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溪在这件事上毫无转圜的余地。
单霜让喻溪早点做好准备,尽量在一个月内就走,那边的学校她也会联系好的,让喻溪这段时间好好的和同学道个别。
如果没有和仰和发展到现在这样,是不是就会毫不犹豫的和小姨走了呢?
喻溪在脑子里“如果”、“假设”了好多遍,都没有得出正确的结论,她就一直这么趴着,老师们也不管她,大概是知道了她的情况。单亲、离异、留守这些在学校里都很正常,但是像喻溪这种情况,老师们在办公室聊起都觉得实在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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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理课上,秦亦童桌洞下放着一本小说看的很是起劲儿,看到精彩的地方就悄悄的递给周仰和,没想到周仰和直接就推了回去,脸色很不好。
“怎么啦?不舒服?”秦亦童收回小说,很是奇怪,“你黑眼圈好重啊,最近怎么了?”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秦亦童又压低了声音:“哎呀老周你也别太担心啊,喻溪会缓过来的。”
周仰和木然的盯着课本,秦亦童叹了口气,也没再说,又看起了小说。
晚自习,第一节下课喻溪就往二班跑。
二班还有老师在讲作业,她没办法于是站在在窗玻璃前眼巴巴的望着,也全然不管里头的人作何感想。
得了“一上课就四处乱瞟”病的秦亦童踢了周仰和一脚,换来对方一记凌厉的眼刀。
她完全无视,懒洋洋的说:“哎呀你不往外看看会后悔的哦~”
周仰和下意识的往外看了一眼。
正好和喻溪对上,她立刻就站起来了,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老师的讲题,大家都齐刷刷的看向周仰和。
“老师我出去一下。”
周仰和说完就走了,老师也没在意,只是咳了咳说了句:“最后讲一道题就一道了啊……”
走廊上吵闹的很,喻溪站在原地等她,待周仰和走上前来又迈开步,“去操场吧。”
一路上她们两个都没有说话,像是有什么东西横亘在中间,彼此都心知肚明,却又难以提起。
最后还是周仰和先开了口:“吃饭了吗?”
喻溪:“……”
“嗯。”
这几天喻溪中饭晚饭还都是回家吃的,准时都很,一下课就没影了,午休晚休的时间又很短,来回还是挺麻烦的。
松城二中的操场不大,围墙外面是一片民居,最高也不过五层,白炽灯与钨丝灯汇在一起在黑夜里也好看的紧。一排梧桐树在微弱的路灯下投出漆黑的影子,树叶随着晚风浮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周仰和跳上了看台,对喻溪伸出手。
喻溪望了望一米多的高台,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转身想走到尽头的楼梯。
“我拉着你。”
喻溪还是不敢,小跑着就往前面跑。
周仰和放下手,坐在看台上上看喻溪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坐在她身旁。
“决定了?”
喻溪点点头。
“什么时候?”
“星期天。”
“那还有两天呢。”
“前段时间落下的课都补上了?”想是想起了什么,周仰和挠了挠头,半晌哦了一声,“也没什么用了吧。”
喻侧过脸看周仰和,却被周仰和的手捂住了脸。
“别看。”
喻溪用力的把周仰和的手掰下来,凑过去看。
果不其然,眼眶红红的。
周仰和的心里翻江倒海的,有恨有怨有遗憾有不甘,但都无从说起,她没办法开口挽留,也没办法大声质问,痛痛快快的发泄也做不到,所有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只能急红了眼。
毕竟喻溪也是和亲戚走的,总比留在这里好。
“仰和你别难过,我又不是不回来啊。”
喻溪抱膝坐着,下巴抵在膝盖上,“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在家里整理东西的时候还翻出了我妈像我们这么大的时候写的日记。上面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书看完了再借,钱用完了在赚,人走茶凉还是要向前看’虽然很想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但最后半句还是挺有用的。”
“就像她亲口对我说的一样。”
“刚开始的时候觉得自己怪可怜的,生怕学校还组织给我捐款什么的,没想到老严说只有重病残疾或者生活拮据才可以,你知道吗?老严皱着张脸小心翼翼的样子实在是太……”
喻溪说着说着也说不下去了。她也诧异自己能半开玩笑的自嘲,似乎在这样一个巨大的变数面前,整个人都被迅速的拔高,以自己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成长起来。
上课铃响了,从教学楼那边飘来很是悠远。
周仰和没有一点想回去的动静。
“溪溪,那你记得要给我打电话的。”
“嗯。”
“不要……”“没什么。”
“不要什么?”
喻溪忽然笑了,好长时间紧绷着的弦突然就松了。
“放心啦。”
“我妈很放心你的。”
喻溪托着脑袋,望向远处荧荧的灯火,心想:本来还想和妈妈光明正大的说的,也没有机会了。
那天之后喻溪就没有再来过学校,周仰和一头扎进了她以前从未摆正态度全心全意学习的课业里。
只是在别人看来她没有多大的变化,大清早第一个开门,晚上走的也是最晚,学校带给她的好像只有一叠叠的卷子以及上学放学踽踽独行的背影。
秦亦童在周仰和这种状况下烦躁的很,仿佛凳子上扎了根针似的越发坐立不安。
她犹犹豫豫的想告诉周仰和喻溪临走之前还请她吃了顿饭,但每次瞥见周仰和那副埋在书堆里不愿清醒的模样又要挣扎半天。
有一次她实在憋不住了,在教室人都走的差不多的时候拉住周仰和,努力端正态度,很是正经的说:“老周,我有事情跟你讲。”
周仰和挣脱开来,不轻不重的回了句:“等我对完这个答案。”
秦亦童不依,手被挣开了又继续放上去。
“你到底什么事儿啊!”周仰和的语气有点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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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 秦亦童被周仰和这一吼有点吓住了,僵直着身体就杵在哪儿,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副“你他妈居然吼我”的表情。
教室里还没走的人惊诧的看着她们俩。
许史延在后头轻轻的说了句:“不要吵架啊……”
秦亦童转过头瞪了他一眼,“别多管闲事,回你家去!”
周仰和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重了些,轻声说了句抱歉。秦亦童拎起凳子上的书包单肩背了起来,倒是没生气,“人都快走光了你也走吧,我们走段路。”
周仰和还是同意了,收拾东西很快,背起书包就往外走,秦亦童走出教室的时候顺便冲第一排的女孩子说了句:“最后走的话关个门啊~”
帮同桌对考卷的女孩子头也不抬比了个OK的手势:“好的好的灯我也会关的。”
没走几步秦亦童就拽住了周仰和书包上的小挂坠,一个粉红的爱心,中间的粉红像是蜡笔画上去的,仔细一摸又是塑料的。
“喻溪给你的?”
周仰和一把扯回来,“要你管?”
秦亦童最近过的很是憋屈,她感觉到周仰和身上的浮躁,虽然别人觉得她们俩相处还和之前一样,但作为每天和周仰和接触最多的人,受害的方式总结出来就是语言暴力。虽然还没有达到一级,但也够她伤心的了,原本脾气好好的同桌现在无时无刻不臭着张脸,从不会还嘴到学会了顶嘴,简直是人间悲剧。
具体体现在:作业没得抄、睡觉没人叫、吃饭没人陪。
但一想周仰和现在比自己当初失恋还惨,她还是选择了自动消火,说:“我知道你和喻溪好了。”
周仰和放慢脚步,问了句:“谁说的?”
“喻溪说的。”
“其实她刚说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但是想想其实你们俩真的超级明显诶,也没觉得什么。”秦亦童甩着自己垂在胸口的辫子玩,“我说呢,你怎么就对她那么好。”
说这话的时候秦亦童心里想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以前因为周仰和对认识没多久的喻溪好的不得了心里还偷偷酸了好久,那种“你凭什么对她这么好不对我这么好的”的心态一会就窜出来,但她不敢讲,朋友又不能像恋爱那样互相要求彼此是唯一,大家的关系网多了以后总会下意识的比一比,你对我比对她好,还是你对她比对我好。
结果这团乱麻被喻溪的那句话轻而易举的解开了。
她听完喻溪的话后手忙脚乱了一会,端起一口面汤就往嘴里倒,烫过之后倒是平静下来了,静静的听着喻溪的请求。
“仰和肯定会不高兴,她很多事情都不说出来的,所以拜托你好好照顾她一段时间,其实也就是拉上郭靓靓一起吃个饭之类的,多找她出去玩啦。”
喻溪说这话的时候没看她,嘴角上翘,像是在笑。
秦亦童嗯了一声,小心翼翼的问:“那你也可以回来看看老周的吧?”
喻溪低着头,说:“当然会的,就是那么远感觉挺难的。”
是挺难的,秦亦童在心里嘀咕了句。
“老周,你打算以后怎么办啊?”秦亦童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周仰和从台阶上蹦下来,干干脆脆的回了句不知道。
原本想象的未来都被着突如其来的变数砸的支离破碎,她有些茫然的叹了口气,校门口灯火通明,小吃摊子热热闹闹,还有蒸腾的热气从小车上飘散开来。
就这么散了?她不愿意。
经年累月发酵成熟的感情一旦点破就来不及收回,一股脑的汹涌出来,恨不得把那个人完完全全的包裹进去,连呼吸都只能自己感受的到。
她把滑下的书包带子往上提了提,对秦亦童说:“吃瘦肉丸吗?”
秦亦童被着突如其来的提议震了震,后又连忙点头:“好呀好呀!!”
瘦肉丸摊子的老板娘是个中年女人,下丸子的速度很快,一会儿就好了,秦亦童被烫的只跺脚,只能再问老板要了个杯子,周仰和倒是一点事儿都没有,好像烫的和温的完全没有区别。被秦亦童惊诧的表情洗礼了一遍。
“喔~老周你不怕被烫死啊!”
“我挺耐烫的。”
可惜喻溪不在,她把这句话堵了回去,不由自主的想到每次帮喻溪端着杯子她那副满脸都是感叹号的模样。
其实溪溪也超级可爱的。
她囫囵的吃下一口,想:没关系的,反正我就一直待在这里,她总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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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等就等过了高中毕业,等过了大学毕业,在工作两年后,才真正的等到人。
期间不是没有联系过,算算时差熬到半夜打通电话都是热血沸腾的,想把心里的想念一股脑儿的倒出来,但到嘴边又变成了毫无诚意的嗯,挂完电话后又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巴掌,埋怨一张笨嘴毫无用处。
时间一长,精神就撑不住了,喻溪说那发邮件吧,她说好。
家里没有电脑好在秦亦童人傻钱多值得拜托,大方的敞开门欢迎周仰和去自己家进行一段跨国恋。一来二去的,秦亦童也知道了周仰和家不少事,登堂入室的在吴红面前极不要脸的自称是周仰和的闺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