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听说,你父皇自从病愈以来,再没有临行过后宫中的妃子啊!”
祁连日的脑筋超高速的运转起来,嘴里小心的措着辞,“这个……孙儿做孙儿的……不好过问吧……”
“什么不好问?我就在这呢,你问啊!”门外一声扎声高呼,应着咣当巨响,屋内其乐融融的祖孙天伦图被破坏的根底全无,随着兀自忽闪开合不止的门外一起进来的,是一条脚尖上调,脚掌与地面垂直的腿,那腿,在空中虚虚悬了一瞬,似乎是在嚣张地昭告着屋内之人,这条腿的主人是以怎样不礼貌和不恭敬的方式开门的,然后,才缓缓落地。
若修然鼓着腮帮,看都不看祈鞍一眼,单手指了祁连日的鼻尖,“说啊,你有啥想知道的,当面问,我有问必答!”
祁连日不哑也灭火了。
不过若修然可以对祈鞍视而不见,祈鞍却不能对若修然熟视无睹,当下颤巍巍地起身,颤巍巍的跪了下去,“臣……”
若修然旋风般的转身,“啊啊啊啊啊……这是干什么啊这是……”他先是伸手去扶,陡然发现这人已经老的成了风中落叶,随风飘零了都,好像一手拉过去,碰哪都有可能出事故,急得若修然没法,只好先一步跳开,斜眼焦急的瞄着祁连日,救兵啊,着什么人啊这是?
祁连日心里一下就松了,还好,父皇只听到了最后一句。
他上前一步,扶了祈鞍起来,“叔公耄耋之年,这些虚礼就不必步步遵循了,咱们都是太祖一脉传下来的,又何必呢?”说完,使个眼色给随着若修然进来的祁连月和祁连星。
这功夫来不及想两个弟弟怎么这么乖的跟在父皇身后,岔开话题才是关键!
祁连月和祁连星立刻跪下去请安,这一个安请下去,再起来就免不了一番寒暄问话,自自然然的就把若修然摘了出来。
若修然眼都直了,这是八九十岁的人啊,他还以为是一百八了呢,院子里三千年的古树皮都没他脸上褶多……祁连日光看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转什么念头,赶紧抢在祈鞍开口之前扬声喊道,“连七,父皇的药送来了吗?”
若修然那脸一下垮了,门外连七赶紧回到,“送来了,从蟠龙殿一直端过来的。”
祈鞍诧异,“陛下龙体有恙?”
若修然瞪眼,“我不生虱子!”
这一句甩出来,满屋瞬间寂然,祈鞍明显错愕的不解其意,饶是祁连日也要在脑子快速转了两圈后才堪堪找到一点感觉,差点喷笑出来。赶紧抿紧了嘴角警告两个弟弟,然而祁连月自进屋之后阴沉的脸色只是微微波澜了一下,而平日里任性夸张的祁连星的反应,更是耐人寻味,仅只是象征性的咧了咧嘴角。
祁连日看得心底发沉,一时却分辨不出其中深意,只好先放过一旁。
“把父皇的药送进来。”祁连日吩咐了连七,转头看向若修然,乖乖喝,今天有外人,给你自己留点面子。
若修然垮着脸,眼神水汪汪的扮委屈,晚点呗,你喂我,不行吗?
祁连日眼神都不眨一下,只略略垂下的睫毛稍稍歪了一下祈鞍的方向。
黑乎乎的一碗汤水被他双手托着塞到鼻子下,苦涩味直钻到心尖去。若修然瞥到祈鞍满脸关怀,就知道这回是真的送羊入虎口了。
刚要认命的接过来,横里伸过一只手,中途拦截了药碗去,祁连日挑眉看着小弟,“从蟠龙殿一路过来,都凉了,父皇还是晚点再喝吧,让连凯告诉太医院再煎一碗过来。”
若修然这回聪明得紧,“呀呀呀,不用那么麻烦端来端去的,我过去等着,煎好我就喝!”说完,脚底抹油,溜!
祁连日哪还猜不透他那点小心思,正要传连七跟上去,祁连星已经站起来,“我陪父皇去吧。”他说完,冲兄长眨了眨眼睛,祁连日便放心了,星会看着他喝下去的,甭管父皇怎么耍赖!
这一边,不管再怎么掩饰,这皇帝陛下的行止端倪已经瞒不住了,祈鞍嗫嗫,“这……陛下……”
祁连日沉痛的点头,“自从父皇醒来,就始终是这副样子,性子好像返回了孩童时代……”
“啊……这……这这这……”祈鞍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一下子满脸胡子乱颤!“怎么……怎么……”祁连日赶紧借坡,“所以后宫的事……这还……哎……”
一时两厢默默,祁连日偷眼看过去,祈鞍的胡子颤完了又开始翘,半晌,“如此……倒也的确不适宜后宫的女人晓得了,否则……哎……否则……”
他则了半天,接不出下句,只好自己转了话题,只是这一路在聊下去,两人却都是提不上什么劲了,没多久,祈鞍便称累告退。祁连日自然免不了一番挽留,然后又是一场虚伪客套。
祈鞍虽然走了,留下的问题却不少,祁连日端坐椅上,眉锁,眼幽。
终于,开始引人注意了吗?
070.
且说若修然出了书房就开始咬牙切齿,其实药碗一早送到蟠龙殿,他就知道推不过了,况且讳疾忌医的事,到底遭殃的还是自己,只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啊,自己苦不如一起苦,对吧,所以既然他逃不掉了那小日儿子怎么也该同甘一下的。可是,若修然是真没想到书房里祁连日有客,这面子里子落下来,若修然倒差点成了送上门的英勇就义了,他心里那舒服得了。
不过,幸好,小星儿真是救世主啊!若修然一想到祁连星给他制造的这个逃离灾难现场的机会就没眉花眼笑的,怎么一直没发现,这个小儿子才是最善解人意的啊?
才想着,身后有人追上来,若修然回头去看,正是他心里念念的人,当下笑弯了眉眼。
“小星儿!”
祁连星挑着眉放缓脚步,看着若修然那一脸的春光灿烂,他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一早的蟠龙殿那根本就不是一团混乱说得清的,祁连月清醒过来以后,脸上那副吓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他到现在还在眼前晃。可是……祁连星模模糊糊的觉得,那实在是一个不该有的表情,他在一旁看着都已经按捺不住了,强势的冲击,激烈的震荡,还有……那排山倒海摧枯拉朽的感觉……某一个瞬间祁连星甚至觉得他在妒忌他的二哥,或者说,他很想冲父皇喊一句,喂,你怎么能厚此薄彼,还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