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 作者:想断的袖子【完结】(5)

2019-01-20  作者|标签:想断的袖子

  那时候几个金庸迷跟古龙迷整天闲的没事干就“华山论剑”,我和锺靖是自始至终的古龙派,图书馆的古龙全集已经被我们俩人翻了个遍。锺靖看书看累了就喜欢把白本子拿出来画著武侠小说人物图,我那会儿便特别佩服他的本事,多少次拿著锺靖的那画满了武侠人物的本子在金庸派那群小夥子面前显摆。

  後来大学时候我闲著无聊翻著锺靖的素描本,特得瑟地跟他讲:“你小子真有美术天赋,你知道吗,小时候离开龙门村儿的时候你送我那幅画,我就看出来了,你小子日後能当画家。我没说错吧。”

  锺靖家里越过越好,家里开销能有结余的时候,锺靖开始跟著一个师傅一门心思地学画画,平时就不怎麽陪著我玩了。我心里也没有特别不开心,反而挺为锺靖高兴的。我自己就没有一个特长,什麽都不喜欢学。小学时候喜欢乒乓球,可是一两年没练,平时就很少打。学校体育课男生们都打篮球,也没有一个可以跟我练手的对像。

  有一次我实在手痒就扎女生堆里跟女生打起了乒乓球。一帮子女生哪儿是我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我摆平了去捡球。就因为打球,我的人际关系广起来。

  班里面男生都挺羡慕我有女生缘。可我当时愣是清心寡欲,对那些个女生一点心思也没有。与我比较熟的几个男生都有了喜欢的对象,私底下也不藏著掖著,反而拿出来互相比较。只有我在旁边,听归听,没吱声也没表态。在我眼里,很多女生也不是不好,不值得自己喜欢。可是,如果硬要我往喜欢的人方面去想,居然会从脑子里浮现出一张漂亮脸蛋儿,这张漂亮脸蛋儿不属於任何一个女生,而是那个不辞而别,半路杀进我的记忆里又突然间远去的宋越乔。

  有段时间我简直魔障了,越发地想宋越乔,梦里都能梦见他。有一次我可能把手放心口上被魇著了,接二连三的噩梦向我袭来。先是梦见奇奇怪怪的毫无联系的事情,後来我看见许多人围著宋越乔打,打得鼻青脸肿的。我立马飞毛腿过去把一群人摆平,正要去扶宋越乔,宋越乔却不见了,地上有一滩血。我吓得心都跳出来了,站在没有人的街上大喊宋越乔的名字,喊著喊著“咚”的一声自己的身子往下掉,掉著掉著就吓醒了。醒了来是半夜,我摸了摸头发,都给湿了个透。

  还有更荒唐的一次,我第一次做春梦,梦里面跟我纠缠的人居然是宋越乔!待我看见他灿若星辰的眸子里散发出妩媚的风情,我居然在梦里就被惊得昏了过去。第二天醒了头特别疼,裤子里还留著湿答答的东西,我没敢让任何人知道,提著裤子就去卫生间搓。我当时就想不通了,我怎麽会梦见跟宋越乔干那种事?怎麽著也合该是跟古龙小说里的美女啊,怎麽可能是宋越乔?!我初中时候知识面普及度还不够广,还不知道“同性恋”这个新鲜词儿,只觉得自己应该是做错了梦,被周公戏弄了一下,也没往心里去。

  十五岁的那年,我凭借著还好的分数进了市里面第二好的高中,锺靖却留了级。

  後来我爸妈的消息越来越少,竟然有一个月没有给南方家里打过一次电话。我住在学校里,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爸妈留给我的号码,电话那头永远都是“对方无人接听,请稍後再拨。”那时我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没过多久,我居然在报纸上看到了爸妈的身影,还上了报纸头条。父母低著头,一副犯罪分子落网的落魄态。旁边一排醒目的标题,一字一字砸进了我幼小而脆弱的心里。“火锅店里凶杀案,涉毒份子初落网”。我仔细一看报纸的内容,简直惊呆了,我死活都不相信那是真的。自个儿的爸爸妈妈我最清楚不过,别说杀人了,杀鸡杀鸭都没有过,涉毒这项罪名就更加可笑了。条条都是要命的大罪啊!我颤抖著手,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把打那儿过的同学吓了一跳。

  锺靖敲我寝室门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寝室里哭得厉害,那晚的晚自习我请了假,在寝室里等也许永远也等不到的电话。

  “阿宝哥……”锺靖愣愣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我记得我当时哭得特文静,并没有嚎啕大哭,眼泪却流了满脸。锺靖一进寝室,就扶住虚弱无力的我,我鼻子里抽泣:“靖子,老爸老妈绝对不会做那种事的,你相信我。”“恩,我相信。杨爸杨妈绝对是清白的,警察会让他们回来的,你放心吧。是非黑白总能有个了断,邪不胜正。”他像哄小孩一样拍著我背,我的身体却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十几天後,报纸上登了我爸妈判刑的结果。虽然他们洗脱了蓄意杀人的罪名改判了误杀,然而藏毒罪却被坐实了。法庭判了十年,算是轻判,服刑在北方的监狱。我不知道爸妈这段日子在外面到底是怎麽过的,因此我特别後悔,後悔从他们离开一直到他们被判刑这几年,我的心思都没有全部放在学习上。我并不是一个好儿子。

  那个周末,我瞒著所有人,用仅存的生活费买了北上的火车票。

  印象中“麓山监狱”的大铁门很高,擎天矗立在我的眼前,我鼻子一酸,就开始掉眼泪。多亏了这两点眼泪珠子,看门的警察叔叔心软了,弄清楚状况,才让我见了爸妈。

  乍见父母仿佛苍老了一圈的模样,我的眼泪就跟洪水决堤似的。老爸的头发……居然已然花白。报纸上两张他的照片都戴著帽子,一张是被捕现场,一张是法庭上,都没把他已经花白的头发拍下来。

  “你……你怎麽来了,你不读书怎麽跑这里来了!马上给我回去!”我爸第一次对我发这麽大脾气。我眼泪婆娑:“爸,您只告诉我一声,就一声,您是不是被冤枉的?”

  “罪都判了,就算是被冤枉的又能怎麽著呢。你……以後做什麽都得留个心眼,无论谁对你有多好也不能轻易相信。回去好好念书,将来学什麽都好,千万别学做生意,本本分分地打工就行……”爸爸越说越小声,到後面就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以後少来这里,专心读书。”

  见了我妈,我妈眼睛都是红的,她在眼泪中挤出一丝笑脸,“儿子,别伤心,人生没有跨不过的沟沟坎坎,老爸老妈都看开了,十年後出来又是……又是一条好汉,咱们还能一家团聚啊。你得好好读书,长大成材。”

  我哭得泪人一般,来不及开口询问什麽,监狱官叔叔就过来安慰我,并且把我妈带离了我的视线。

  “妈,您放心,我会的。”我狠狠地用袖子抹了抹泪,眼睁睁看著妈妈被看守送进了铁栏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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