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言小时候皮得无法无天,上掀房梁瓦下刨柳树根,看着好看的,砸!不好看的,摔!惹他生气的?那就更不能放过了!连大伯家养的那条凶神恶煞的狗见了他都远远避开,怕它新长出的毛发再次惨遭毒手。偏生家里养了一池锦鲤,明丽的身影翕忽闪动,绚烂的尾鳍摇曳生姿。
这么好看的东西,周念言根本不可能放过,隔三差五钓一条上来,晒在石头上看它奋力跳动,滚满泥沙,然后无力瘫软在地上,嘴巴与鱼腮一张一合。
家里人治不了他,只能时不时往池子里投一拨锦鲤。周念言也不懂得什么罪恶感,一池鲜活的鲤鱼往往不出两个月就被他折腾得凋敝零丁。
后来有个远亲来他家里做客,看到他这么折磨锦鲤,也没说什么,只是径直带他到菜市场,买了一条灰不溜秋的鲤鱼,嘱托他好好照看。
他捏着鲤鱼的尾巴一提把它抛进了池子里。灰鲤鱼身子一扭,钻进了那群明艳秀丽的鲤鱼群中,格外突兀。
他把鱼食放在网中,伸进池子里,等待着鲤鱼上钩。锦鲤都见惯了他的把戏,在渔网外嬉戏游动,就是不进到网里。他等了许久,完全失去了耐心,胡乱把网向上一捞,却看到了跃满了金光的灰鳞。
他兴奋地抓着渔具往旁边那块滚烫的石头上一砸,灰鲤像他以前抓过的数条锦鲤那样,从拼命挣脱,到呼吸渐弱。他轻轻碰了碰灰鲤已经发干的身体,上面粘着的几粒沙子烫到了他的手。
电光火石间,他意识到了,这是他的鲤鱼。
他猛然抓住鲤鱼的身体,把它丢进了池子里。
第40章 第 12 章
清明时周念言必须要回一趟老宅。一清早,齐散磨磨蹭蹭地做了早饭,又慢慢腾腾收拾好了东西,给他扣衬衫的时候,就差没扒着他的衣服“嗷呜”两声了。
“我说,”周念言抓住了齐散再次故意扣错的手,“我就回趟家而已,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
周念言发现齐散越来越有胆子跟他犟嘴了。
“怎么就至于了,”周念言双手并用扯着齐散的耳朵往后揪,“没听说过‘小别胜新婚’吗,齐大爷?”
“我们还没结婚呢。”齐散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哟,你想得怎么那么美呢?”周念言照着齐散的脑门一弹,“还结婚,那我是不是得先跟你求婚啊?”
“不用你求,我求,我求也行啊。”齐散还真有点急上了。
“你嫁妆备好了吗你就求,一穷二白嫁过来还得我养着你。”
“嫁妆可以以后再补啊,我先嫁过来再说啊。”
“你乐意嫁我还不一定乐意娶呢,”周念言自己扣好了衬衫,“扣个扣子都笨手笨脚的,谁愿意要你?”
齐散不满地反驳道:“我能扣好。”说罢,又把手伸向了周念言衬衫上的纽扣。周念言一把拍开他的手,说:“瞎折腾什么呢。”
齐散微侧过身低下了头,端的是一个受气小媳妇,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周念言一笑,反而逗得更起劲了:“搞基无限好,就是生不了。你说我都毕业还几年了,一回去七大姑八大姨肯定撮合我相亲的事,你说到时候我要遇见了个又温柔又贤惠,不会扣错扣子还肯置办嫁妆的女孩,我到底要不要娶她呢?”
齐散竖着的耳朵一动,立马就腼着脸贴了上来:“不要女孩,还是搞基好,搞基不用养孩子。”
“不用养孩子怎么就好了?”
“您想想,孩子多吵啊,等养到七八岁狗都嫌弃,每天吵吵嚷嚷烦都烦死了。”
“是啊,跟你似的。”
“对啊,等到了叛逆期,诶?对什么对!我怎么……”
“行了,”周念言两唇往齐散眉侧一下轻点,“乖乖待着,我过两天就回来。”
周家人多水浑。周念言从没打算再挤进去c-h-ā上一脚,但血脉亲情总斩不断,他不得不提起j.īng_神去应付。就算不为他,也得给他大姐和二哥撑起几分面子。
逢年过节喝上两盅更是不能免俗,周念言把能推的都推了,借着醒酒的由头自个儿在老宅里闲逛。他小时候原本觉得十分宽敞的长廊,如今已变得窄小了起来,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小时常来的池塘旁,那棵柿子树他看不出变没变,反正他是从来就没吃过一口它结的果子,每次才生出一颗颗青青涩涩的小柿子,就都被他用弹弓打了下来。
他走到墙根下,蹲身,掀开爬山虎浓密的绿叶,看到两枚锈迹斑斑的钉子,他用手一碰,钉子就掉了下来。
他站起身,再透过那扇雕花窗户朝屋里看,那间屋子已经空空d_àngd_àng,徒胜四面漆白的墙。
突然有人拍上他的肩膀,周念言一惊,回过神来,转身看见周清文正站在他身前。
他喊了声“二哥”,周清文点头回应,继而又问:“你小子怎么又在这儿,小时候你就喜欢往这里凑,长大了还不改,又想着祸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