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上的某些东西,在那条走廊上永远的失去了,再也不可能寻回。
我曾经想过去报复,在我脱离了那黑暗- yín -乱的房间之後。但是我得到的消息是汝默早已经失踪,而托克已经死了。他死在大长老克林姆的手上。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心中空荡荡的,什麽感觉都没有,爱已经被粉碎,恨也无处寄托。
而现在,那个恶梦又一次跳了出来,就在我的前方。
他身形动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
一道红光映亮了他的脸庞,那张漂亮的脸上一瞬间露出了惊愕的神情,红光重重的砸在他的胸口,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呻吟,整个人被击的向後跌出去,身体猛的撞在身後的石墙上。我听到了清晰的骨头断裂的声音。但是我并没有停下动作,又一个诅咒魔法丢了上去,然後是一个本能禁锢的魔咒。
本能禁锢是我後来在崔凡克的那几年自己领悟的本领。只要对手的力量不是人类能够拥有的,就一定会受到这个禁锢的制约,他的力量越强,受到的制约也就越坚牢。这是一种可以吸取对方身上的法力而加诸於这个人身上的禁制。
就算是汝默,一时之间也不可能破解得了。
我缓缓的走近,极为小心。
遇到别的对手我不会这样加倍谨慎。但是托克不一样,他的冰冻系法术是我的克星。
现在的这个塞缪尔身上的力量波动虽然与从前的托克不一样,但是难保不会。
我不会再大意。
再一次让自己陷入那样凄惨的境地。
“你……你,为什麽?”
“为什麽?”我喃喃的重复:“这正是我想问你的。塞缪尔,或者,我该叫你托克?”
“托克?”他露出迷惘的神情:“托克是谁?”
他的话是真是假?是刻意的欺骗吗?
我的法杖点在他的眉心。
我没有看透人心的力量,现在也不可能再去读一次他的记忆。
看著那张爬满冷汗,露出痛苦表情的脸,我心里莫名的感到快意。
报复的快意。
不管他是托克也好,或者是与托克有什麽牵系的人,我埋藏了多年的仇恨,疮痂在此时被揭开,下面被仇恨浸染成了毒液的淤血缓缓流出来,淌满整颗心灵。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太残酷。
但是用在他的身上,我想,再残忍也不会过分。
法杖在他的五官上划动,停在他的眼睛上方,他紧张的眨眼,鼻尖上全是冷汗。
可能是因为疼痛,也可能是因为恐惧。
“别害怕,我不要你的眼睛。”
法杖的尖端跳出一团血红色的扭曲的光弧,象是蛇一样迅速从他的瞳孔钻了进去。
塞缪尔的身体一僵,然後爆发出失控的惨叫,一声接一声。
然後那团红色又从他的眼睛里迸射出来,光团失控的撞在墙上。
外面的红光象是流星的光芒一样纷纷碎裂坠落,一个莹白的人影出现在我面前。
地下躺著的塞缪尔的身体一动不动,因为他的灵魂被我硬生生的从身体里撕扯了出来。
他不会就此死去,只是会痛苦异常。
而且,身体与灵魂被分开之後,他就只能任我摆布。
人间46
塞缪尔的灵魂不过个淡薄的影子,他现在什麽都做不了。
我看看地下的那具身体,留在这里有些麻烦,若是毁尸灭迹的话……一来我还没有查明真相,还有,公会里无故失踪一个人,也是件麻烦的事。
我转动了一下手指上的戒指,指尖释出光团,在戒指的宝石上方虚弹了一下。
那个被我存在戒指里的少年的灵魂出现在眼前,他有些迷惘的看著四周。
“你这几天过的好吗?”
“嗯……”他说:“为什麽突然召唤我出来?”
我指指地下:“这有一个身体给你。”
“这个?”
“你以他的身份暂时待几天,这对凝聚你的灵魂也有好处。”
他看起来还有些疑问,我的法杖点了两下,他身不由已的就朝下飘落,落进塞缪尔的身体里。
至於另一个被剥出来的灵魂,我现在没有精神再继续收拾他,不过空出来的戒指倒是个很好的囚禁所。
我把想要逃走的塞缪尔的灵魂囚住,锁进戒指里面,再上了两个禁锢咒。
地下的身体传来轻声呻吟,手指动了一下,然後头也抬了起来。
“感觉如何?”
“很酸……很重啊。”他费力的说:“我觉得我快要被压碎了……”
我微笑:“这是当然,你已经失去身体很久了,没有身体当然就没有重量。但是现在你有身体了……唔,这是活著的重量,是生命的重量。所以,还是尽快的习惯起来吧。”
“那,”他靠著墙坐起来,说话的声音似乎有些把握不了腔调,听起来有些怪异:“你要去哪里?”
他的神情有些不安。
“你不用担心,这个身体原来的身份是公会的一个学生,同时也兼任著圣魂侍者,但是这种传递的职责不是天天要你去做什麽的。你可以留在这儿,也可以和我一起……”
“我和你一起。”
我犹豫了一下。
我不知道,汝默看到他,会有什麽样的表现。
不过我点点头:“也好。”
他费力的扶著墙,似乎很难站起来。
“你还好吧?”
“嗯……”他自嘲的笑笑:“做鬼习惯了,做人却不太会了。”
那张脸上露出笑容,让我有些恍惚。
这究竟是谁的脸庞呢?真是说不清。
“走吧。下楼当心些。”
那一墙的血色的魔精石让人觉得不自在。离开圣堂之後,我和他同时松了口气。
“现在我得叫你塞缪尔了。”
“啊,是吗?这个名字很好。”
他看起来对名字并没什麽异议。
“你上次是骗我的吧?”我不经意的问。
“什麽事?”
“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为什麽那时候还告诉我说你有许多的财富,可以用来酬谢我呢?”
“不是,不是骗你的。”他急忙辩解说:“我的确有一笔财富的,我记得,它们就藏在……”
“好了,我并不是要你的钱财。”我摇摇头:“你还是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身世吗?”
他沮丧的摇头:“只有个模糊的影子。”
“那麽,你始终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呢?也不记得他了吗?”
“当然不!”他象受了莫大侮辱一样大声反驳我:“我当然不会忘记他。他的名字是奥格罗。”
我的耳朵被吵的有些不舒服。
东方的天空变成了一种清冷的白色,太阳就在我的注视下升起,一瞬间似乎所有的东西全都被注入了生机,灰蓝的天变成了一种薄而透澈的浅蓝,浮云卷舒。沧桑的石墙有一种被岁月冲刷留下的苍白。道路上的石板缝隙里长著小小的野草,那是一种坚韧的绿色,并不因为环境险恶就放弃了希望。路旁草丛里开出一朵野花,花没有指甲般大,但是却在风里摇摆著,很欢欣的样子。
“谢谢你。”他轻声说。
“嗯?”
“我从没想过,我还能站在太阳底下。”
我愣了一下。
曾经那麽一段时光,我也以为我也不会再站到太阳底下。
可以说,是再世为人。
我回到无声居的时候,看到丸子焦急的在门口等待徊徘,一看到我就冲上来:“维拉少爷!安奈弗大人一直在等您!这麽一早您去哪儿了?”
我忘记了,这里还有一桩麻烦的事情需要我面对。
雷林公爵……
这究竟是个什麽样的人呢?
我吩咐现在的塞缪尔:“你先去餐厅等我吧。”
安奈弗大概一整夜都没有睡过,他看起来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好几岁,额头上的皱纹也变的更加深刻。
“老师,”我对他是真的感到歉然:“有消息了吗?”
安奈弗转过头看看我,长长的吐了口气:“你去哪儿了?”
“我去了圣堂。”
他看看我,似乎奇怪这个时候我还有心情四处游荡,不过他简短的说:“伯爵与雷林那边谈过了条件,他们不会再来人找麻烦。”
有这麽简单吗?昨天连大长老克罗尔都追了来,我料想这件事不会如此轻易收场。
“伯爵做了什麽?”
安奈弗疲倦的摇头:“这我不清楚,你也无须知道。但是……这些日子你不要出去,就留在无声居里,外面恐怕不会太平。”
我还想再问,他已经挥一挥手,神情有些烦燥和厌倦。
我没有再说,从屋里退了出来。
丸子跟在我身後,对於这我两天总带人回来,显然让这个尖耳小仆也摸不著头脑,跟我讲,房间里那位少爷已经起床了,刚才和我一起回来的那位少爷正在用餐,问我早餐要吃些什麽。我完全没有吃东西的胃口,从前还有心情敷衍一下,但是……
汝默正从楼梯上下来,他一边下楼一边扣著衬衫扣子,看起来是刚洗过脸,额前的头发湿了,看起来倒显的格外俊秀。一件普通的旧衬衣穿在他上,硬是给显出一股格外尊贵的气势,让人觉得这间还算宽敞的屋子一下子挤仄狭窄起来。这股气势可以傲视天地,哪里是这麽一间小小的屋子可以容得下的。
汝默到底还是汝默,即使换了一个身体,力量也没有觉醒过来,却依然不堕他魔神的气势。
我如果还想再次窥探他的记忆,恐怕不是那麽简单了。
另一个想法浮上心头。
如果,我直接问他?他会如何回答我?
他的目光扫过餐桌,在塞缪儿的身上略一停顿,转过头向我微笑。那双眼睛蓝的那麽纯澈,透出隐隐的紫。长长的睫毛漆黑浓密。
他的神情没有什麽波动,似乎这个人的长相对他来说并没有什麽其他意义。
他……不觉得塞缪尔的面容似曾相识吗?
难道他把托克忘了?又或者……
“怎麽一早出去了?”
“嗯,有点事。”
我在桌子一边坐下来,安德利亚和裘瑞也下楼来了,看著突然多出来的两个人,未免有些意外。
“这是塞缪尔,这位是我朋友……”我转头看一眼汝默,我还不知道他现在的名字。
“我是汝默。”
他这样说。
人间47
汝默的目光在塞缪尔脸上停了一停,便移开了。
似乎并不觉得他有什麽值得注意的地方。
他是有心,还是真的无意?
他已经不记得托克的长相了麽?
丸子过来传话:“维拉少爷,晚上伯爵请您去他府上,有重要的事情问您。还有,请您的朋友也一起去。”
和汝默一起去?
“老师说的?”