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房间,错落有致地堆放着各式的家私,如果主人尚在生的话,在里面点的都是琉璃罩子的灯火,亮起后是柔和的浅蓝色,想像着宁妃死前与人在这色调下喝茶的气氛,觉得真是谁说古人不懂浪漫。
阮玉珠坐在曾放过两个杯子的茶几前,开始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乐秀昀见她神色凝重,也不好打扰她,便坐到她的身边,静等她思考。
事实上阮玉珠最近也是在反思自己以往的破案方式,觉得自己就算不能像袁润那样脑洞大开,也应该可以多方位地思考一下,不必非要等所有的证据摆在眼前了再思考。
每一次都靠袁润的脑洞大法破案,阮玉珠和袁润虽然都不介意,但现在与袁润分开了,自己还不努力,那就是自己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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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 这养玉斋的屋子虽大,但也是一间单人房,外间有一个小间,想是会客之用,晓瑜也不在这屋里行宿,而是在隔壁的单间里。
看那卧室里,正对着中门的是一个红色的衣柜,立在西面的墙壁前,衣柜旁有一个衣帽架落在边上,再过去就是一张单人床。
不过说是单人床,其实是因为只放了一个枕头,而且不管枕头和床都宽大得很,别说是一两个人,挤一挤的话,搞不好能睡下三个人也说不定,果然是皇家气派。
走进去看看,东南角上有个屏风,屏风后面有个木桶,却是一个浴桶。
“宁妃只是二等的侧妃,没有单独的浴室,所以就把浴桶放在这里。”乐秀昀跟了进来。
阮玉珠道:“她现在都主持后宫诸事了,怎么还没有升上去?”
乐秀昀道:“父皇怕升了她,大皇兄会……”
阮玉珠点点头——大皇子现在已经对太子形成了威胁,如果再升他的母亲,只怕会对夺嫡之事增加更多的影响。
阮玉珠上前观察——这浴桶不大,但很干净,而且很光滑,不是鲜有使用的样子,一定每天都洗澡的罢。
只可惜,日日沐浴,也无法引起丈夫对自己这身体的关爱吧……
阮玉珠略生叹息。
四周看看,在窗前有一个小型的梳妆台,上面有三个小镜框,里面居然是宁妃的小像——画得很漂亮,很传神,可惜红颜薄命了。还有那部有着宁妃指纹的唤人铃,也静静地放在梳妆台上。
梳妆台上有个大白圈——那是是用来标明那个玉石镇纸的位置的。这个玉石镇纸虽然洗过,但还是测出了血液的反应,所以这确实是凶器——虽然不是致命的凶器。
不过,这种测试血迹的法子,倒还是依靠那些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乐家先祖留下的法医工具呢——阮玉珠对于这些东西的实际操作,反而不如乐秀昀了!
阮玉珠再转身注视着茶几,看着茶几上的两个靠在一起的白圈——那两个杯子位置的东西……
阮玉珠心想——如果说凶手假装不小心打翻了水,那主人一定会起身去寻擦拭的东西,接着凶手就从后袭击……
——这可能么?
应该说是有这个可能的,而且这样一来,就能解释为何杯中水少了而却没有被人喝过的际象。
阮玉珠刚才是见过这个镇纸的,这个镇纸很沉,如果做为凶器是绝对够资格的,可为什么凶手还要勒毙宁妃呢?
阮玉珠想了半天,想得脑子有些微微发胀,没有得出结论,便站起身走到衣柜前,打开虚掩着的衣柜——里面衣服也不是很多,只有几款应季的服装而已。
阮玉珠对乐秀昀道:“这里平时的卫生和打扫,都是晓瑜亲自做的吗?”
乐秀昀笑:“怎么会,每日里都会有一些小的打扫整理,晓瑜做做自然不妨事,但时间长了,洗洒之事总不会由她做的,那自然有专管此处扫洗的侍女和宦官做。”
阮玉珠道:“叫他们来,我有话问。”
乐秀昀道:“该问的应该都问了,现在他们都被控制了起来,你若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问题,就看看卷宗吧。”
见阮玉珠似乎还有不愉之色,乐秀昀又道:“你也可以问我,相关的人,都已经问过一遍了。”
阮玉珠也知道皇宫里肯定早就对这些下人审问过了,甚至于有些人已经拷问致死,就算不死,也很可能无法回话了。对于这种情况,她感到既无可奈何,又觉得非常光火。
“好吧,他们是不是每天都来打扫清洗这里的一切?”平了平胸中气,阮玉珠问道。
乐秀昀果然对相关卷宗已经很熟悉,当即道:“每月的逢三、八之晶,他们都会来这里打扫和整理房间。”
“有几个人?人员固定吗?”阮玉珠又问。
乐秀昀道:“三个宫女,三个宦官。人员是固定的,但是分派来这里做事的时间不一,不过做的最短的也是半年多了。”
阮玉珠道:“案发当日,哦,就是你入宫那天吧?是廿三日?”
乐秀昀道:“对,那天就是廿三日,他们白天应该来清扫过。我本来是想在宫里过一晚,第二天早就回来的,没想到……”
阮玉珠点点头:“案发那天这几人是否都有按时来洒扫清洗?”
乐秀昀道:“有的,而且还提到,当天宁妃让他们晚点来做事。”
阮玉珠问道:“为什么?”
乐秀昀道:“好像是因为要招待客人,让他们晚点来打扫,不要早早打扫了,到得晚间又弄脏了,这也算是对要招待的客人的一个礼遇或尊敬吧。”
阮玉珠点了点头,又问道:“宫里的妃子们是不是经常作这种要求?这是后宫妃子们招待客人时常做的事吗?还是宁妃独有的习惯?”
乐秀昀道:“应该是没有这个惯例的,可能是宁妃自己的习惯,明日问问晓瑜。”
阮玉珠想了想,道:“我想知道这六个人打扫的习惯,有吗?”
乐秀昀奇道:“习惯?”
阮玉珠道:“我想知道他们是否有打扫得这么干净,所有的指纹都被擦掉了,一点也不剩……”
乐秀昀点点头:“行,这事我会去调查的。明天一早应该就有回音了。”
阮玉珠也挺无奈,不能亲自询问调查,只能看二手资料,这也是在皇宫里探案的特色吧!
结果第二天来了消息,这六个打扫的人中,有一个叫瑞珠的宫女,做事特别仔细,不管打扫哪一处,都是不分巨细,每个地方都细细擦拭过。
也就是说,整个房间没有指纹也许不是凶手所擦,而是这个叫瑞珠的宫女的认真工作所致。
所以,那个唤人铃上的指纹,也的确是那天宁妃在死前用的一次。
那么,这一次她叫的人是谁呢?
询问了一下晓瑜,果然不是叫她,但是她也不知道这次摇铃是为了叫谁。可她说的话就是真的吗?
而且,只有拇食二枚指纹在上面,很可能只是误触,不一定是叫人。而且,有时也会发生拿了铃起来想叫人,但是没有摇又改变主意放下的情况。
现在的情况是,宁妃在死前与人相见过,与人相约过。那这个人是在乐秀昀到养玉斋之前还是之后到的呢?
“公主,你有调查到当天是谁与宁妃相约吗?是不是那个珍妃?”阮玉珠问乐秀昀。
乐秀昀道:“还在调查,没有什么特别的线索。你放心,有任何的风吹草动我都能收到消息,然后与你一起讨论的。”
阮玉珠对乐秀昀的保证也没有多放在心上——这是什么所在?她是什么身份?相信她会把所有的线索消息都共享,那自己真是图样图森破了。
“你有没有想过,很有可能当时并没有来访者,而是宁妃摇铃叫了人进来。当天晚上值夜的人是谁?”阮玉珠问道。
乐秀昀想了一下,然后道:“你的意思是,当时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访客,只是宁妃摇铃叫了值夜的人进来陪她说说话。这水就是值夜的人倒的,而因为身份的关系,她不喝水,宁妃也不会起疑,所以宁妃就被她下药迷倒了?”
阮玉珠看着乐秀昀道:“你想得挺多啊,我倒是没这么想……嗯,不过也不能排除真的有这种情况,那当晚是谁守夜?”
乐秀昀翻开卷宗查了查,道:“是个叫初晴的宫女。”
阮玉珠点点头:“去问一下晓瑜,当晚这唤人铃是否响过,如果响过,是什么时候。”
乐秀昀道:“难道这只是个意外?只是一个宫女被叫进来了?”
阮玉珠道:“也不能说没有这个可能,因为很多案子,本身并没有什么让人惊奇的地方,只是由于其他涉案人员有意无意的一些行为扰乱了办案人员的思维。所以我们先要排除掉不该有的干扰,再开始梳理我们得到的线索和情报。”
乐秀昀点点头——的确是这个道理。
阮玉珠这时又道:“那个叫瑞珠的宫女,是否会连她打扫的地方的嫔妃们的手饰盒都擦叫呢?她有这个胆子吗?”
乐秀昀怔了一下:“这我倒没想到。”但是想了想以后,道,“我身边的首饰盒也肯定是有人擦拭的,但不知道平时是谁擦拭清洗的。”于是叫来自己的帖身侍女秋华问她。
“禀公主,平时就是我擦拭的,那些下等宫女岂敢动公主的私人物品。就算是公主的寝室,也都是不敢一个人进入的。”秋华答道。
阮玉珠道:“这也是宫里的规矩吗?”
秋华道:“是的,我们都是由宫里的嬷嬷来教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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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 问完了秋华,让她先下去,然后又着人一边去问当天瑞珠和晓瑜是否有碰过那首饰盒,是否有碰过那唤人铃。
这边阮玉珠同时对乐秀昀道:“凶手也的确擦拭过现场,虽然普通的宫女不可能擦宁妃的梳妆盒,但可以看作凶手是特意选择的这一天来与宁妃相会,然后借着瑞珠她们清扫的日子,来掩饰自己抹去指纹的事。从这一点上来看,凶手一定也是宫里了解到你们手上有查指纹的仪器的人。”
乐秀昀沉思不语,阮玉珠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很有可能凶手就是为了拿到宁妃这里的某件东西才杀害宁妃的。因为凶手要借指纹被擦干净这件事,来掩饰自己最关注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乐秀昀道:“就这么确定杀人的动机了?”
阮玉珠道:“当然不是,还是要一步步地排除各种不可能,然后剩下的就是可能,甚至是唯一。”
乐秀昀点点头:“好吧,看来有必要仔细查查宁妃周围的人,看看是否有人与宁妃在私底下有什么来往。有可能是宁妃握住了别人的什么秘密,也有可能是别人用某件东西来威胁宁妃,到了案发的当天,需要拿回。”
阮玉珠笑道:“那就要靠你们去查了——说到底,这案子我也插不上手,我入宫实际上就是为你提供意见的。”
乐秀昀脸上一红,也没有反驳:“这是皇宫,很多事情不能随心所欲,我也没有办法。”
阮玉珠笑笑:“那现在我能出宫么?住在皇宫里的确是很方便,也很安全,但是我来京城并不是为了这事来的。”
乐秀昀也知道阮玉珠只是在回师门时顺路到京城来替罗羽裳探望亲人的,并不是真有什么事来京城。但人家就是来京城游玩的,你也不能让人就这么帮你一直待在各种规矩森严的皇宫里啊!
阮玉珠在皇宫里待了两天,也门也不出,有事情都是由乐秀昀陪着走走,这对于一个惯于行走江湖,自在惯了的江湖人来说,其实是种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