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
“就算汉家公主真是不祥之人,能有这颗赤诚为民的心,长生天也会将公主身上的不详挥去的!”
“谢谢你们。”冯嫽眼圈微微一红,“我代我家公主谢谢你们。”
“谢……谢……”解忧学着冯嫽的发声,艰涩地说了一句乌孙话。
乌孙百姓们惊喜地看着解忧,“右夫人在学我们的语言了!”
“我说的对不对?”解忧慌乱地看向冯嫽。
冯嫽静静点了点头。
“那你以后多教我。”
“好。”冯嫽含笑点头,转过身去,看着乌孙百姓们,“不过在教你说乌孙话之前,我们应该先教他们一些更有用的东西。”
“什么?”
“乌孙多牧民,遇到风雪天实在是苦不堪言,究其根本,是因为营包的结构。我们大汉建筑众多,良匠更是不少,我曾看过一本书,上面写了许多建筑的架构之法,我想……或许能改一改,用在营包中,以后再遇上风雪天,也不必担心营包又榻了。”冯嫽说完,笑着看向了莫烆,“右大将军,可愿随嫽去看看百姓的营包?”
莫烆颇为吃惊地看着冯嫽,“冯娘子既然开了口,岂有拒绝的理由?”说完,莫烆高兴地对着乌孙百姓道,“这位冯娘子带来了大汉的匠技,我们就带她去家园里走一圈,好不好?”
“好!”
“那好,便由将军陪嫽走一趟了。”说完,冯嫽松开了解忧的手,对着解忧笑道,“累了一夜,你好好歇息,我去去便回。”
“我也想……”
“你该休息……”
“那……我依你……”
“嗯。”
解忧眷恋地看着冯嫽与莫烆带着百姓走远,只觉得掌心余温依旧,暖暖地熨在那儿,情不自禁地弯眉一笑,喃喃念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她微微一顿,轻笑了一声,心底默默道,“可是我知道,不管是你在水一方,还是我在水一方,嫽,我们两个,永远不会分开,我,等你归来。”
第二章.落毒
赤古城,又是一年春暖。
“启禀左夫人,今日昆弥身体有恙,今夜就不来夫人这儿了。”小婢低头向左夫人回报。
“知道了。”左夫人嘴角漾起一丝舒心的笑来,抱着怀里的小泥靡笑道,“那本宫今日便专心陪陪我的泥靡,你们都退下吧。”
“诺。”
夜色渐深,探子又来到左夫人寝殿回话。
“刘解忧近日如何?”
“回左夫人,她一切如常。”
“本宫倒是小看了她,竟能在夏都熬过这个冬天。”左夫人阴冷地一瞪探子,“你去夏都,本宫不想再看见她活着了。”
“诺。”
等探子准备离开,左夫人又想到了什么,“慢着,这次可要听明白本宫说的话,本宫说的是,不想让她再活着,所以,如果一个月内,本宫得不到她死亡的消息,那你就不必回来了。”
“诺。”
夏都,嫩嫩的新草从土壤中钻出,从营包处极目望去,天地之间绵亘着一片浅浅的碧色,偶有几点鲜红的小花点缀其中,触目处,俱是勃勃生机。
只是,解忧从染了风寒至今,已经咳了大半月,近几日是愈发地虚弱下去了。
寻常大夫来了几次,药也开了好几种,却迟迟不见好转。
“咳咳。”解忧看见帐帘被冯嫽掀开,她下意识地想从榻上强撑坐起,还来不及坐稳,便被冯嫽给轻轻地扶着躺下了。
“嫽……我……我可以好起来的……”解忧看见了冯嫽紧锁的眉心,连忙说道。
冯嫽警惕地做了一个“嘘”的动作,仔细听了听营包外的动静,略微弯下腰去,附耳轻声道:“我与莫将军已经查得差不多了,你这次风寒久久未好,多半是因为有人下毒。”
解忧一惊,“下……毒?!”
冯嫽心疼地看着她,温柔地给她擦了擦额上的虚汗,“我们发现太晚,这毒已不是寻常药石可解,神医巴鲁鲁想了一个法子,应该可以帮你把体内的毒慢慢排出来。”说着,冯嫽神色一凝,“只是,我们身边那个下毒之人,必须得找出来。”
说完,冯嫽略微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莞尔道:“这些日子即便是痊愈了,解忧,你也要继续装下去,直到我们把那人给揪出来。”
“嗯。”解忧点点头,心念一动,又忍不住发出一串猛烈的咳嗽,这些日子冯嫽代她忙里忙外的,面容比来时要清瘦了许多。
冯嫽看得心疼,“好了,现在不要说话,不要动,就好好躺着歇息。”
解忧点了点头,含笑道:“嫽……有你在……就够了……”
“傻话,是我们俩个一起好好活着,活到白发苍苍,那才是够了。”冯嫽心头一热,指尖摩挲着解忧的脸颊,不禁俯下身去,在解忧额上轻轻地吻了一口,意犹未尽地看着解忧,“我们……好像还有些事没有做……”
解忧岂会不明白冯嫽话中的“有些事”指的是什么,当下红了脸,不敢去应冯嫽的话。
冯嫽轻轻一笑,看着她双颊上忽然出现的红晕,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外面的花开得很好看,等此事了结了,我们一起出去看看,草原的春日,可比彭城的春日要美上太多。”
“好……咳咳……”
“冯娘子,神医巴鲁鲁来了。”
当营包外响起莫烆的声音,冯嫽知道不用她说可以进来,莫烆肯定又要急乎乎地拉着巴鲁鲁闯进来。
冯嫽坐直了身体,端然看着莫烆与巴鲁鲁走了进来。
“巴鲁鲁拜见右夫人。”巴鲁鲁当先行了礼。
冯嫽上前将巴鲁鲁亲手扶起,冷冷地一瞪莫烆,“莫大将军总是喜欢如此强闯寝营,若是公主正在换衣,你如此以下犯上,传到昆弥耳朵里,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吧?”
一句话说得莫烆当下噪红了脸,只得抱拳道了一声,“本将军日后会记得了!”
“当真记得才是。”冯嫽冷冷应了一句,看向巴鲁鲁之时,脸上又浮起了笑意来,“巴神医,右夫人身上之毒,可就要靠您了。”
巴鲁鲁看了一眼榻上虚弱轻咳的解忧,心头已经了然,“右夫人此毒,有法可解。”说着,他看了一眼莫烆,“只是,有几样草药,老夫这里刚好用完了。”
莫烆对上巴鲁鲁的目光,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要我去采?”
“在这里除了你以外,还有谁可以攀上明月山,采得山巅的雪莲?”
“巴神医,我可以一试。”不等莫烆应话,冯嫽已当先开口。
“女人就不该去逞强!”莫烆怒声一喝,瞪了冯嫽一眼,“不就是采雪莲,还能拦住我不成?”
“不如嫽与将军一起去?”
“得!你给我乖乖留在这里,这种事岂是你们女人做的?”莫烆连连摆手,他看见冯嫽似是还有想去的意思,当下断了冯嫽还要说的话,“我这就出发,你莫要跟着!”
“莫……”
“等我回来!”
莫烆掀帘走出营包,还没有走远,忽地又折返回来,对着冯嫽一笑,“冯娘子,你可是担心本将军独攀明月山危险,所以才要执意跟去?”
冯嫽微微一笑,却没有正面答话。
难得看见冯嫽对他微笑,莫烆只觉得心口一热,大笑着离开了营包。
巴鲁鲁将一切看在眼底,睿智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冯嫽,忽地笑道:“冯娘子这一招,当真是高明啊。”
冯嫽被人看穿了心思,“巴神医此话何解?”
巴鲁鲁笑道:“乌孙右大将军素来是个粗人,越是激他,他便越是强悍,看来,明日老夫便可以看见雪莲了。”
冯嫽摇头道:“我只是担心右夫人的身体……”说着,冯嫽坐到了榻边,看着解忧虚弱的容颜,“暗箭难防,这下毒之人一直躲在暗处,终究是个隐忧啊。”
巴鲁鲁想了想,“冯娘子可还记得老夫曾给你吃过的药丸?”
冯嫽点头,恍然大悟,笑道:“不知巴神医可愿再送我一颗?”
巴鲁鲁从怀中摸出一个小木盒,抖出一颗药丸,递到了冯嫽手心,“这药丸跟你吃过的不同,右夫人千金之躯,是万万不可服上次那药,倒是这一种,可以让右夫人今日便可下床走动,与往日无异,只是,十二个时辰之后,可是要昏昏睡上二十四个时辰才能醒来。”
冯嫽想了想,点头道:“十二个时辰也够了。”说着,冯嫽定定看向解忧,笑道,“外面花开得甚是好看,吃下此药,嫽陪你出去走走。”
“好……咳咳……”解忧点点头。
冯嫽轻柔地将药丸递到解忧唇边,看着她把药丸给吞下,又起身倒了一杯水,让解忧喝了几口。
药丸下毒,渐渐开始发挥药效,解忧苍白的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她从榻上坐起,已不似方才那般无力。
解忧又惊又喜,她激动地看向了巴鲁鲁,用乌孙话说了一句,“谢谢。”
这次倒换做巴鲁鲁惊了,“右夫人竟然会说乌孙话?”
冯嫽点头笑道:“既入乌孙,自然要随俗,公主时常央着我学乌孙话,这些日子过来,方才你我说的那些话,她应当可以听明白七成。”说着,冯嫽找来一件斗篷,给解忧披上,笑道,“巴神医,这场戏,可要由我们一起演了。”
“无妨无妨,汉家公主这几日待我乌孙百姓的善事,老夫听到不少,这是我乌孙百姓之福,能为公主做些事,是老夫的荣幸啊。”巴鲁鲁应了一句,只觉得一颗心暖得厉害,终究,他是没有看错人的,这位汉家公主跟上一位不同太多——巴鲁鲁甚至隐隐觉得,眼前这两个汉家女人将会让乌孙发生一场巨变,一场好的巨变。
草海无垠,远远瞧去,浅碧成海,生机处处。
当解忧公主面色红润地从营包中走出,让营包外忙碌的众人皆是一惊。
“右夫人既然已经无碍,那老夫便先告退了。”巴鲁鲁拱手一拜。
“多谢巴神医。”解忧公主点头一笑,示意巴鲁鲁可以先退下了。
巴鲁鲁点点头,抱拳退出了营包。
解忧看了看营包外草原的□□,心头甚是欢喜,笑道:“嫽,牵匹马儿来,你随本宫出去瞧瞧。”
“诺。”
不多时,冯嫽已牵马来到解忧身边。
解忧干脆地踏镫上马,全然没有昨日的病恹恹之色,她将缰绳递给冯嫽,“你牵马儿,你我主仆出去走走。”
“诺。”
冯嫽接过缰绳,笑然牵着马儿从营包正门走了出去。
“嫽,我喜欢这儿!”解忧看着满眼碧色,天高地阔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激动地开口,“你呢,你喜欢这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