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解忧一手提起裙角,一手握紧了冯嫽的手,目光紧紧盯着古城的入口,头也不回地跟着冯嫽往那边奔去。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在冲出古城入口的刹那,冯嫽忽然拉着解忧侧身闪到了一侧……刻意让身后紧追的马儿冲了出去。
“闭上眼睛!”冯嫽突然下令,解忧来不及多想,便听话地合上了眼睛。
只见冯嫽看准了马背上的人贩子伙计,手中匕首毫不留情地刺了出去,正中伙计大腿。
“啊!”伙计惨呼一声,身子一摇,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解忧上马!”冯嫽松开了解忧的手,扯住了缰绳,用尽全力稳住了惊躁的马儿,示意解忧速速上马。
解忧听话地抬脚踏上马镫,因为实在是太过紧张,还未踩稳便用力一踩,结果从马镫上滑了下来。
冯嫽连忙扶住险些跌倒的解忧,“再来!”
解忧咬咬牙,再次踏上马镫,用力翻上了马背,忍不住笑然回头,“嫽姐姐,我上来了,你也……”话还没说完,只见冯嫽将缰绳往解忧手中一塞。
“活下去,自由自在的活下去……驾!”冯嫽猛地一拍马儿屁股,马儿便带着解忧冲了出去。
“嫽姐姐——!”解忧险些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下意识地拉紧了缰绳。
冯嫽微微含笑,大呼道:“只要我能活下来,我来寻你,等我——”说着,回过了头去,看着冲出来的十余个人贩子伙计。
她心里比什么都清楚,一匹马儿若是承载两个人,她与解忧谁也跑不出去。若是让解忧先跑,那么,解忧活下来的机会定会比两个人一起跑要大!
“抓住这娘们儿!”黑衫汉子用胡话大呼一声,打马跑出古城,目光往解忧那边看了一眼,“你们两个快追!”
“咻!”
两条黑影从古城中窜出,手中□□弦丝忽然猛地一响,便将两名马上伙计射翻马背。
“杀!”黑衫汉子当下下令,左右伙计连忙转头对付这两个黑衣死士。
冯嫽看准了时机,手中匕首左右挥舞,逼开了上前抓她的伙计,趁势捞住缰绳,翻身上马,“驾!”马儿前蹄翻飞,箭似的冲了出去——
“给老子追!”黑衫汉子留下几人拦住黑影,自己带着五名伙计打马追去。
远远地瞧见冯嫽安然脱困,解忧刻意放慢了马蹄,等待着冯嫽快马追上,喜极而泣,“嫽姐姐,你……你真是吓死我了!”
冯嫽暖暖一笑,与解忧并辔而行,“你跟我,谁也不许死,今日如是,他日也如是,可记住了?”
解忧重重点头,继续打马前行,只觉得鞍边弓箭与箭囊实在是咯腿难受,一手握缰,一手打算解开弓囊。
“不要,留着它。”冯嫽匆匆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人贩子,终究她与她的骑术不如这群人贩子,那群人贩子的马儿越来越近——留下弓箭,或许还有一次机会真正让身后的追击者却步。
大漠广阔无垠,茫茫然皆是黄沙,根本没有半点藏身之地,眼看后面人贩子越跑越近,冯嫽才放下的心又再次悬了起来。
“下套!”黑衫汉子怒吼一句,“老子还指着这两个女人翻本!给老子活捉了来!”这黑衫汉子的胡话,冯嫽半句不懂,可是这黑衫孩子话音中的愤怒,冯嫽却听得清清楚楚。
“咻!咻!咻!……”
身后惊现绳索舞动之声,冯嫽惊忙转头,可是一个黑圈已经准准地罩在了她的身上,冯嫽下意识地用匕首割绳子,可是绳子尚未隔断,自己已不由自主地被绳索扯落马下,硬生生地摔在了沙粒之上。
“拖过来!”
“嫽姐姐!”解忧连忙勒马,惊忙之余,扯下了弓箭,慌乱地搭弓上箭,颤声道,“放……放了嫽姐姐!”
黑衫汉子知道这两个女子是一伙的,只要抓住其中一个,那个远一些的自然会乖乖过来。只见黑衫汉子勒马跳了下去,走向了翻身站起又被拉得摔倒的冯嫽,想要捏住她的下巴,又被她手中的匕首逼退。
黑衫汉子来了火气,看准了冯嫽的匕首落处,一把捏在了她的虎口之上,直痛得冯嫽握不住匕首,眼睁睁地看着这唯一的护身之物落在脚下。
“解忧,你快走,不要管我!”冯嫽疼得直倒吸气,可还是不忘嘱咐解忧,“快走啊!”
“乖乖过来。”黑衫汉子用汉话对着解忧说道,“不然你的同伴绝对没好下场。”说完,示意左右伙计策马围住解忧。
“咻!”
箭弦空响,解忧放出一箭,穿入了黑衫汉子脚下,只听见解忧嘶声喊道:“快放了嫽姐姐,本宫……本宫饶你一命!”
“本宫?”黑衫汉子愕了一下,放声大笑问道,“你当你是公主么?”
第九章.宿命
“本宫是……”
“解忧,可还记得我曾经给你讲过的故事?”冯嫽突然开口,打断了解忧的话,“关于大漠沙狼的故事?”
解忧怔了怔,记起了那个关于沙狼的故事——
“一头沙狼被捉到了,不是因为它跑不了,而是它故意让自己被抓到,让自己的同伴逃离死亡。”
“可惜……”
“弱肉强食,本是天地法则。你若是那只跑掉的沙狼,你会回来么?”
“我不知道。”
“那只跑掉的沙狼回来了,它拼尽全力地冲回来,只为狠狠地咬住被抓那只沙狼的喉咙。”
“为何它要如此?”
“跟你一样,商旅也不相信这样的结果,害怕被这只沙狼伤到,松开了那只被抓的沙狼。趁着商旅们的惊愕,两头沙狼拔腿就跑,消失在了商旅们的眼前,只留下一路沁入黄沙的猩红狼血。”
……
“放箭!”冯嫽突然开口,将失神的解忧拉回了显示,只见解忧恍然搭弓,箭矢指向正是冯嫽。
冯嫽点头含笑,“解忧,这是你我唯一可选的生路,不要迟疑!放箭!”
解忧颤然摇头,天知道,她这一辈子最不想,也最不能伤害的就是冯嫽,偏生到了这个生死关头,她只能用这样的法子去赌一赌,这最后的一条生路。
对不起,嫽姐姐,我只怕我做不到……
泪水涌出眼眶,解忧迟迟不敢把这弓弦松手。
冯嫽瞧她没有勇气做这样之事,头狠狠地猛地撞上了黑衫汉子的脑袋,再次嘶吼了一声,“放箭啊!”
“咻!”解忧闭上了眼睛,箭矢离弦,射了出去,虽然这一箭即将伤在冯嫽之身,可是自打箭矢离弦的那一瞬间,已经在解忧心里狠狠地剜了一个血淋淋的口子。
冯嫽踉跄站起,撞上那支飞箭,只觉得心口一痛,这一箭斜斜地擦过心口,直直落在地上,汩汩的鲜血从胸口涌了出来,只见冯嫽嘴角含笑,仰倒在地,似是气绝一般。
“这货物要不得了!”伙计惊声开口,松开了牵住的绳套。
“好狠的女人!”黑衫汉子大吃一惊,不敢相信看见的一切,可是虽然身前这个货物毁了,但是另外一个——黑衫汉子还是不想放弃解忧,可是他还没来得及下令,只见解忧将弓箭一扔,猛地喝了一声,“驾!”
马儿飞驰而来,似是要与他们搏命。
“抓……抓住……”
“嫽姐姐!”解忧满脸泪水,马儿离冯嫽越来越近,当看清楚了冯嫽心口处的猩红,一颗心只觉得已经碎成了千瓣,“嫽姐姐,醒醒,撑住啊!”
“拦住……”
“咻!咻!”
箭矢离弦声再次响起,身后的黑衣上已经追了上来,将马上的两个伙计射翻在地。
转眼之间,黑衫汉子只剩下左右两人可以相互保护,哪里还顾得上拦住解忧,唯有保住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冯嫽突然咬牙坐起,看清楚了解忧马儿驰来的方向,伸手紧紧抓住了马尾,张口呼道,“不要停,走!”说话间,一口血水涌了上来,冯嫽下意识地咬紧牙关,不让血水流出唇间,让解忧更加自责。
“这女人没死!”胡话从伙计们口中马惊愕的冒出,黑衫汉子哪里想到这汉家瘦弱女人竟然能有这样的胆识,用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换来一条生路。
“走!”黑衫汉子只得不甘心地扔下这样一句话,吐了一口唾沫,连忙翻身上马,往另一个方向驰去。
黑衣人瞧着解忧拖着冯嫽跑了好远,突然勒停了马儿,朝着天上发出一发信号。
“死!”
这信号才发完,只听见耳畔呼啸而过一阵凉飕飕的锋刃破空之声,才转过头去,两柄雪亮的弯刀已落在了黑衣人的喉咙上。
“翁归靡,你快追!”莫烆匆匆低头扫了一眼地上的血渍,忧心忡忡地看着解忧那隐隐约约的背影,心底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来,“她们好像有人伤了!”
翁归靡心头一紧,连忙大手一挥,“解决这群死士!”令下下完,连忙催马前行,沿着血迹追了过去。
大漠的风沙随着夜色越来越深,也渐渐缓了下来,月亮的昏黄渐渐退去,天空中一个略缺的月亮在大漠之中洒下月华无数。
解忧听见身后的马蹄声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忙勒停了马儿,翻身下来,泪然抱住了依旧紧紧揪着马尾的冯嫽,凄声喊道:“嫽姐姐,你撑住,撑住,我带你去找大夫!”
“咳咳……”冯嫽张口欲说话,但是才开口,便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不……不哭……”冯嫽松开了马尾,身子重重地落在地上,解忧这才发现她的背部衣裳已经被沙砾磨出了无数口子,雪白的背脊此刻满满的都是磨出的血痕。
解忧想要抱紧冯嫽,可是又怕勒疼冯嫽的伤处,茫茫无措地泪水簌簌滑落,“嫽姐姐,忍住,我带你走……”说着,咬了咬牙,环住了冯嫽的身子,想要将冯嫽抱上马背
只可惜,对于解忧来说,冯嫽虽然瘦弱,但是她依旧一样抱不起来,反倒是将冯嫽背部的伤口擦得更疼,让冯嫽忍不住眉心一锁,接连发出几声强忍的闷哼。
“嫽姐姐,我……我……”解忧绝望地坐倒在地,此时此刻,她第一次觉得她的无能与无力,也是第一次那么害怕“死亡”这两个字,“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
“嗷呜——”
沙狼那苍凉的嚎叫声猝然从四面八方响起,这些大漠中的嗜血畜生闻到了冯嫽的身上散发的血腥味,怎会不群聚过来,等着美餐一顿?
幽蓝色的狼眸在夜色中格外刺心,解忧紧紧护住怀中的冯嫽,绝望地大呼,“你们走开!走开!不许伤害我的嫽姐姐,不许!”
“解忧……”冯嫽颤然伸出手去,用尽全力地使劲推了推解忧,“你快……离开……不然……连你也会死的……”
“我不走,嫽姐姐,这世上若是没有了你,我哪里也不去!”解忧笃定地开口,热泪一滴一滴砸在了冯嫽的脸上,“嫽姐姐,你听好了,就算是葬身狼腹,我也陪着你!”说完,解忧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将冯嫽与自己缠了起来,通红的双眸冷冷扫过四野越来越多的沙狼,喃喃自语,“我不怕你们!一点也不怕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