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周念言贴近了齐散的耳侧,“我们进去睡一觉。”
周念言拉着齐散站到木箱旁:“一起打开它,我们进去睡一晚上就出来。”
木箱的外缘微顶着齐散的腿部,箱盖上满是被火烫出的黑点,和利器深浅不一的划痕。
像一口棺。
齐散往后退了半步:“周少爷,能别打开吗?”
“不行。打开它。”周念言一手把齐散拉回,一手去掀箱盖。齐散挣扎着又往后退了一步,慌乱中打到了周念言的手背。
周念言干脆放开了齐散,双手并用撬开箱子,箱盖砸到地上,扬起一层积灰。
“齐散,”周念言转过了身,正对着齐散,“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你和我都往这箱子里一躺,睡上一觉,一觉醒来我开开心心地带你去吃早餐。二,你现在自己开车回去,留我在这里睡一晚,你明天早上来接我。”
“不行,”齐散稍微哽咽了一下,“会死的,待着这里。”齐散握住周念言,紧紧攥着他的五指:“留在这里会死的,我们回去,我们回家去。”
“不会的,”周念言用手背轻贴着他的脸擦了一下,“我们不会死的,这里谁会害我们?这里没有别人,除了我们,什么人都没有。”
“会死的。”
周念言发现他的眼眶已经红了一圈。
“我们回去好不好?我错了,我不该跟着你,我以后再也不跟着你了。会死的,周少爷,我们回去好不好?”
“齐散,这不是我在怪罪你,也不是在糊弄你。这里很安全,老实说,在隔壁我已经安排了一位医生,准备了急救设施。为了防止你被闷坏,我还在箱子两侧钻了好几个通气孔。齐散,”周念言举起了被齐散握着的手,“这里没有别人,也非常安全。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跟我进去,二,自己回去。决定权在你手里,我给你点时间,你自己选。”
“不用。”
周念言刚松开的手又被齐散死死抓住了。
“我留在这里,我们一起回去。”
周念言反而被齐散的果断弄得愣了好几秒。
“我留下,我们要一起回去。”齐散哽着喉咙又重复了一遍。
周念言凑上前亲了亲他的眉侧,说了声“好”。
齐散迈步躺了进去,周念言拉着钉在箱盖上的一根绳子,坐在齐散右手边。他也躺了下去,拉上顶盖。“啪”地一声,齐散的世界再次陷入黑暗。
周念言知道齐散在轻微地颤抖。他艰难地翻了个身,把齐散搂进怀里,一下下摸着他的头发,安抚着他。
“别怕。”他凑近又亲了亲齐散,不知亲到了哪里,有些凉意,应该是额头。
“周少爷,你会死吗?我们都。”齐散慌乱而无语lun次地问道,“我好怕死,周少爷。怕死,也怕你死,周少爷。我们会死吗?周少爷,我好怕你死。”
周念言这才明白,原来他初见齐散时从他身上看到的那股强烈的求生欲,都是贪生怕死的假象。因为怕死,才跑到周家来,扬言要杀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少爷,给人造成重重谜团,不得不对他有所顾忌;因为怕死,才什么刑罚都咬牙忍耐,什么饭菜都如常下咽,从九死中谋求一线生机。
还真是狡诈得要命,偏偏所有人都能从他身上看出狂妄不羁来。
齐散又问了一遍他问了七八遍的问题。
周念言lū 乱了他一脑袋的毛。
“不会的,我们都会活下去。”
周念言睡在齐散右手边。太像了,太像了。太像那个当初死在他身侧的男孩,太像那个跟了他十几年的晚上。齐散怕一睁眼,就看到周念言鲜血淋漓地躺在自己身旁。原本环绕着他的青山流水一般往身后飞逝,只剩下那个晚上凝固的血液与昏暗的灯光。
齐散一遍又一遍地把耳朵贴到周念言的胸口上,去听他的心跳,又用手按到周念言的颈侧,感受他的脉搏,再凑到他的鼻下,让他轻呼出的暖风撩动额前的碎发。
齐散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真实与梦境j_iao错难分。他再次回到了那个村庄,爷爷背着他翻越了高山,他追着蝴蝶穿过医院似乎永无尽头的长廊。蝴蝶在一片白光中翻飞剪掠,扇动着轻盈灵动的翅膀,它被黑斑点缀的两翅微微一抖,四周立即变成炸满雏菊的海洋。蝴蝶停在一点黄蕊上,两翅一拢,一放,幻变成了周念言。
“醒醒。”
梦境中的白光又一次在齐散眼前出现。
“天亮了。”
周念言也不明白。
齐散明明什么大事都没做,无非就是每天给他洗洗衣服做做饭,两人厮混在一起刷剧看电影,前一类事钟点工给他做过,后一类事没毕业前也跟朋友干了不少,周念言怎么既没看上钟点工也没看上他朋友,反而让一个没皮没脸的无赖轻轻松松就钻了空子。
他想到了他小时候养的那条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