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雪 作者:流鸢长凝【完结】(8)

2019-03-29  作者|标签:流鸢长凝 异国奇缘 虐恋情深 阴差阳错

  解忧怔怔地看着冯嫽的眉眼,心头涌起的暖暖温暖让她终于莞尔,“嫽姐姐会一直一直活着,直到……直到……”解忧紧了紧握住冯嫽手掌的力道,剩下的话她不敢说出口,彼此之间的感情,是这般的惊世骇俗,或许也是天地不容,若是轻易说出口,会不会遭到天谴?

  “直到你我双鬓白发,同归世外桃源。”冯嫽坦坦荡荡地开了口,眼底心上没有半点害怕,也没有半点心虚。

  解忧又惊又喜,只是安静地看着冯嫽,一瞬陷入了冯嫽那双深情若海的漆黑眸子中。

  分明感觉到冯嫽淡淡气息的靠近,也分明瞧见冯嫽渐渐靠近自己,解忧的心跳开始慌乱起来,跳得狂烈,却隐隐地带着一种期待。

  嫽姐姐,你想做什么?

  冯嫽忽地挑起解忧的下巴,灼灼的目光落在了解忧薄薄的朱唇上,玩味地笑意盈盈在眼,让解忧的双颊瞬间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嫽……”解忧不知道为何身子会突然那么火热地燃烧起来,更不知道为何心跳会突然如此强烈跳动,想要唤一声嫽姐姐,却因为身心的火热,声音也显得有些嘶哑。

  冯嫽的指尖柔柔地抚摸着解忧的下巴,眸中渐渐有了幸福的光芒,只见她原本要落在解忧唇上的唇瓣忽地往上移去,深深地烙在了解忧眉心处。

  解忧慌乱地闭上了眸子,只觉得这样亲密地印额一吻,让她整个人都醉了,醉到闭上眸子,心里浮现的还是冯嫽那张微笑的脸庞。

  马蹄悠悠,一路西行,今日离开了彭城如画山水,明日却开始了属于刘解忧与冯嫽的人生路。

  从彭城到长安,远有千里,这一程也走了半月多,当若烟似的灞桥翠柳映入眼底,解忧与冯嫽都知道,这是大汉的都城——长安。

  “灞桥翠柳,果然名不虚传,当真好看得紧呐。”冯嫽轻轻地掀起车帘一角,瞧向了灞桥沿岸的翠柳,满目的青翠让她忽地觉得心旷神怡起来。

  帝都巍峨的轮廓映衬在翠柳之后,倒是恰到好处地衬出了灞桥翠柳的柔美。

  解忧虽然也爱这翠柳如烟,却在马车驰入长安城门的瞬间,黯然低了头——再美的大汉山水,也将离她远去,今后伴她左右的,只有那飞舞天地之间的大漠黄沙。

  如今多看一眼,只会让他日多一分伤心,不如不看得好。

  冯嫽回过头来,瞧见了解忧的伤怀,伸出手去,握住了解忧的手,笑道:“其实大漠也有这样翠绿的地方,我瞧见书简上记录了许多绿洲,还有草原,将来我会陪你一个一个地去走,去看。”

  解忧含泪点点头,心底幽幽问道:“可是嫽姐姐,那时候我是乌孙昆弥的妻子,又如何陪你去走,去看?”

  冯嫽轻轻为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轻轻摇头道:“解忧,你可要听好了,将来就算是哭,也只许为我一个人哭,若是我没让你哭,你是不可以哭的。”

  解忧第一次听见冯嫽如此霸道的说话,心头一颤,抬起眼来,瞧见了冯嫽严肃的脸,知道她说的全是认真的话,反倒是觉得心头一软、一暖,忍不住微微笑道,“嫽姐姐,我不哭了。”

  冯嫽脸上的严肃之色还没褪去,眼底多了几分温柔,“解忧,泱泱大汉,靠你一个女子和亲换几日西域清净,你就是大汉太平数日的大恩人,不管走在大汉也好,西域也罢,也该仰起头,笑着走路——该哭的那个人,不该是你,是这大汉上下无能之辈!”

  解忧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仔细回味冯嫽说的话,也当真如此,不由得敬然瞧着冯嫽,笑道,“嫽姐姐,你看事情总是比我透彻得多。”

  冯嫽温柔地笑了笑,抬手轻轻地摩挲着解忧的脸颊,“女人的眼泪流多了,伤的也是女人,所以不妨多笑笑,想想怎么离开地狱,而不是一味在地狱哭泣。”

  “离开?”解忧眸光一闪,连忙握住冯嫽的手,似是听到了一线希望,“这一路上瞧你总是看书简,难道是打算带我离开?”

  冯嫽含笑不语,只是轻轻拍了拍解忧的手背,“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问,机缘到了,就算是穷途末路,你我也会有一线生天。”说着,冯嫽仔细给解忧整了整发髻,笑道,“记住了,你不欠大汉什么,反倒是大汉欠你半世幸福。所以踏入长安城,你不要落泪,也不要难过,我们要笑着进来,笑着离开,就算女子有时候身不由己,也不该被世人给看轻了。”

  解忧点点头,双手合十将冯嫽的手握在其中,忽地在冯嫽的手上印上了一吻,“嫽姐姐,我信你。”

  信你可以带我离开这个地狱,逃脱这个宿命!

  剩下的话,解忧默默在心头念着,对于冯嫽,她能给的太少,能想的也太少,唯有放肆一次,在长安城中给予冯嫽一个亲密的轻吻,默默期待着属于她与她的光明未来。

  “吁——”

  忽然听见车夫一声高喝,马车猝然停下。

  “已到宫门前,请解忧公主稍带片刻,准备面见陛下。”

  解忧的笑容忽地一僵,纵使冯嫽劝了那么多,事情来了,她还是忍不住有些不舒服。

  冯嫽笑道:“解忧,勇敢一些,不怕,我会陪着你上殿面君的。”说完,又不放心地加了一句,“我保证寸步不离。若是害怕,你往后偷偷看上一眼,我一定在。”

  第九章.面君

  “陛下有令,宣解忧公主入殿面君!”宫人的一声宣旨说罢,只见鱼贯行来两行宫娥,分列宫道两侧,对着解忧公主齐齐地行了礼。

  解忧倒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往后看了一眼,只见冯嫽果然一如既往地含笑立在她身后,解忧心头一暖,嘴角轻轻地扬起了一抹安心的笑意,挺直了腰杆,迈出步子,走向皇宫大殿。

  冯嫽看着解忧坦然向前走的背影,会心一笑,侧脸悄悄打量着这座皇城的一切——勾栏檐角,龙纹处处,琉璃白墙,巍峨矗立,无一不彰显着皇家的威严,皇家的霸气。

  只是,这座皇城越是富丽堂皇,就越让冯嫽觉得可笑。

  连国之女子都护不了的皇家,凭什么享受如此华丽的宫殿?连一夕太平都需女子牺牲的汉家天下,还有多少值得眷恋?

  一抹淡淡的蔑笑浮现嘴角,冯嫽不再去看这座皇城的繁华,当走到大殿石阶下,她扬起了脸来,瞧着那百阶白石上的巍峨大殿,忽地轻轻蹙了一下眉头。

  当年的陈皇后也曾在万人瞩目下踏上那座皇城大殿,只可惜,最后的结局只能孤苦身亡。好在,她最后的时光里,有了楚服,一心一意待她的楚服。

  “而你,解忧,你有我,冯嫽……”冯嫽在心底默默念了一句话,目光落在了解忧的大红深衣背影上。

  “大胆,简直不知礼数!”

  冯嫽的失礼还是让一边的苍老宫人抓了个正着,所谓侍女是万万不可这样仰头张望大殿。

  解忧被宫人的呵斥一惊,回过了头来,瞧见了失神的冯嫽,又看了一眼宫人,“何事?”

  冯嫽连忙低下了头去,“是奴婢失礼了。”

  “来人,把……”

  “大胆!”解忧怒然开口,拦在了冯嫽身前,“这是我带来的侍女,从未进过皇城,一时失礼怪不得她,若是要怪,怪我管教不利便是。”

  “你……”宫人愕了一下,连忙哈腰道,“公主殿下言重了……”

  冯嫽呆了一下,看着此刻为她解围的解忧,不由得无声微微一笑。

  她的解忧,长大了,这一刻,是真的长大了。

  解忧瞪了宫人一眼,坦然对上了冯嫽的笑眼,笑道:“嫽,你就替我多看看这座皇城,也多看看这片汉家天下,和亲路上,为我画一幅汉家山水画,他日我想汉家的时候,不至于什么也看不见。”

  “诺。”冯嫽低头行礼。

  解忧的话,恰到好处地给冯嫽解了围,毕竟她是和亲公主,留点念想在家国,也在情理之中。

  宫人忍了忍肚子里的气,只得什么话都不说。

  解忧走到冯嫽身前,伸出了手去,拍了拍解忧的肩头,“嫽,有些话你说的对,很对。”——我不欠这汉家天下什么,我要坚强,要笑着走上去,笑着离开长安。

  冯嫽看着解忧眸中坦荡的浅笑,会心点头一笑,这一刻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了她与解忧,不管他日漂泊何处,已注定两人不离、不弃。

  解忧也点头一笑,还是好像当初那样的无邪,只见她昂起了头,一步一步踏上石阶,走入了大殿。

  “这就是楚王的孙女解忧?”大殿之中,龙椅之上,花白胡须的天子刘彻惊了一霎,原以为又是同细君公主一样红着泪眼送别的汉家公主,却不想看见的是当下含笑有如春风拂面的刘解忧。

  “翁归靡,你看,好美的汉家公主!”朝堂之上,与乌孙大禄之子翁归靡同来求亲的乌孙右大将莫烆忍不住赞了一声。

  肥壮的翁归靡顺着莫烆的视线瞧去,当眸光落在解忧身上,不由得当下呆了眼,双拳忽地握了个紧。

  “美……”只听他忍不住赞了一声,眸光又黯淡了下去,嘴角涩涩地扯出一抹失落的笑来。

  乌孙右大将莫烆与翁归靡自小一起长大,素来交情甚好,虽说莫烆生得勇壮,可是在翁归靡旁边,还是显得小了一圈。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解忧跪地行礼,双手贴额,重重地拜了下去。

  天子刘彻连忙起身道:“平身,快快请起。”

  “谢陛下。”解忧应声起身,挺直了身子,目光扫了一眼殿中文武百官,脸上丝毫没有凄苦之色。

  “翁归靡,”莫烆拐了拐失神的翁归靡,笑道,“别看了,再美也是昆弥的!倒是……”莫烆的目光往解忧身后的侍女瞧了去,最后落在了冯嫽身上,“那个侍女生得也好看,待将公主平安迎回乌孙,我定要向昆弥讨要一个汉家女人!”

  翁归靡沉默不语,深邃的眸子忽明忽暗,不知道心里在思量着什么?

  “楚地果然出灵秀之人!瞧瞧,瞧瞧!”刘彻高兴之极,问向了乌孙求亲之臣,“朕可是诚心与乌孙交好,大汉与乌孙缔结鸳盟,就该是一家人。朕相信军须靡昆弥能明白朕的诚心,与大汉永世交好!”

  翁归靡站了起来,右拳按在心口,对着刘彻行礼道,“翁归靡代昆弥谢过大汉陛下,愿大汉乌孙自此修好,世代缔结鸳盟。”

  世代缔结鸳盟……

  解忧黯然低头,她不是第一个和亲乌孙之人,她之后只怕还有更多的汉家女子,与她一般无可奈何。

  冯嫽心头一痛,泱泱大汉,要到何年何月方才能不牺牲自家女子来换天下太平?

  “只是,昆弥甚爱细君公主,前来求亲之时,只有一个要求,便是问一问公主殿下,可会弹奏秦琵琶?”翁归靡灼热的目光放肆地在解忧脸上巡梭,那种灼热,让解忧觉得难受。

  不等解忧回答,刘彻大笑道:“汉家女子,尤其是我皇家女子,岂会不会秦琵琶?朕之所以挑选解忧和亲乌孙,自然是因为解忧会奏秦琵琶。”说完,刘彻下令道,“来人,取秦琵琶上殿!”

  解忧惊愕无比滴看了一眼刘彻,天子远在长安,怎会知道她在幼时祖父便要她学习秦琵琶?

  除非……除非……

  解忧不敢往下想去,唯一的可能便是,祖父将这一切告诉了刘彻,换句话说,她陷入和亲宿命,祖父给她推了一把。

  身为亲人,怎忍心如此待她?怎么忍心?

  解忧瞬间红了眼眶,身子瑟瑟发抖,只觉得双腿一软,险些坐倒在地。冯嫽连忙先一步扶住了解忧的身子,手指紧紧扣紧她颤抖的手,一时猜不到解忧究竟怎么了,只知道此刻的解忧需要一个依靠,一个不会放开她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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