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官叔叔跟那儿安慰了我半天,他说,现在监狱的条件也不是我想象中那麽恶劣,表现的好还能申请减刑。我恶狠狠地瞥他一眼,你当然这样说咯,又不是你爸妈被抓!我那天哭累了,监狱官叔叔给了我一杯水喝,还好心地把我送上了公交车,嘱咐我路上小心。我当时纯粹把他当坏人了,没跟他好脸色看。现在想想,还怪对不起那位大叔的。
回家的火车上,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呼啸而过的山峦青黛,心里的阴霾一直不散。
从那以後,我生命中阳光好像突然间被抽走了。
第四章.大学
4 大学
高中剩下的两年,我除了学习根本不关心其他事,成绩蹿升得特别快,直逼重点大学的门槛。选专业那会儿我研究了很多报刊杂志,决定投身这几年势头正猛的IT行业。後来,高考特别顺当,填志愿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填报了一所北方的高校,因为这所学校就在我爸妈所在的城市。
在亲人们热切的目光中,我光荣地坐上了北上的火车。再次坐上这列火车,我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很长时间的梦。刚下火车,我便轻车熟路地去了“麓山监狱”,见了爸妈,一家三口聊得很开心。得知我考上了重点大学,他们笑得合不拢嘴。
“你们要是缺什麽的,就告诉我,我跟你们捎来。”我那天特高兴,因为爸妈在监狱里这两三年人见胖了。
九月,北方已经不热了。特别高的天,比南方小城不知宽阔了多少倍的街都让我感觉很陌生,可是我很快就随遇而安下来。开学头几天置办生活用品,又是买东西又是报名注册的,忙活得晕头转向,一不小心就记漏了什麽,又得急急忙忙跑去办。不像大多数学生一样,爸妈全包干。
同寝室的五个男生,有半数都是本地人,大家见了面,都很客套地打招呼。
大一的时候功课一点儿也不忙,我便干起了长期兼职,又是做家教又是酒吧打工的,几头跑。忙得没有时间参与热门的活动和比赛。别人的大学一年级是玩儿得最潇洒的时光,可对於我,玩儿这种事已经变得可有可无了。我能在上班的时候偷空地看看报纸,瞅瞅电视,那就等於是玩儿了。回了宿舍,几个男生也没有疏远我,很热心地让我加入了众人的“夜谈会”。我习惯在旁边听他们讲讲学校里的趣闻,时不时还插上几句他们认为“有哲理”的话,让几个当代愤青刮目相看了不少。
“阿宝哥,我决定了,我想考你那学校。”大晚上的锺靖一通电话打到我新买的手机上。这小子正好是高三冲刺的复习阶段,压力蛮大的,一有空就煲电话粥跟我聊天,也不嫌长途电话贵。
“不是吧,你几斤几两我是清楚的,能考这儿?你可别乱填志愿,锺爸锺妈养你这麽大不容易。”我拿出一副长者的口气训他。
“你别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跟我哥似的。我想好啦,我能考上,再者说了,我是艺体生,分数不用考你那麽高。你就等著我来给你当学弟吧。”锺靖越说越高兴,最後我实在忍不住了:“你小子把电话费当水费呢,就这十几分锺能有十几块钱,我还在打工,懒得理你。拜拜~”不由分说把电话挂断。我晚上在一家酒吧当酒保,这是我兼职中最赚钱的活儿,一个月能挣一千多块钱。
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我们班的班长开始注意到了我。班长陈天霖,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在系上已经是辅导员重要培养的下一届学生会主席首选,在院上的人际关系也打得实在。人又长得帅,成绩虽然不上不下,运动神经却著实发达,篮球队的主力,在全校的篮球比赛上出尽了风头,是多少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梦中情人。我算是班上唯一一个特立独行的家夥,根本不给他面子,经常班会不开,周前会不去,早入了他的黑名单。不过他没有用班长的权利勒令我一切行动听指挥,而是组织了我们全班同学野营。他还放话:“有些同学在外面兼职多的,趁这个时间好好放松放松,找找大学生活的乐趣。”这不明摆著在说我麽,我看著讲台上一脸笑意的班长,心里嘀咕,你怎麽知道我没乐趣啦!可也正因为他这句话,我打消了请假的念头。
当天下午班上四十多号人浩浩荡荡到了郊区的一个景点,这里算平原地带,能野营的地方就是沿河的一片绿油油的草地。我们刚到目的地就开始扎帐篷,搭锅建灶,忙活开了。班长走过来,跟我说:“真人不露相,我就知道你小子能干。”我没怎麽理会他,他也不太介意似的,热心地跟我一组做东西吃。我那时候根本没察觉出来他的举动有什麽不正常的,只道他心地不错,对他印象还蛮好。
到了晚上吃过饭,周围玩了一阵子,天就黑了下来。几个人提议点起蜡烛来玩游戏,大家都围成一圈儿,击鼓传花。老点子,老游戏,却能够玩出笑声来。一串杂草扎的球扔到我手里的时候拍掌声刚好停了,一圈同学一看中招的是班上的非活跃份子,热情更加高涨,跟军训时候拉歌一样,把我簇拥到圈子中央。我支支吾吾说道,我真不会表演节目,你们饶了我吧,不如我就给大家讲个冷笑话。班长见我的为难样,就同意了我讲冷笑话。说起讲冷笑话可难不倒我,锺靖老跟我打电话解闷,我们俩人无聊就互换冷笑话,没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刻还能救救急。等我流畅地把一鸭子到鞋店买葡萄的故事有模有样地讲完,一大片人抽风的抽风,瞪眼的瞪眼,笑翻了在地上的都有。班长把我拉他边上说,杨随墨,你还挺有讲冷笑话的天赋,是个人才。我们室长廖鹏飞道:“那是当然,随墨是我们寝室的镇室之宝,小名儿叫阿宝。”说著几个人又笑成一团。
这以後,我跟陈天霖渐渐熟悉起来。他得知我打许多份工,还经常帮著我逃课。
跟他处得最好那段时间,他每天中午都在食堂二楼点小炒等我一起吃。虽然有一大片女生向他献殷勤,可是我从来没见他身边有什麽女朋友,有一次我打趣地问:“难不成要把天上的仙女请下来,才能让你上心?”这时候陈天霖故作高深地答道:“仙女儿?要看是什麽仙,狐仙我可看不上,观音菩萨还有得商量。”我听著便笑话他:“你傻呀,人观音菩萨是男的,不是女的。”这时候陈天霖脸皮薄了起来,居然脸红了。
大一下学期,寝室里几个血气方刚的小夥子开始谈恋爱,室长廖鹏飞那段时间追外语系系花追得前赴後继的,可是外语系系花锺情於陈天霖,还悄悄得给他递过情书。
有天,刚下了软件基础的课,一起从机房里走出来,陈天霖就拽住我胳膊,“中午有场比赛,不跟你吃饭了。一点半在主教一楼的篮球馆,你一定要来。”说完,他蹭蹭两下就跑得没影儿了。好在我中午的确没什麽事儿,兼职都在晚上和周末。於是我吃过饭约莫到了时间就跑去篮球馆。此时篮球馆的看台上坐了许多人,多数都是女生和穿宽松篮球衫的篮球爱好者。我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陈天霖在篮球场上驰骋,一会儿一个灌篮,惹得看台上一众女生尖叫连连。廖鹏飞第一个瞅见了我,就跟我打招呼,我微笑著冲他点头。陈天霖这时也注意到了我,抱著篮球,冲我示了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