头让人起疑,打骂才是正常的,无非就让人嘴碎地说上两句。
“我就被李拐子送到别人手里学东西,经常帮他干点怪事,后来条子不盯他了,但我也长大了,卖不出去,就一直待在他手下。再后来,我就砍了李拐子的手投奔您来了呀,周少爷。”
齐散一个“了呀”尾音上挑,听起来还挺欢乐。
也许周念言明白一点:所有的“后来”“再后来”的一笔带过中,才是无穷无尽的煎熬与痛苦。
第39章 第 11 章
齐散去看了心理医生没两天,周念言就神神秘秘地拉着他要过生r.ì。
齐散都不知道自己生r.ì是什么时候。他问周念言:“您怎么知道的?”
周念言看着齐散满怀期望的眼睛,都不好意思告诉他这是自己胡掐的。
“我怎么知道,你第一次来找我的是这天啊,就定为这一天吧。”
“我们还认识没到一年呢。”
“不同月份而已。”
齐散也有转不过弯儿来的时候:“不对吧,现在都月末了啊,我怎么记得那时是月初啊。”
周念言一拍齐散脑后门:“还想不想过生r.ì了你!”
齐散忙不迭地点头:“想想想!”
周念言一提钥匙环揣进裤兜里,齐散就狗腿地给他开了门。一路上齐散都在胡思乱想,周念言叫了他好几次他都没听见。周念言看他兴奋到连眉梢都在雀跃,也就不再管他,专心开车。
车子从下午三点半开到六点整,直开了两个多小时,两边的高楼都已飞逝而过,仅剩低矮y-in暗的房屋,和零零星星亮起的灯火。道路由宽变窄,两边的墙壁仿佛都在向车身挤来,天色越发幽暗不清,空中徐徐挂起了一轮半月,一圈淡红色的光晕掺入了几丝灰云。
就在齐散想开口问周念言是不是走错了的时候,周念言熄火下了车。
“到了。”周念言说。
齐散闭上他半张着的嘴,也跟着下车。
“你要不要把眼睛蒙上?”周念言从兜里抽出一张甩了甩,绕到齐散身后,“玩得浪漫一点?”
“好。”
周念言把齐散的眼睛蒙得严严实实,齐散只能牵着周念言的手往前走。
齐散感觉到非常怪异,他无法准确地形容此时的感觉。他的感触并不是很多,只有一点点,像他胃痛的时候周念言往给他煮的白粥里下的盐。那些洁白而细小的颗粒,一些溶进他的味蕾,另一些穿过他的喉咙,安抚他的胃液。
他能感觉到周围的空间越来越小,他自己也在慢慢变小。他又变小了,在周念言又一次牵着他的手,走在他前面的时候。但这次变得更小,他变回了还在生活村庄的时候,天空太过遥远,他能触摸到的只有山。像他现在能触碰到的只有周念言。四面除了绿色一无所有的高山,予以他囿困于黑暗和痛苦时的星光与抚慰。像周念言。
“到了。”周念言解开了手帕,轻轻推开眼前的木门。
狭小/逼仄的房间,氧化昏黄的钨丝灯泡,沉重老旧的巨大木箱。齐散的记忆开始j_iao叠。
“周少爷,”齐散颤抖着双手,抓住了周念言的手腕,面上惊惶不定的神色带上了几分扭曲,“这是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